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不幸的人生得到了所有亲朋好友、媒体和读者们的关注,他们总是好心地对三毛倍加呵护,可三毛却害怕再去面对人群。当时她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她需要一个地方静养。更关键的是,三毛认为自己的心灵还需要一次放逐,需要一次漫无目的的流浪。
最终三毛还是选择了那座留有自己美好记忆的大加纳利岛作为目的地,她再一次启程,依旧是同样的路线,从中国台湾飞西班牙,然后转机去大加纳利岛。只是上一次她在这条路线上飞行时,是因为和荷西吵架,他为了男人的尊严不肯跟着自己回台湾。这一次,连那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了。三毛的心也空了。
当从台北桃园机场起飞时,三毛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经常做的那个噩梦,她梦想自己被迫和父母分别,然后又上了一列不知道开往哪里的火车。现在看到父母正在和自己挥手告别,这场景分明和梦中的一模一样。她一个人走过长长的廊桥,经过香港,越过昆明,飞往西班牙。到达瑞士后,三毛换乘了火车去洛桑。可到车站后三毛惊讶地发现,这里古典的装饰风格竟然和自己梦中见到的车站也是一模一样。之后她在朋友家逗留了几日,并在意大利的佛罗伦萨游览了一周,再计划去看望老邻居奥托一家。当她再次踏上火车时,却发现站台上标示的醒目的“6”,同样在自己的噩梦中出现过。前来为她送行的法国女朋友竟然用中文对她说了一句“再见了!要乖乖的!”这让三毛相信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她的这趟行程注定是要和所有相见过的人们说最后一次再见,然后她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人生使命。
三毛这次的旅行,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旅行了。她不记得自己走过哪些地方,也没有印象看过哪些风景,三毛只感觉所有地方的天空都是灰暗的,人们都是吵闹的,她只有不断地逃离,一直去往远方寻找内心的宁静。
到了大加纳利岛后,三毛重新买了一座房子。她和荷西原来的房子早就被荷西的爸爸妈妈拍卖了,三毛并不去计较这些,现在她有足够的版税去供养自己的生活。三毛把新家安在了海滩上,这里不是适合游览的地方,相反却怪石嶙峋,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巨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仿佛是在向着生命发出咆哮。
朋友们都觉得三毛的内心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所求的老人。她不再讲究吃穿,每天只是静静地坐在海边,仿佛是在等待生命的终结。
三毛找来装修工人打理自己的新房子。她重新在房间里摆放上藤条装饰和烤漆工艺品,又在客厅里放上了碎花沙发,沙发前面还有一排非洲乐器和阿富汗手绘皮革。三毛坚持使用原木装修,这样一来每当她进门都能闻到木头的气味。三毛把荷西的照片放在家里最醒目的位置上,在他面前放上了一束康乃馨。荷西的笑容始终绽放在一丛花朵中,苍白的面容也会因为花朵的点缀而有了颜色。
三毛经常会呆呆地望着荷西的照片,长时间和他对视、静默……她觉得自己好累,仿佛在一瞬间就已经衰老了。三毛害怕安静下来,害怕自己陷入思念中,她每天都要把家中的地板清洗一遍,一直累到手脚都肿起来,才颓然倾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马德里的一些朋友不忍心看到三毛这副模样,他们想给她介绍新的男士,可三毛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因为每到一处好玩的地方,三毛总会想起荷西,于是总会像是发神经一样突然开车回家。其实当时三毛有很多追求者,甚至还有一些成功男士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名作家西沙也是追求三毛的男人之一。可惜三毛的心已经付给荷西了,她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她对这些追求者的态度非常恶劣,她把他们当作是盛年**的公鸡,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和荷西的那份纯真作对比。往往越是比较,就越让三毛心中增添几分厌恶。
三毛一度认为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此刻的她像是一名苦行僧,她的内心缥缈而深远,再没有人能猜测到她真实的想法。
三毛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大加纳利岛,她想找点事情做,以此填补快要荒芜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