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快乐的磨房主住在帝河边;
从早到晚忙干活,伴着歌儿不断。
歌词里面有句话,总是听得见:
“我不喜欢任何人,我只喜欢我。
因为没人在乎我,没人在乎我。”
“嘎嘎—吱吱,吱吱—嘎嘎”,这声音来自帝河边上的一个大磨房,因为磨面机年代已久,摇摇晃晃的,它已经为磨房主磨了好多年的面了;所以它从早到晚吱吱嘎嘎地抱怨,好像在反抗似的。每当夏日的微风吹来磨面机的嘎嘎声时,远处农田里耕作的农夫就会抬起头说:“快乐的磨房主在磨面呢。”当磨面机关闭,没有声音传来时,他们就说:“快乐的磨房主今天没磨面,”或者,“磨房主在给轮子加油呢。”这时,他们会怀念那单调的嘎嘎声,当这声音重新响起时,他们又开心地干起活来。
但是,除了磨面,谁也不去磨房,因为磨房主是个怪人,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人们经过磨房,看见磨房主在干活,就只对他点点头,因为跟他讲话也白搭,他不会回答的。
他其实不老,也不迂腐,更不是坏人;相反,人们经常听到他边干活边唱歌。可是他唱的歌词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歌词总是:
“我不喜欢任何人,我只喜欢我。
因为没人在乎我。”
他一个人住在磨房里,自己做饭缝衣裳,从不求人帮忙,也不接受别人的帮助。如果快乐的磨房主愿意交朋友,很多人都会去拜访他,因为村里的人都很友善;可是磨房主自己不愿意结交任何人。难怪老农夫多布逊总是说。
“没人照顾他,因为他不让。这是他自己的错,不是别人的错!”
这话不见得全对,但是他确实没有朋友,他也确实不喜欢朋友,没有朋友他照样很快乐。
当然,有时侯,晚上坐在磨房的门口,望着月亮从天空升起,他会感到一丝寂寞,他觉得自己渴望有人爱和关怀,这是人的本性;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走神儿时,他就马上唱起歌来,赶走这毫无希望的期盼。
终于有一天,磨房主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一天晚上,他站在河边望着水中月亮的倒影出神,这时,上游漂下来一个东西。他好奇地看了很久,不知道这个像箱子的东西是什么,于是,他找来一根长棍子,想用棍子把箱子勾上岸。这时,箱子正好漂在漩涡上,要不是他及时抢救,那箱子就会顺着漩涡冲到下游摔个粉碎。
磨房主把那箱子拖上岸,发现箱子用带子扎得紧紧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搬回磨房,放在地上,然后点起蜡烛。当他剪掉带子打开箱子时,他发现里面有一个婴儿,枕在鸭绒枕头上,睡得正香呢。
磨房主吃惊地睁大眼睛,盯着看这个小家伙漂亮的脸蛋儿。这时候,婴儿睁开眼睛,那是一双美丽诱人的大眼睛——小家伙笑着伸出双臂。
“噢,噢”磨房主说,“你到底从哪儿来呀?”
婴儿没有答应,但她发出轻柔的、像鸽子似的鸪鸪声。
婴儿仍然张开双臂,磨房主俯下身把她从箱子里抱了出来放在腿上,他一边抚弄着她柔软如丝般的头发,一边困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家伙。
婴儿靠着他的胸膛又睡着了,磨房主这下可苦了,因为他从没带过孩子,不知道怎么照看。他只好静静地坐着,直到小家伙醒来,他就用勺子喂她甜奶喝。婴儿似乎很高兴,冲着磨房主笑,她胖乎乎的小手伸出来抓住磨房主的胡须,使劲儿拽,身体也随着上下翻动,鸽子似的鸪鸪叫。
你觉得磨房主会发火吗?才不呢!他也冲着孩子乐,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胡子玩儿。因为他的心已经全部给了这个漂流来的流浪儿,这个孤独的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
婴儿那晚就睡在磨房主的**,紧紧地靠在他身边。早上,他又给她喂了牛奶,然后开始工作,他比以前唱得更开心了。
他时不时地探头进去看孩子需要什么,哪怕孩子哭一声,他就跑进去抱起她,直到把她逗笑。
第一天,磨房主担心有人来认领孩子,可是直到黄昏也没什么陌生人来,他明白了这孩子是被遗弃的,现在成了他的啦。
“只要我活着,我要一直养着她,”磨房主想,“我们俩一天也不能分开。因为我终于找到了爱,我不能再失去她。”
他细心照料着这个小弃婴;孩子的身体很健壮,没给他添多少麻烦,她一天天长大了。
当人们看到磨房里有个孩子时,大吃一惊,都想知道孩子从哪儿来的,可是磨房主什么也不告诉他们。年复一年,人们也不再探询孩子的来路,把她看作磨房主自己的女儿。
这孩子又漂亮又可爱,总是绕在磨房主身边。她管他叫“爸爸”,他叫她“娜莎丽”,村子的人把她叫“磨房女”。
因为要供女儿吃穿,磨房主比以前干得更卖力了。他从早唱到晚,歌词还是那几句:
“我不喜欢任何人,我只喜欢我。
因为没人在乎我。”
他正唱着歌,听见旁边有人在哭泣,四下一看,是娜莎丽。
“怎么啦,宝贝?”,他关切地问。
“噢,爸爸”她说,“你知道我爱你,为什么还说没人在乎你?”
磨房主愣住了,他唱了这么久,早就忘了歌词的意思了。
“你真的爱我吗,娜莎丽?”他问。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的!”她回答。
“那好,”磨房主低下头,吻着孩子挂满泪水的脸,笑着说。
“我要把歌词改一改。”然后他唱道:
“我爱漂亮的娜莎丽,不错,
因为她也爱着我。”
时光飞逝,磨房主依然过着快乐的日子,娜莎丽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可爱的少女,她学会了做饭,干家家务,磨房主就轻松多了,他现在已经老了。
有一天,年轻的地主从山上豪宅里出来,经过磨房时,看见了娜莎丽,她正坐在门口,环绕着大门的花衬得她更美丽了。
地主对她一见钟情,觉得她美丽,纯洁又善良。磨房主听到声音,赶忙跑出来,看见他们在一起,他生气极了,他知道,麻烦要来了,如果他想把自己的宝贝留在身边,他就必须看着她。年轻的地主恳求他允许自己向磨房女求爱,可是磨房主要他立刻走开。当他把地主赶走时,发现娜莎丽眼里含着泪,他于是更焦虑了,担心灾祸已经降临。
果然,尽管磨房主严加看管,地主和娜莎丽经常幽会,他们常在隐蔽的小路上或河边的草地上散步。他们很快就深深地爱上了对方,一天他们手拉着手来到磨房主面前,请求他答应他们结婚。
“那我怎么办?”磨房主伤心地问。
“您和我们一起住在豪宅里,”地主回答,“您再也不用干活挣钱啦。”
可是,老人直摇头。
“我以磨面生,”他说,“我以磨面死。只是,娜莎丽,你愿意离开我吗?”
女孩儿垂下眼帘,脸红了。
“我爱他,”她低声说,“如果你把我们分开,我就去死。”
“那么,”磨房主心情沉重地吻了女儿,说,“去吧,愿上帝保佑你。”
于是,娜莎丽和地主结婚了,住在地主家的豪宅里,婚礼刚一结束,她就穿着漂亮的晚礼服跑到磨房来看望爸爸。
当她渐渐走近时,她听到他像往常一样在唱歌;歌词是她长大后再也没有听到过的老词:
“我不喜欢任何人,我只喜欢我。
因为没人在乎我。”
她轻轻地走到他身旁,双臂抱着老人的脖子。
“爸爸,”她说,“你不许唱那首歌。娜莎丽依然爱你,只要她活着,她就永远爱你;我的新爱是完整的,它丝毫也没有夺走我对你的爱。”
磨房主转过头来,看着女儿蓝汪汪的眼睛,他知道女儿说的是真话。
“那么,我得学首新歌儿,”他说,“因为磨房太寂寞,唱歌可以放松心情。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唱没人在乎我了,除非你忘了我。”
老磨房主真的学了首新歌儿,快乐地唱了很多年。娜莎丽每天都到磨房来看他,证明她没有忘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