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可以践霜雪,毛可以御风寒。龁草饮水,翘足而陆,此马之真性也。虽有义台路寝,无所用之。及至伯乐,曰:“我善治马。”烧之,剔之,刻之,雒(luò)之。连之以羁馽(zhí),编之以皁栈,马之死者十二三矣!饥之渴之,驰之骤之,整之齐之,前有橛饰之患,而后有鞭筴之威,而马之死者已过半矣!陶者曰:“我善治埴。圆者中规,方者中矩。”匠人曰:“我善治木。曲者中钩,直者应绳。”夫埴木之性,岂欲中规矩钩绳哉!然且世世称之曰:“伯乐善治马,而陶匠善治埴木。”此亦治天下者之过也。
【译文】
马,蹄可以践踏霜雪,毛可以抵御风寒,饿了吃草,渴了喝水,想跳就扬蹄跳跃,这就是马的天性。即使有高台大殿,对马来说毫无意义。后来世上出了伯乐,他说:“我擅长驯马。”于是用烙铁烙上印记,用剪刀修剪马鬃,用凿子削掉马蹄甲,用笼头将马套住,把马按顺序拴进马槽马棚,这样一来马的天性就损伤了十之二三。再让马儿耐饿受渴,驱赶它们,让它们急速奔驰,让它们步伐整齐,行动划一,前有马嚼子和马缨拴着,后有皮鞭和竹条的威逼,这样一来马的天性就损伤过半了。陶匠说:“我善于制作陶器,能让圆的合乎圆规,方的合乎角尺。”木匠说:“我善于整治木材,能使弯的合于钩弧,直的跟墨线吻合。”粘土和木材的本性难道就是希望去迎合圆规、角尺、钩弧、墨线吗?但是世人却代代称赞他们说:“伯乐善马”而“陶匠、木匠善制陶器和木器”,这也是那些治理天下的人的过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