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太上[1],下[2]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3]兮其贵[4]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5]”。

【注释】

[1]太上:与下文各个“其次”相对,最好的。太上和各个其次都是在说君王,后一句都是在说百姓对待君王的态度。

[2]下:代指百姓。

[3]悠:悠闲。

[4]贵:珍惜,不轻易、不随便。

[5]自然:本色、原本的样子。

【译文】

最好的君王,百姓只知道有他这回事。次一点的,亲近称赞他;再次的,畏惧他;再次的,轻视他。因为君王不够诚信,百姓才往往不信服。君王应该悠悠哉哉啊,不会轻易发号施令。这样,当大功告成,事情顺利,百姓都说:“我原本就是这样子。”

【阐释】

这是老子在全书中第一次描绘他的理想国政治蓝图。根据百姓对统治者的态度,老子把统治者分为四种:太上、上、中、下。

太上统治者,似乎只在传说中,也是老子的理想。即统治者自然无为,百姓纯朴和乐,天下无事昌平。只有统治者顺从自然,依“道”而行,才会有这样的局面。上等统治者,历史中也曾有所出现,比如三皇五帝。由于他们的“圣贤”,百姓当然会乐于称道,并希望亲近。中等统治者,出现在一个王朝中期。此时国家百业已兴,天下安定,他们有余力来照顾自己的享受,却在不同程度上冒犯百姓的利益。但百姓轻易不会冒着坐牢甚至杀头的危险去反抗。而此时与其说是畏惧统治者,不如说是在畏惧死亡。下等统治者,是中等统治者的恶化。当百姓被严酷的法律压迫得无法生存时,就不会再畏惧死亡,更不会畏惧统治者。此时只要有一个人揭竿而起,百姓就会热烈响应,一个王朝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崩溃。因为从“道”的角度看,它已经彻底失道,失道必寡助。

纵观上述历史过程,太上统治者与其他统治者最大的差别在于,“有为”还是“无为”。不妨碍生计地“无为”,百姓就会自己安身立命,天下和乐;“有为”,百姓就会若有不适。因为当以百姓为管理对象时,任何一项政策或一条法律,都不可能毫无遗漏地照顾到每一人的利益。即使政令起初是美好的,百姓极为称赞,但它是一成不变的,而天下的局面是时刻在变的。于是死板地“以不变应万变”,就只能迎接灭亡的命运。就算能够即时应变,由于民意难知,上面的变化也不一定符合下面变化的要求。百姓的态度也必然会逐渐发生改变。所以“有为”就有“信不足”,就有失信。这就是“有不信焉,信不足焉”。所以老子才提倡“贵言无为”。

当然,“下知有之”,“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这样理想的政治局面,是不会在短期内实现,甚至有人怀疑在未来实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