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贾母安排宝玉婚事(1 / 1)

这天,宫里传来旨意,说是元妃病了,宣家里女眷进宫探视。贾母、王夫人和邢夫人等人连忙梳洗打扮,进宫探视元妃。众人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了元妃的寝宫,只见屋内灯火辉煌、异常华丽。大家请安完毕后,元妃赐坐,问贾母:“最近身体可好?”贾母被宫女扶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托娘娘洪福,身体还算健康。”元妃向邢夫人和王夫人问了好,又问凤姐:“家中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凤姐忙起身回奏道:“还可以维持。”元妃说道:“这几年,难为你操心。”凤姐刚要起身回奏,就见一个宫女拿过一个单子,请娘娘过目。元妃一看,原来是男眷名单,贾赦贾政等人都在单子上面。因为男人不能入内,只能在外面候着。元妃看了,眼圈一红,禁不住流下泪来,宫女忙递来手绢。元妃一边擦泪,一边吩咐道:“让他们不要候着了,先回家去吧。”又对贾母等人说道:“父母兄弟,倒不像小家子那样,可以时常亲近。”大家见元妃落泪,忙安慰。贾母忍着泪说道:“娘娘不用伤心,家里托着娘娘的福,已经很好了。”元妃又问道:“宝玉最近怎么样?”贾母说:“因为他父亲管得严,也肯念书了,现在也可以写文章了。”元妃听了很高兴,说道:“这样才好。”于是吩咐赐宴,贾母等人吃过饭,又耽搁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了,才辞了元妃回家来。

过了几天,宫里传话过来,说是元妃的病好了,全家上下都很高兴。这天,贾政到贾母那儿去,母子俩谈话,说到了宝玉。贾母就对贾政说道:“娘娘心里惦记宝玉,前几天我们去,还问起他呢。”贾政笑着说道:“只是宝玉不大肯念书,辜负了娘娘的美意。”贾母说道:“小孩子读书,急不来。提起宝玉,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如今他也大了,你们也该留神,看哪家女孩子好,给他定一门亲事。这是他的终身大事,不能马虎,也别说什么穷啊富啊的,只要姑娘脾气性格好,模样端庄就行。”贾政说道:“老太太说得对,但人家姑娘好,给了他这样一个人,不是被白白糟蹋了?”

贾母一听这话,心里很不高兴,说道:“说起来,这事该你们父母操心,只是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难免多疼了一些。我看他长得端正,心也实在,将来也不一定就没出息,怎么就糟蹋了人家姑娘?不是我偏心,我看宝玉就是比环儿好。”贾政见贾母这样说,连忙赔笑说道:“老太太能看上他,是他的造化,可能我是望子成龙,太着急了。”贾母一听这话也笑了,又说道:“你现在是年纪大了,所以才越来越老成,想你年轻的时候,那脾气比宝玉还要古怪呢!只是等到娶了媳妇,才懂点事。如今就只会怪宝玉,我看宝玉就比你那时要强得多。”贾政在一旁也只能点头,在贾母那儿吃过饭,就回去了。

这天,薛姨妈、凤姐和宝玉等人都在贾母那儿聊天,贾母就问薛姨妈:“你家蟠儿,如今也娶了亲,过得怎么样呀?”薛姨妈一听这话,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快别提这个了,自从蟠儿娶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媳妇,成天叽叽咕咕,闹得家也不像家了。我说过几次,她就是不听,我也没那个心思和她吵,由着她胡来吧。”贾母说道:“新进门的小夫妻,总有磕磕碰碰,过段时间就好了。”薛姨妈哭着说道:“老太太不知道,如今这媳妇专和宝丫头怄气,前天老太太派人来,我们家里正闹着呢。”贾母说道:“我看宝丫头性格温顺,虽然年轻,比大人还要强几倍。像宝丫头那样的心胸、脾气,真是百里挑一呢。不是我说,要是哪天给谁家做了媳妇,怎么能叫公婆不疼,家里上上下下不服呢?”

宝玉一听这话就烦,转身就走了。薛姨妈又问了黛玉的病,贾母说道:“林丫头那孩子,就是心太重,所以老是爱生病。要说灵性,和宝丫头不差什么。要说宽厚待人,却不如她宝姐姐有担待、肯谦让。”薛姨妈刚想说,就听有人来报,说巧姐病了,凤姐赶忙回去了。薛姨妈等人坐了一会儿,也都走了。

贾政把贾母想给宝玉说亲的事,告诉了贾赦。贾赦想起一个远房亲戚,说这家姓张,家财万贯,姑娘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刚好可以配给宝玉。贾政听了,就告诉王夫人让她考虑考虑这件事情。这天,王夫人到贾母这儿来请安,刚好邢夫人也在,就问邢夫人知不知道这个张家。邢夫人说道:“张家和咱们虽是近亲,但是已经多年不来往了。因为宝玉的事,前几天托人去打听,说这家的女孩,十分娇贵,认得几个字,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常在房中不出来。张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肯嫁出去,怕人家公婆管得严,让姑娘受委屈。只说要找个女婿,入赘[1]他家,帮着料理家事。”贾母听到这里,不等说完,就说道:“这可不行,我们宝玉被别人服侍惯了,我还怕丫头们侍候得不够好呢,怎么能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又对王夫人说道:“你回去告诉你老爷,就说是我说的,张家的亲事万万不行。”王夫人连忙答应,贾母又说道:“不知道巧姐的病怎么样了,一会儿咱们过去看看。”众人忙答应。晚饭后,贾母带着一大堆的人到了凤姐那里。

凤姐见贾母等人来了,赶紧让坐、斟茶,又让人把巧姐抱过来。只见巧姐被棉被裹着,脸色发青,只有眉间微微在动。贾母怕她着凉,就赶紧让奶妈把孩子抱回去。贾母问了问巧姐的病,又说到宝玉的事情上来,凤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问道:“老太太是不是说宝玉的亲事呢?”邢夫人说道:“可不是呢。”凤姐笑着说道:“我当着老祖宗和太太的面说句大话,现成的天赐良缘,何必要到别处找呢。”贾母笑着问道:“在哪儿呢?”凤姐说道:“一个宝玉,一个金锁,老祖宗怎么忘了?”贾母笑了笑,说道:“昨天他薛姨妈在,你怎么不提呢?”凤姐笑着说道:“老祖宗和太太跟前,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况且姨妈过来是看老祖宗,怎么能说这个?要说也得太太去提亲。”贾母一听乐了,邢夫人和王夫人也笑了。大家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就都回去了。

大家走后,凤姐因为巧姐的药里需要牛黄[2],自己手上刚好没有了,就让人去管王夫人要一些。丫鬟们一拿回来,凤姐就让人赶快放到药里,一起煎上。这时,就见贾环掀开帘子进来,说道:“二姐姐,你们巧姐怎么样了?”凤姐一看他们母子就讨厌,就说道:“好些了,你回去跟你母亲说,谢谢她想着。”那贾环嘴里答应,眼睛却四处瞧,对凤姐说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见你们丫鬟说拿来了牛黄,我只听说过,却没见过,牛黄长的什么样呀?拿出来给我瞧瞧吧。”凤姐说道:“你别在这儿闹了,我闺女才好些,那牛黄都煎上了。”贾环看炉子上有个药锅,伸手就掀开盖子去看,谁知盖子太烫,一下子就失了手,把药锅也弄洒了。贾环一看大事不好,自己先溜了。凤姐在那里气得直冒火星,骂道:“真是一对死冤家,你妈妈平时看我就不顺眼,如今你还来害我女儿,我和你们真是几辈子的仇呀!”

凤姐正骂着,就见一个丫鬟过来找贾环。凤姐说道:“你去告诉赵姨娘,说她未免也太操心了,巧姐死定了,不用她惦记了。”平儿急忙配药再熬,那丫头摸不着头脑,就悄悄问平儿:“二奶奶为什么生气?”平儿就将环哥打翻药罐子的事说了一遍。丫头说道:“怨不得他不敢回来,跑到别处去了,这环哥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平姐姐,我替你收拾吧。”平儿说道:“这倒不用,幸亏牛黄还有一点,我已经配好,再去熬了,你也回去吧。”

丫头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赵姨娘。赵姨娘气得赶快让人找贾环。贾环在里间屋子里躲着,被丫鬟找了出来。赵姨娘指着他骂道:“你个下流的东西,为什么弄洒人家的药,还招人家的咒骂?我就叫你去问一声,不用进去。你偏进去,还待在那儿不走,惹人嫌。看我不去告诉老爷,打死你。”

贾环听到这些话,心里一时气不过,发狠地说道:“我不过是弄洒了一锅药,那丫头又没死,值得她这样骂我?连你也说我心坏,把我往死里糟蹋。等我赶明儿要了那小丫头的命,看你们能怎么着,你就让他们提防着我吧。”那赵姨娘听了,赶紧捂住他的嘴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你还要人家的命,恐怕人家先要了咱们的命呀!”娘俩又吵了一会儿,赵姨娘想着凤姐的话,是越想越气,也不派人去安慰凤姐一声。过了几天,巧姐的病好了,但这两边的仇怨结得更深了。

[1][入赘(zhuì)]旧社会婚姻模式的一种。简单说,就是男子如同女子出嫁般,成为女方家庭成员,视岳父母为父母。入赘的男子称为赘婿或赘夫。

[2][牛黄]一种常用药物,一般是黄牛或水牛的胆囊结石。牛黄完整者多呈卵形,质轻,表面金黄至黄褐色,细腻而有光泽。可用于解热、解毒、定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