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回到杭州城时,正赶上杭州城闹革命,世道混乱,经济凋零。老百姓们都盼望着有个安稳日子过,但是对那些土匪流氓们来说,却是个捞钱打基业的好时候。因为,此刻是清政府统治的末路,朝野交替之时,官员们都忙着跑路或者为自己以后谋路子,根本没空管老百姓的死活,各大帮派趁机闻风而动,专门想办法从没有自保能力的老百姓身上抢钱,可谓无恶不作。当时杭州城最出名的莫过于红帮,他们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却只干些打家劫舍、偷鸡摸狗的勾当。张啸林刚刚摸清楚状况,想此刻正好可以利用红帮重整旗鼓,再次称霸杭州城。
中国历史上一直是各路英雄分天下,帮派众多。张啸林所入的红帮并非世人皆知的起源于南少林五祖的天地会分支机构——以反清复明为己任的“洪门”。而是当年洪秀全太平天国起义时期,曾国藩帐下以叫林管带的副将,因与太平军作战屡战屡败。曾国藩下死命令,如再战败就军法处置,林管带再次失城,不得已带着十几个人逃跑了。一群逃兵趁着月黑风高逃到一个小村落中,进入古庙歇脚。却不想,半夜时分,村民被一阵巨响惊醒,但见一道白光降落古庙方向。有大胆的村民跟进古庙,只见地上睡着十几个兵士。村民道天降异相,这些必然是特殊人物。第二天早晨,林管带从村民那打听到昨晚的事情,也觉奇怪,但见破庙里角落竖着一块破匾,上面写着鸿钧老祖几个字样,想这“先有鸿钧后有天”之说。林管带和下面的士兵都觉得鸿钧老祖显灵,将来一定能成大事,于是跪拜匾额,商量去向。
他们现在军营回不去了,身上又没盘缠,进退两难。最后决定干脆齐聚山林,劫富济贫,做山野草莽,倒也痛快。于是,众人直接在鸿钧老祖面前立誓结拜,成立洪帮,后经传播也有称红帮。且说这些人在附近一个山势险峻的地段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开始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不过他们一般只打劫富人和商人。渐渐地,这里成了远近闻名的落寇之地,附近几个帮派和散贼均来投奔。帮派壮大之后,林管带开始设定一些规定来约束帮中弟子,比如,将入帮之人的名字和姓名写在特定布面上,作为入帮凭证。还规定,个人保存好各自的票布,不得随便给外人看。如果发现有人冒充红帮之人,一律按帮规处置。同时,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绿林好汉,应该做到盗亦有道,尤其要遵守江湖道义。于是,他命人将帮规贴于总部的大堂,要求每个弟子入帮必须先背熟帮规:不准滥杀无辜,不准欺负弱小,不准袭劫单身孤客,不准同帮相残,不准调戏同帮兄弟的妻女,不准违抗调遣,不准引进匪人,兄弟有难必须出手相助,兄弟发财不可起歹心,等等一系列规矩。也正是这些规矩,让红帮的名声相较于其他帮派要好很多。
后来,因为太平天国起义已经过去,朝廷开始整治山匪。红帮只能转入地下发展。等到红帮再次兴起的时候,无论从形式做派还是到帮内规矩,都来了个大变样。当然,主要做的还是偷盗、抢劫和走私之类的不法营生。尤其后期,红帮人数不断增加,专靠打家劫舍来的钱根本不够用,于是他们就开始大规模走私私盐。更有甚者,他们帮忙杀人,但是红帮有严格的规定,要先考察被杀对象符不符合红帮杀人条件。此刻,张啸林想利用的,正是红帮占码头的业务。红帮在各个有点人气的渡口码头都会设点,巧取豪夺,坐收厚利。
张啸林从回到杭州城开始积极找人,有意找机会接近红帮高层,最后终于让他结识了红门大哥杭辛斋。杭辛斋早就听说过张啸林的事迹,尤其因为拳打日本人的事情,让他很佩服张啸林的勇气,所以,引进张啸林入帮已经列入杭辛斋的议程。这边张啸林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他自己在江湖上已经单枪匹马的闯**惯了,而且有妻有子,根本适应不了外人的管束。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想利用红帮自己称老大,这要是入了帮,自己只不过是普通匪徒,很难上位。他把这个情况和家里人一说,陈效岐和娄丽琴也极力反对,两个人一直在劝他,这种帮派组织一旦入了就很难出来,而且随时要为上面的人卖命。最后,张啸林考虑清楚后决定暂时不入红帮,而是在外面和杭辛斋结为兄弟。
事实证明,张啸林这一步走得非常正确。在杭辛斋及其红帮势力的帮助下,他很快就拉拢了一批人来投奔自己,而且利用红帮的弟兄,为他抢回了不少曾经失去的地盘。很快,张啸林又过回了杭州城霸主的日子。在得回这些失去的东西之后,张啸林并没有罢手,而是继续自恃力大体壮,刻意骚扰红帮以外的其他帮派。一次,张啸林不小心惹了当时杭州青帮据点的老大,这下闹得更大,双方斗得不亦乐乎。这可苦了杭州城无辜的百姓,每天都要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哪句言行不慎,伤及性命。
一直以来,世人皆说:“上海滩三大亨,黄金荣贪财,张啸林善打,杜月笙会做人。”张啸林打架的本事正是他多年来闯**江湖练就的。他一直自恃靠拳头打江山,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很有自信。直到一次他看到杭辛斋与人动手,才知道自己距离高手有多远。于是,他开始利用这个机会,拜杭辛斋为师,学习摔跤。几个月下来,还真的进步不小。
一天,张啸林带着几个手下到城里比较大的茶馆里喝茶。伙计把几个人引上二楼,张啸林一眼挑中了靠窗的空位置。
伙计连忙赔笑道:“张爷,这位置有人订了,您看看,要不您坐那张靠墙的桌子吧?”
张啸林还没发话,手下已经把茶馆伙计踢到楼下去了。张啸林这边刚要坐下,旁边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响起:“这个桌子我们已经订了,麻烦你另外找一张吧。”
张啸林回头一看,发现站在身后的绝非善茬,此人身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额上青筋外露,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再一看那穿着打扮,明显是个旗人。当时旗人社会地位比汉人要高一等,非官即贵。张啸林在心里掂量一下自己的水平,再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几个歪瓜裂枣,就没敢动手。但是,无论如何,面子上还要过得去,就色厉内荏地说:“你以后在杭州城走动,最好小心点。”
走出茶馆之后,张啸林立刻派人打听那大汉的来历。一天之后,有手下回报,此人是北方来的马贩子,已经在杭州城住了一月有余,据说此人和红帮也有牵连。张啸林一听说和红帮有联系,立刻来了精神,决定先去找杭辛斋寻个法子,教训一下那个外地人。
杭辛斋想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个马贩子是跟谁的。红帮现在势力范围极广,帮内头目众多。基本大多数头目都有帮外的朋友,没调查清楚之前,他劝张啸林不要多事,谨防冲犯了得罪不起的人。张啸林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继续求这个结拜大哥。杭辛斋没法,只能帮他找了一个体面的计策,那就是利用红帮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和那个马贩子来个明刀明枪的比试。赢了赢回面子,输了就当技不如人,也别再找事儿了。
其实,这个方法对张啸林来说很吃亏。首先,从体型上来说,他就先输了一头;再者,对对方的实力一无所知,万一输了肯定颜面扫地。不过,当时张啸林正头脑发热,也想在众人面前赢一回,准确说在红帮徒众面前赢一回,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杭辛斋再三叮嘱张啸林不可动歪脑筋,要守规矩。
时间推到红帮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所谓的比武大会,不过是红帮头目们的聚首会。头目们互相引荐一些知名人士让大家认识,以比武的名义,让这些许久未见的兄弟在一起热闹一下。张啸林跟着杭辛斋来到会场,那个马贩子也跟着红帮另外一个头目走进来。接着就开始安排比武,上场比武的多半是一些红帮小人物,点到为止,算是给各个堂主助兴。很多红帮的徒众也希望趁这个机会上位,想得到老大的赏识,都很卖力气,于是场上打得十分火热。
杭辛斋找了个机会把张啸林推举出来让大家认识,同时也把他的身手夸了一番。张啸林站在众人面前,先把基本的礼节做足,之后引出马贩子。听说那马贩子是旗人,摔跤水平一定了得,希望讨教几招。
那马贩子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进来比武场地,脱下身上的褂子,露出厚实肌肉。张啸林则继续穿着他那身织锦大褂,抱拳向场外致礼。摔跤在当时来说,是最盛行的一项传统比武赛事,两人赤手空拳,比的是力气和技术。而且这项比赛是旗人必学的技术,又被称为“布库”。比赛除了两个队员之外,还需要有一个监场,专门负责盯着两人的动作,避免双方使出犯规动作。
随着监场一声号令,比赛正式开始。张啸林先下手为强,直接张开双臂扑向对方。在那大汉要闪开的一瞬间,抓住对方的手臂,将对方直接推得打了一个踉跄。那马贩子刚开始一直采取防守策略,在打探过张啸林的实力之后,直接用手扣住对方手腕。张啸林也不知这是什么手法,只觉得手臂一阵酸麻。马贩子趁此机会,开始出脚,在张啸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摔倒在地。第一局比赛就输了,显然在张啸林的意料之外。他觉得自己太轻敌了,于是到场边好好休息,准备下一局比赛。
第二局开始,张啸林也把身上的褂子脱下来,上来就恶狠狠地扑向马贩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显然有些心急。两人展开拉锯战,彼此抓着对方,那马贩子脚下甚是灵活,张啸林一直被他的节奏带着走。情急之下,竟然抬脚踢向对方要害。杭辛斋见这情景,慌忙吹哨,判张啸林犯规。结果在之后的时间里,张啸林这下彻底乱了方寸,连续三次犯规,第二局又败下阵来。
张啸林下场休息的时候,对娄丽琴和陈效岐的安慰劝阻根本听不到。他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是脚下已经发软。
这第三局刚开始,两个人都用尽最后的力气较劲。张啸林此时已经体力不支,正在做垂死挣扎,手脚也越发不干净。终于激怒了那个马贩子,也开始拳脚相抗。最后,还是那马贩子技高一筹,将张啸林直接摔倒在地,马贩子也跟着倒下了。杭辛斋正犯愁没法判胜负,现在看到这番情景,刚好可以评判平局。谁知,那个马贩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最终结果,张啸林败,这回他面子丢得可太大了。
陈效岐和娄丽琴等人慌忙到场中央去扶张啸林,但见他躺了很久才转醒。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看向杭辛斋,他显然没想到这个大哥在关键时刻根本不帮他。杭辛斋也有自己的考虑,连忙向他道歉。张啸林根本不去搭理,倒是身边的娄丽琴赶快说好话。比武事件就这么过去了,张啸林老老实实地在家养了一个月才能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