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至柔，驰骋[1]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2]，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3]及[4]之。

【注释】

[1]驰骋：本义是马奔跑的样子。引申为驾驭、控制。

[2]无有：空虚无形；无间：没有缝隙。

[3]希：同“稀”，几乎没有。

[4]及：比得上。

【译文】

世间最柔弱的东西，反而能够驾驭最坚硬的事物。无形的东西能够进入没有空隙的事物。我因此知道了“无为”的裨益。不用语言去教导，“无为”的裨益，世间恐怕很少能触碰得到。

【阐释】

本章，老子表达了他的“贵柔”思想，并讲了“无为”的好处。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说的是“柔弱胜刚强”的现象。追根溯源，人的智慧都源于自然界。在自然界中，柔弱胜刚强的现象普遍存在。动物中的蛇、植物中的小草，非生物中的水，都可称得上非常柔弱，但它们却都能战胜刚强者。

树林相对于岩石，是柔弱的。小草相对于大树，是柔弱的。狂风暴雨来袭时，有的山岩经不住雨水的冲刷而断裂。比岩石柔弱的大树，虽然禁得住雨水的冲洗和浸泡，但却经不住大风的摧折。比岩石和大树更柔弱的小草，却能够任凭风吹雨打，随风而摇，很难被吹断。用现代的思维方式来解释，有人会说：因为草形体小巧，目标小，所以风雨对它的作用力小，而且它的根紧紧地抓住大地，本身也不容易动摇。这个解释是正确的，但停留在这一认识层面，自然界就显然少了趣味。暴雨冲刷中有水的作用，积水浸泡也是水的作用，水比岩石、大树、小草都要柔弱，却可以冲断岩石，泡倒大树，泡死小草。与其强行给出一个生硬的解释，不如从诸多现象中总结一般规律，并把这一规律变成人类的智慧。

柔弱胜刚强，这是天道。一个人能洞悉天道，就是大智慧。利用天道，与他人进行较量，就是大智谋。当然，老子不只从历史中看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也从自然界中观察到了这一现象。依据这些现象，老子提出“贵柔”的观点。“贵柔”是《道德经》的基本观念之一。但现象不足以服众，现象背后必有道理。柔弱是“道”的基本表现和作用，即“万物负阴而抱阳”。广义的柔弱是一切从属的、次要方面的哲学概念，就是阴。广义的刚强是一切从主导的、主要方面的哲学概念，就是阳。柔弱的状态是万物内在的“阳”尚未战胜“阴”的表现，还具有生命力。刚强的状态是阳的力量发挥作用后的结果，它已经没有生命力，是强弩之末，只能走向衰弱。老子具有深刻的辩证法的智慧，他能够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并看出事物转变的必然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