土肥原贤二姗姗来迟,当他走进饭店中最豪华的包间,一看参加宴会的入选就全然明白了,他学着中国人的习俗拱抱双手,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坐在了板垣征四郎和河本大作之间的位置上。河本大作简单地说罢致酒词以后,蓦地站起,把溢**着白兰地酒的高脚酒杯举到额前,激动地说:
为板垣君、为土肥原君、为石原君终于实现了我们的理想,为芳子小姐在上海的功勋,为多田骏君出任满洲国执政的顾问,干杯!”
与会者相继端起面前的酒杯,用力一揸,齐声说了一句“干杯!”一饮而尽。
板垣征四郎这位激动型的的侵华狂人,一俟身后的艺妓斟满酒,遂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侃侃而谈:
“满洲国这篇文章,是分两次做成的。上篇,是皇姑屯事变,炸死张作霖,由河本君和土肥原君等人共同完成的;下篇,叫满洲事变,成立满洲国,是在坐的诸君一块完成的。现在,为因做上篇而受过的河本君,干杯!”
“干杯!”与会者再次起身碰杯,一饮见底。
石原莞尔两杯酒落肚之后,他那能言善辩的巧舌又开始鼓动起来。他简单地称道了每人的历史功绩之后,方才缓缓地起身,故作斯文地举起面前的高脚酒杯,两眼盯着土肥原贤二,微然作笑地说:
“在完成满洲这上下两篇文章的过程中,惟土肥原君是全过程的参加者。我不想为此而敬他一杯,我是想借用这杯酒,希望他能讲一讲下边的文章怎么做?”
板垣征四郎第一个响应石原莞尔的倡议,并直言要土肥原贤二和盘托出。接着,河本大作、多田骏、川岛芳子也起哄似地叫着,宴会厅热闹起来。
土肥原贤二作为军国主义集团中的谋略家,眼见着伪满洲国就要成立了,自然会高兴的。但是,在他的侵略我国的狂想蓝圈中,成立伪满溯国,仅仅是这部屠戮中华民族、攻占神州大地的野蛮乐曲中的引子。因此,他不会象河本大作、板垣征四郎那样的欣喜若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和石原莞尔颇有些相似一一平静的喜悦。他听完石原莞尔的话后,艾不禁地想起了在华北期间的失败,瞬间,这平諍喜悦的心中又蒙上了一层挹郁的色彩。他沉吟片时,端起酒杯,有些沉重地说:
“长城内外大有所为,长江以南风光更好,来!都为此干杯吧!!”
“干杯!”
板垣征四郎放下手中的酒杯,又习惯地抡了土肥原贤二一拳,待身后的艺妓满上酒,他再次把酒杯擎举在额前,操着武士愤用的嚎叫,大吼了一声“来!”两只睁得滚圆的牛眼,恶狼狠地巡视了一遍同僚的表情,说,“为预祝我们更大的胜利,干杯!!”
“干杯!!”
与会者响应板垣征四郎的提议吼叫碰杯,惟独多田骏没有凑这个热闹。板垣征四郎一看火气骤生,啪的一声掷掉手中的酒杯,惊得众人愕然相视。他凭借酒力,一把抓住多田骏的胳膊,愤怒地质问:
“你不愿意参加我们的事业,请立即出去!”
“不要误解,我干爸爸不是这个意思。”川岛芳子异常冷静地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板垣征四郎用力搡了多田骏一下,“请当着诸君说个清楚!”
“我当然是要说个清楚的。”多田骏理解板垣征四郎的无理举动,十分平静地说不是我多田骏不和诸君合作这篇文章,而是土肥原君就要回国述职了啊?
全体一齐把撩愕的目光拴向土肥康贤二,惟独板埴征西郎再次抓住了多田骏的胳膊,大声怒问: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从永田君那儿听来的。”
多田骏平和地说罢,板垣征四郎有些茫然地松开了手,和大家一道把目光移向多田骏,希望他能说个清楚。
多田骏有意停顿了一!、接着说明来满洲之前,在东京见到了永田铁山吿之陆军部为表彰土肥原贤二在支那的出色的工作,准备调回国内,晋升将军后出任相应的职务》板垣征四郎深沉地点了点头。他清楚帝国陆军的规矩,从事谋略工作的军官,必须在军队中任有同等资历的职务方可晋升为将军。他很是矛盾地叹了口气,把刚刚斟满的酒杯端起,低沉地说:
“为土肥原君衣锦还乡,为土肥原君早日回到我们中来,干杯!”
“干杯!”……土肥原贤二回到下榻处已经是深夜了,令他不安的是赛大侠没有准时到达。翌日一3月8日的上午,赛大侠依然没有来。他焦急不安,请马占山发电齐齐哈尔,询问赛大侠的下落。马占山以下午躬迎皇上安抵长春为由,不予发电咨询。土肥原贤二动了肝火,气得下午连躬迎皇上大驾的仪式也没出席。3月9日吃过早饭以后,赛大侠还是没有音信,他怀着怏怏不快的心情离开住处,驱车去“执政府”参加溥仪的就职典礼。
不久,他终于获悉赛大侠乘车来长春的路上,遭到了义勇军的伏击,因出轨翻车,下落不明。他立即电令返回齐齐哈尔市的马占山:务必找到赛大侠!
4月初,他接到了回国的命令。他刚把奉天特务机关长一职移交给板垣征四郎,突然接到了马占山再举抗日义旗的消息。他遥望着北方,无比凄楚地自语:
“我一生最大的失败,莫过于马占山……”
土肥原贤二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路程。但是,当他就要越过鸭绿江,进入朝鲜领土的时候,他回首痴痴地望着远去的中国大地,又暗暗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中国!我还是要再杀回来的……”
天皇党羽集团的分裂
土肥原贤二满栽着侵略者的所谓声誉回到了日本,普升为少将,出任广岛第九旅团长。
土肥原贤二回国不久,发觉“天皇党羽集团”日渐分歧,针对日本帝国下一步的侵略目标,分成了誓不两立的两大派别:支持北进派的皇道派,以及支持南进派的统制派。
所谓统制派,是“天皇党羽集团”中的少数派。统制派的政治纲领是效忠天皇,在裕仁天皇的领导下,大胆地坚持向东南亚和印度尼西亚等富饶之邦扩张,从而挑起苘荷兰、法国、英国及美国等西方强国的对抗。德们认为除非把出产橡胶、石油,和尚有殖民余地的南方诸岛占为己有,曰本帝国才能强盛。因而他们支持南进派的战略。
所谓皇道派,也就是“天皇党羽集团”中的多数派。他们认为日本必须把全部军事力量投入同苏联必然爆发的战争。由于他们都有恐共症,害怕日本亡于赤化,所以大多数人希望日本在解决了所谓满蒙之后,和苏联处于交战状态,和美国和欧洲国家保持友好关系。
土肥原贤二昔日的同窗挚友永田铁山、东条英机、铃木贞一、板垣征四郎、建川美次、小矶国昭等人成为统制派的中坚分子;而三羽鸟中的小畑敏四郎、冈村宁次以及真峙甚。
三等人成了皇道派的中坚分子。在这剑拔弩张的两派对立中,土肥原贤二坚定地站在统制派的行列中。他曾经说过一句很有分量的反对北进派的话:
“我们就是拿下整个西伯利亚,也没有多少日本人愿意去那里定届、生活。”
一年多的旅团长生涯过去,土肥康贤二被免去旅团长之职,调回东京等待新的任命。他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和妻室儿女享受一下所谓的天伦之乐。但是,多年来韵谋略工作,使他得了一种职业病,;那就是和家庭和亲人淡漠了,有一天清晨,他突然心血**,对结发老妻香代子说:
“我们一块去登富士山好吗?”
香代子听后真的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愕然地望着微笑的土肥原贤二:
“真的?……”
土肥原贤二微微地点了点头。
香代子受宠若惊,匆忙准备好食品,和土肥原贤二驱车来到了富士山脚下不久,香代子就失望了,她挽着的丈夫冰冷无情,宛似一具木头人,一路上自顾触景唏嘘不和她交流情感,说句笑话。她有些凄楚地问:
“你在想些什么?”
土肥原贤二指着富士山的景物,喟叹不已地摇了摇头,说:
“在中国的大地上,比富士山高的山,美的山,真是多极!……”
誊代子一看土肥原贤二那呆痴的样子,顿时游兴皆无,悲凉地说:
“算了吧!你生来就不懂得家庭的乐趣,咱们回去吧“不,不!我一定要陪你玩个尽兴。”
“不必了,我早就习惯了。”
夜深了,土肥原用冷水浇了浇头,打开窗子,让凉爽的夜风吹走全身的疲劳。有顷,他转身打开收音机,想借用曰军侵占中国领土的新闻,刺激已经困乏了的精神。但是,播音员却意外地广播: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给大家播送川岛芳子小姐唱的蒙古歌曲。”
土肥原贤二听后怔住了。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子一一田中隆吉来东京时谈过的有关川岛芳子的事情……土肥原贤二离开长春回国不久,曾在直鲁军阀张宗昌麾下当过参谋的方永昌,向川岛芳子提出:愿组织一支安国军,拥戴她为总司令。就这样,以金壁辉为总司令,以方永昌为副司令的所谓满洲国的安国军,就象一股风似地在世界传开了,关东军也不失时机地在形式上同意川岛芳子参加侵略热河的作战,实际上是利用这个“童话故事”做资料,对关东军进行宣传。说什么清王朝的王女都率义勇军来参战了,用以提高士气,同时还起到了使反满抗日的军队丧失一定的斗志的作用。对此,土肥原贤二淡淡地说:
“这一定是多田骏玩的把戏!不这样,他这个半百老人就无法从你田中手里夺走芳子。”
田中隆吉充满了醋意,他为了一泄胸中的妒忌之情,颇为愤慨地说:多田骏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结果,他干了一桩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蚀本生意。芳子的胞兄宪立就说过,他亲眼看见过芳子同方永昌睡在一个被窝里。”
土肥原贤二又想起了那次在天津的相见,只要他愿意,川岛芳子将是先属于他的。然而当他想到川岛芳子的特殊作用时,哀怨地叹了口气,大有鞭长莫及之感地说:
“多田骏完全是胡闹!这样一来,把我苦心培养的谋略人才就给毁掉了。”
这时,收音机中传出了悠长、辽阔的前奏,土肥原贤二也回到了现实。他自言自语地说她一定是被打发回东京来了!”这时,清脆的电话铃声划破了静寂的夜,他急忙拿起话筒:
“喂!我是土肥原,你是…”
“我是永田铁山!明天上午我做东,为你,为板垣征四郎君接风。”
“板垣君回到东京了?”
“回来几天了,他的心情很不好,你我要多多安抚他几句。好!明天见。”
土肥原贤二拿着话机自语:
“板垣君到底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呢?……”板垣征四郎自从接任奉天特务机关长之后,顺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首先,为了配合关东军进击热河、长城一线,他以来公开的参谋本部人员的身份来到天津,设立了特务机关。和当年的土肥原贤二一样,与天津的中国驻屯军司令梅津少将发生了矛盾,其次,他开始谋略的第一个对象是北洋政府的元老段祺瑞。但蒋介石抢先一步,打着“迎段南下”的幌子,把老亲日派段祺瑞诱骗到上海;第二个对象是失意的军阀孙传芳。这个亲英美势力的直系中的分号老板,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佛门信徒,过起了“念佛韬晦”的生涯,对板垣征四郎的工作冷漠得很;第三个对象是吴佩孚。这位刚愎自用的大帅虽然失掉了军队,但依然摆着大元帅的架子,不仅不把板垣征四郎放在眼里,而且南京政府聘他为“国难会议”会员,他也不应召赴会;第四个对象是张敬尧,这是扳垣征四郎手中的王牌。他准备以张敬尧为中心发动北平政变,筹建亲日的华北傀儡政权。但蒋介石的特务机关又抢先下了手,张在《塘沽停战协定》签定之前一一5月7日在北平六国饭店被刺杀,主要干部被逮捕。从此,板垣机关失去了在平津地区搞特务活动的基干人员。同时,关东军司令部对极垣机关的特务活动也表示了失望,待《塘沽停战协定〉一俟签署,帝国参谋本部通知天津特务机关停止一切阴谋活动,命令板垣征四郎回国述职。
板垣征四郎是位战争狂人。他回到东京以后,立即向永田铁山、铃木贞一阐述自己的意见,出德所料的是,又触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霉包。正如铃木贞一的证词所记述的那样,永田铁山担任第二部长的时候,关东军在华北大搞谋略活动。当时,我在陆军部,认为对热河使用讨伐的方法较好。可是关东军的板垣征四郎这时来到东京,他对我说讨伐热河可以不用兵力,采取谋略活动就能解决,请提供我在华北搞谋略活动的经费。”随后他又到参谋本部游说永田……永田第二部长要求我去见陆军大臣,请他拨给活动经费。我当即表示拒绝,……我的话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最后我提出一个方案说既然你们那么热衷于搞谋略活动,如果只作为热诃讨伐的辅助活动,并且只限于作战行动范围内的军事谋略行动,那还可以,但是搞政治谋略活动则绝对不同意。
永田铁山这只领头的羽鸟对此犹豫不决,感到自己没有能力说服参谋本部、陆军部的同仁支持板垣征四郎的意见,也不可能请陆军大臣收回成命,再次派遣板垣征四郎去华北、平津一带从事谋略活动。然而他为了实现自己的侵华靜心,积极地开展着各种形式的私下活动,一俟有了结果以后,遂决定在日本一家高级的西餐厅设宴,招待朋党好友土靶原贤二和板垣征四郎。
永田铁山不饱是三羽岛中的老大,!!亲信集团中的领袖,他端着滔杯,和颜悦色地听着板垣征四郎哇喇哇喇地大吵大闹,之后,他又很巧妙地把话题移到国内来,富有煽动性地说:
“板垣君!皇军挺进华北的计划受挫,你在平津从事谋略工作十途辍手,原因并不在你们无能,是皇道派支持北进派,鼓励对苏俄备战的结果。”
板垣征四郎是个铁杆统制派,他异常愤慨地说:永田君!天皇陛下不是支持我们的吗?”
“是的,但天皇陛下也不能不考虑这个人数众多的北进派啊。”永田铁山长叹了一口气,复以反问的口吻板垣君!你知道关东军司令部为什么突然改变方略,急忙下令关东军一律返回长城一线吗?”
板垣征四郎愤慨地说:
“我不知这是谁的命令,但是我相信,天皇陛下是绝对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的。”
“你完全想错了广永田铁山面如冰霜。
板垣征四郎惊得“啊”了一声,好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坐在一旁候听不语的土肥原贤二,斩钉截铁地说:“这决不是天皇陛下的本意,而是一种应付国内外形势的权宜之计!”
“土肥原君所言极是!”永田铁山沉吟片刻,“这些皇道派的老爷们,不仅北惧苏俄,而且从全球的战略着眼,又怕国联的威慑。加之他们有一批理论家上下煽风,连天皇陛下也被他们搞糊涂了。”
“当然,这些理论家也并非是瞎说,而是建立在可靠的军力对比之上的。”土肥原贤二低沉地补充说。
板垣征四郎听后大为不快,误以为土肥原贤二同情皇道派的北进路线,十分鄙夷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