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场面同前。梅花盛开,树下的雪地里,开着水仙和福寿草之类。下面的世界是暗淡的,花和虫仍然睡着。
秋子走出外面,一面劈柴,一面唱歌。)
凄凉的心,不要痛,不要痛罢,
苦恼的胸脯呵,不要汹汹的烦扰罢,
隐藏了痛苦的重伤,不要给人看罢,
将那给你重伤的人,不要忘掉罢,
不要忘掉,而又去亲近罢。
(夏子担着水,从对面走来。)
夏子 春姑娘怎么样?
秋子 总是这样子。
夏子 热可退了一点么?
秋子 退什么呢,只有加添上去罢了。
夏子 也还是说昏话?
秋子 哦哦,总一样。
夏子 怎样的?
秋子 这个,说是地下世界的黑的土拨鼠,就要来迎接了……
夏子 唉唉,好不怕人,春姑娘就要死罢。
秋子 说不定呢。
夏子 这真真可怜呵。伯母已经打电报给金儿了?
秋子 没有……
夏子 为什么不打去?
秋子 那是,即使打了去,也是空的罢。……
夏子 为什么,打去,便回来的罢?
秋子 那里会回来呢。什么时候,春姑娘不曾经说过的么,说是金儿有了朋友了。
夏子 哦,还说和那朋友,愿意到死在一处……
秋子 哦哦……
夏子 只是那朋友究竟是谁呢?
秋子 那朋友么,听说是富翁的女儿。
夏子 阿阿……然而这是谣言罢?……
秋子 那里,怎么会是谣言呢,金儿现将这事写了信,寄来了。
夏子 唉唉。
秋子 伯母因为看得春姑娘可怜,到现在还没有说。然而春姑娘却仿佛已经知道了似的。
夏子 但是金儿会和那女儿结婚么?
秋子 这会罢。便是金儿,也一定喜欢有钱的。
夏子 这固然就许如此罢。因为已经穷够了的,只是伯母却真可怜。便是伯母,一直到现在不知道为金儿费了多少心力呢。单是每月寄学费,也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秋子 这自然。但是金儿一到那边去,就会来还钱,听说那女儿是非常之有钱的。
夏子 即使这样,想起春姑娘的事来,也还教人气苦。我以为金儿是有些可恶的,春姑娘这样的爱他,伯母这样的重他……
秋子 现在的世上,金钱第一呵。没有钱……(声音中断,)没有钱……没有钱的是不行的。没有钱,现在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便是想求学也不行,想做自由的人也不行。永是这么着,永是这么着……只是,有钱的东西可真讨厌。(气急败坏模样),我是最不愿意在人面前低头的!
夏子 金儿正也这样的罢。你是,本来总和金儿合式的呵。
秋子 你说什么!(气急败坏的,眼里淌出泪来。)
夏子 秋姑娘怎么了,也还是可惜金儿去做富翁的女婿罢?
秋子 金儿到那里去,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夏子 金儿还常常说:和大家一同和睦的劳动着,也如不在富翁面前低头一样,要努力的并不在那男爵面前低头哩。
秋子 再不要提起这些事来了,拜托你。
夏子 这回却反而自己想做富翁了,好不教人酸心。(抱着秋子啼哭。)
秋子 金儿的事,不要再提起了。
夏子 然而倘使做得到,秋姑娘也要和富家结婚的罢?
秋子 不,我已经打算不结婚了。
夏子 为什么?
秋子 无论为什么……
(秋子放了夏子,吐一口气,眼里淌下泪来。)
秋子 我是,想做一个自由的女人呢。
夏子 做一个自由的女人,那么?
秋子 那么……
夏子 那么?
秋子 (掷了劈柴的斧,)那么成了社会主义者,去运动去。
夏子 阿阿,秋姑娘!
秋子 哦,到里面去罢。(捡集了木片,走进自己的家里。)
夏子 (担着水桶,)秋姑娘,也携带我罢,秋姑娘。
(两人去。
和风都唱歌。)
被魔术的力睡下了的
春是不再起来了,
永是这么着,永是这么着。
(下场。雪静静的下。)
第二节
(场面同前。上面的世界仍然明亮。)
萝卜 好冷呵。
七草 真是的。
福寿草 我以为就要没有性命的了,这回可是不要紧了。
水仙 我也不要紧了。
萝卜 梅姊,这样的冷,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梅 到什么时候呢,本来是春就该到来了的……
萝卜 说是春被囚在自己的宫殿里,不知道可是真的?
樱 那宫殿上着了魔术,是真的呵,我不愿意开花呵。
福寿草 好不孱头的姊姊。
水仙 (用了低声,)我最讨厌这样的姊姊,单知道时髦……
七草 嘘!
萝卜 虽说是倘不知道魔术的句子,要到那宫殿里去进出都不行……
梅 这是诳罢。
桃 怎么会是诳呢,冬是始终憎恶着春的妹子的,所以这回用了魔术教春吃些苦,也不是意外的事。
紫藤 那么,我们怎么办才好呢?
踯躅 我们已经冷不过了。
七草 我们也是。
桃 这也用不着啼哭的,再忍耐些时罢。弟兄们总会替我们想什么法子的罢。
樱 那些不安分的东西,那里靠得住。
桃 这虽然如此……
樱 都没用,又胆怯……
萝卜 并不然的,可靠的也有呢,虽然女的那些却这样。
水仙 自己正胆怯,还说人。
樱 说女的怎样?
萝卜 女的胆怯呵。
水仙 对了。
樱 可恶的小子们。
桃 阿阿,不要开口了罢。
梅 真的,静下来罢。
樱 可是实在太胡闹……
梅 静静的,似乎冬姊姊来到了。
(冬和风上。)
风 暂时之间,还看不见春的令妹罢?
冬 岂但暂时之间呢?如果我不愿意,怕未必能来罢。
风 在春的令妹休息着的宫殿上,听说姊姊用了魔术,不知道这可是真的?
冬 这算什么呢,比这事还有紧要得多的事情哩。虽然不知道在那里,却听说有一朵桃色的云。是真是假,你去查一查罢。
风 桃色的云——这云的事,从春风那里倒曾经听到过的。那一伙(指着樱等,)也常常谈着这等事。听说桃色的云是始终跟着春天的,所以一定在那春的宫殿里。
一切花 我们是什么也没有说,并不是这样的呵。
樱 默着罢。
风 说诳么,不饶的呢。
冬 如果说诳,要给吃一顿大苦的呵。
樱 的确在春的宫殿里。
一切花 姊姊!
萝卜 奸细!
樱 默着罢。
冬 这当真?倘说诳,不饶的呵。
樱 何尝说什么诳呢,桃色的云是确在春的宫殿里……
大众 姊姊,奸细!
冬 (向了风,)总之托你去将那云仔细的查一回罢。因为我想要将那云作为自己的朋友呢。
风 是是。
(冬和风俱去。下面的世界略略明亮。)
一切花 奸细。
桃 姊姊 泄露了春的秘密,不羞么?
梅 这真是怎么一回事呵。
一切花 奸细!
樱 (笑,)不要说呆话罢,春雨从那里下来的,可知道?桃色的云不出外面,春雨是不下的呵,懂么?
大众 静静的。
(下面的世界逐渐明亮。听得风的歌。)
紫地丁 我一听到那声音,就只害怕,只害怕,怕得挡不住了。
雏菊 我也是的。
勿忘草 我也是。
破雪草 这有什么可怕呢。
樱草 虽没有什么可怕。却教人不高兴呵。
紫云英 我也不高兴。
蒲公英 因为是女流呀。
毛茛 我是不怕的,只是水仙不在,却觉得很冷静。
紫地丁(向了蒲公英,)即使是女流,要象你那样,从冬这里逃走出来,可是并不为难的。
蒲公英 说我逃走了?再说一遍罢!
菜花 阿阿,静着罢,给听到可就糟了。
毛茛 不要紧,谁也没有来听呢。
鬼灯檠 小子!
百合 象这模样,永远是战战兢兢的生活着,实在厌了。
一切花 自然是厌了的。
牡丹 春究竟想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玉蝉花 真是的,本来到差不多的时候也就可以起来了。
车前草 然而说是春的宫殿上着了魔术,不是真的么?
蕨 真倒也仿佛象真的,但是那一伙说些什么,是莫名其妙的。
玉蝉花 未必有这样的事罢。
牡丹 自然是没有的,那一伙东西总喜欢将世界看得黑暗。
破雪草 不要胡说。只有你们,却总是带了桃红的眼镜看着世界的。
蒲公英 因为是一班低能儿呵。
毛茛 因为是胡涂虫呵。
鬼灯檠 喂,小子。
牡丹 说胡涂虫的,是谁呢?
破雪草 都说的。
玉蝉花 唉唉,下等的东西真讨厌。
菜花 静静的。
雏菊 如果自然母亲醒来了,不知道要怎样的给骂呢。
勿忘草 真是的。
钓钟草 的确,是的。
毛茛 不妨事,不起来的。
鬼灯檠 小子,还不静静的么?
月下香 月亮真教人相思呀。
昼颜 月亮疯子哩。
向日葵 有着很体面的太阳,却竟会有记挂月亮的呆子。
朝颜 真是的。
昼颜 月亮疯之流罢了。
燕子花 阿阿,静静的……
金线蛙 春还早么?肚子饿了呵。
(于是唱歌。)
和好朋友在田圃里,
看着青天游泳是,
好不难忘呵。
吃一个很大的虫儿是,
好不开心呵。
胡蜂 唉唉,好不讨厌的歌。
蜜蜂 说是池塘的第一流诗人的歌哩。
(昆虫们都笑。)
雨蛙 (冷清清的,)土拨鼠那里去了呢?
金线蛙 不要去愁土拨鼠罢。到这边来,我怜惜你。
雨蛙 唉唉,不行。
金线蛙 怎么,这有什么不行呢?
一切蛙 静静的。
青蛙 蛇要来了。
黑蛇 蛇来了呵。
绿的蜥蜴 静着罢。
别的蜥蜴 真的,静静的罢。
金线蛙 本来还是静静的好。
胡蜂 自己一伙整天的闹着,却来说人。
蜜蜂 讨厌的东西呵。
蚊 将这些东西,我就想使劲的叮一叮。
金线蛙 谁呢,说要来叮我的是?
蚊 不是我呵,只不知道飞虻可说什么。
虻 说诳。
蜜蜂 孱头。
胡蜂 说诳的东西。
蝇 阿,静静的。
金色的蝶 我,就想跳舞一回呀。
银色的蝶 为什么?
金色的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春蝉 春还没有来,却道想要跳舞了。
金色的蝶 可是,不知道春要什么时候才来呢。
金线蛙 好,跳罢,我在这里看。
癞虾蟆 有味的罢。
金线蛙 蝴蝶的跳舞么?
癞虾蟆 坤角呵。
金色的蝶 唉唉,讨厌的话。
春蝉 静静的岂不好呢。
萤 真的,没有伴奏就说要跳舞,真是外行的话了。
银色的蝶 外行?你以为自己是内行?
萤 倘没有月光和细流的声音,我可是不跳舞的。
蝶的群 唉,奇怪。
银色的蝶 那一伙是不能和我们做谈天的对手的。
夏蝉 究竟那蝶儿,不知道为什么只摆阔。
金色的蝶 因为美好的声音呵。
夏蝉 畜生。
春蝉 静静的岂不好呢。
萤 真是畜生的忘八羔子了。
春蝉 要给母亲叱骂的呵。
萤 可是太教人生气了。
寒蝉 然而知了的声音,我却不敢领教。
蜻蜓 那些蝴蝶的舞蹈,我便是一生不看见,也尽够了。
夏蝉 发了那讨厌的声音的是谁呢,金铃子么?
金铃子 连我的声音和寒蝉的声音也分不清,一定是那耳朵非常古怪的东西了。
蟋蟀 对了,那样的东西,说是没有耳朵的,也不算错。
寒蝉 喂喂,老兄,你从什么时候起,也批评起声音来了?
蟋蟀 胡说。
聒聒儿 好不嚷嚷。什么也不懂,却来作音乐的批评,岂不是对于艺术的罪恶么?
螽斯 喂喂,聒兄,不提罢,就是不提音乐的话罢,唉唉,已经都认错了。
聒聒儿 真教人生气,音乐也不懂,却来批评。
螽斯 静静的罢,不是已经都在认错么。
蕨 诸君只是这么吵闹,不知道遭了魔术的春姊姊怎么会得救?
破雪草 岂不是对不起春姊姊和梅姊姊们么?
一切花 是呵。
樱草 梅姊姊不知道正怎么冷呢。
一切花 是罢。
紫云英 然而尽熬下去,怕未必做得到的。
一切花 自然。
毛莨 水仙和七草兄们,也不知道怎样的等着春的到来呢。
一切花 是呵。
雏菊 但是,须得怎么办,春姊姊才会来到呢?
勿忘草 真是的,怎么办才好呢?
蒲公英 总得想点法才好。
车前草 倘使春竟不来了,大家打算怎么办?
一切花 真是的呵。
月下香 便是春不来,也并非值得吵嚷的事。
夏花们 自然。
向日葵 这在春党也许是必要罢,但在我们,却即使春天永不来,也并非担心的事呢。只要有夏来,就好了。
夏花们 自然。
月下香 只要有夏来,就尽够了。
燕子花 阿,这也不能这么说的呵。
玉蝉花 春便是来,倒也不妨事的。
牡丹铃兰百合 这自然。
聒聒儿 无论是春,无论是夏,便是永不来,都并非值得担心的问题呵。我们等候的只是秋。
(略略作歌。)
想思的秋呀,快来罢,
大家等候着。
秋虫们 自然自然。
螽斯 默着罢。
蝇 土拨鼠这小子说定过,去问开门的魔术的句子的,那究竟怎么了呢?
金线蛙 将土拨鼠这小子当作正经的,只是胡涂虫罢了。
虻 这小子,我早该使劲的叮他一下的。
雨蛙 默着罢。
金线蛙 哼,有什么默着的必要呢。
大众 阿阿,静静的。
雨蛙 我试来叫他罢。列位,请都静静的罢。
(都平静。雨蛙唱歌。)
相思的我的朋友呀,
等候着什么而不来的呢?
你不知道我的胸中的凄清么?
你不见我的心的悲凉么?
早早的来罢,我等候着。
我的人呀,我的相思的人呀。
金线蛙 听了这样的歌还会不来,那就奇怪了。
蛇的群 真有味儿。
花蛇 连肚底里都震动了。
蜥蜴 默着罢。
春蝉 其实也并非了不得的声音呢。
金色的蝶 虽然比春蝉好一点……
春蝉 畜生!
萤 真是畜生呵。
金铃子 从外行的听来,这声音却也许是好的呵。
螽斯 住口,低能儿。
(土拨鼠进来,和大众招呼。)
土拨鼠 诸君,来迟了,对不起。
大众 呵,土拨鼠来了,土拨鼠来了。
(雨蛙唱一句歌。)
我的人呀,相思的人呀。
土拨鼠 (和雨蛙格外招呼,)来迟了,实在对不起。
雨蛙 那里那里。
(又唱一句歌。)
你不知道我的胸中的凄清么?
大众 魔术的句子怎么了,魔术的句子?
菜花 静静的。
土拨鼠 开门的魔术的句子已经知道了。
大众 土拨鼠万岁!
菜花 静静的罢,如果母亲起来,就糟了。
毛茛 不要紧,不起来的,睡得很熟呢。
鬼灯檠 喂,小子。
雨蛙 我那土拨鼠万岁!
金线蛙 多嘴。
菜花 替大家查了烦难的事来,多谢多谢。
大众 都感谢的,感谢的。
(土拨鼠对大众应酬。)
雨蛙 我也很感谢呢。
(土拨鼠和雨蛙格外应酬。)
金线蛙 发蠢。
土拨鼠 为大家还想做尤其烦难的事哩。但是去罢,先去试开那门罢。
雏菊 只是如果母亲起来了,不知道要怎样的给骂呢。
金线蛙 用言语来开门,没有把握的。
雨蛙 有什么没有把握呢?
金线蛙 多嘴。
蝇 姑且去看看罢。
蜜蜂 有趣呵。
虫们 自然有趣。
雏菊 有趣固然有趣,可不知道被母亲怎样叱骂呢。
破雪草 不去也可以的。
雏菊 然而也想去呢。
勿忘草 都去看看罢。
含羞草 我也去,但是惹着我是不行的呵。
毛茛 谁也不来惹你的。
黑蛇 那门里面,也许有许多好吃的虾蟆呢。
别的蛇 去瞧瞧罢。
金线蛙 这东西是危险的呵。
癞虾蟆 不要紧,去罢,那边有许多虫哩。
(大众静静的走。)
寒蝉 我虽然没有见过春的样子,就去看一眼罢。
金铃子 都去罢。黄莺和杜鹃和云雀这些,在春姊姊那里,该是都跟着的罢。
秋虫们 去罢,去罢。
菊 我是不去的。
珂斯摩 我也不动弹。
秋的七草 我们也不去。
白苇 太烦扰了。
芒茅 那是春党的举动呵。
达理亚 我随后去望一望情形来罢,替你们。
胡枝子 费神。
秋花们 真是的。
菜花 一面唱着使母亲睡得安稳的歌,一面过去罢。
大众 是呵。
(都唱着歌,向挂着紫幕的门进行。)
睡觉罢,睡觉罢,我的母亲呀,
做着过去的梦和未来的梦,
静静的睡觉罢。
(都在门前停住。)
土拨鼠(对了门,)为爱而开。
大众(跟着说,)为爱而开。
(门不动。)
大众 不开呵。
金线蛙 那里会开呢。
雨蛙 一定会开的。
(都反复着说,门依然不动。)
蛇 这小子在骗我们哩。
金线蛙 岂非笑话呢,说是用言语可以开门……
牡丹 不知道那一伙是否在那里骗我们?
玉蝉花 因为是下等东西,所以也未必可靠的。
破雪草 默着罢,低能儿!
黑蛇 假如吃了那小子,不知道味道可好?
蜥蜴 默着罢。
虻 倘使终于开不开门,可要使劲的叮了。
蚊 我也叮。
蜜蜂 我也叮。
胡蜂 俺也叮。
蕨 行使魔术的时候,不是这样胡乱吵闹的。
车前草 精神统一最要紧呵。
大众 静静的。
雨蛙 一定要开给你们看呢。
土拨鼠 为爱而开。为爱而开。为爱而开。
大众 为爱而开。为爱而开。为爱而开。
(门静静的开。)
大众 开了,开了。
雨蛙 看罢,我不说过会开的么?
金线蛙 多嘴。
大众 静静的。
(都向门里面窥探。)
第三节
(里面看见栗树和枫树。正是秋的黄昏。红叶坠在各处。中央有收获的稻屯,秋姊姊静静的睡在这上面。在那当头的树上,依稀的闪着紫色的灯笼。秋是头戴葡萄的冠,插着柿和橘子的首饰,腰间系着用梨子和苹果之类所穿成的带,右手拿斧,左手持铗。衣服是质朴的。在遥远的一角里,看见灰色的云。他睡着。秋风在一角里冷清清的吹笛。
大众暂时都凝视着这风景。)
菜花 那不是春姊姊呀。
达理亚 (在后面说,)的确是秋姊姊呢。(向了秋花们,)列位,赶快来罢。秋了,秋了。
(珂斯摩和秋的七草都跳着进去。)
金线蛙 说是秋了呢,糟透了。
癞虾蟆 又得睡觉么?我实在厌了。
一切蛙 自然厌了。
黑蛇 不要开玩笑罢,我是肚子已经饿得说不出怎么样了。
别的蛇 都是这样呢。
金线蛙 我如果不吃了那蝇,怕要饿死了。
蝇 唉唉,不行。
大众 静静的。
(听得秋花的歌。)
冷的风呀,秋的风,
不要吹了罢。
寒蝉 (高兴的走进里面去,)已经到了秋天哩。
(别的昆虫们也跟在那后面。
寒蝉跳舞着,而且唱歌。)
夏,夏,夏呀等一等罢,
有话呢,好的话。
(金铃子也唱歌。)
有歌呢,美的歌呵。
聒聒儿 一会儿就可以,等一等罢,拜托你。
蜻蜓 有跳舞呢,好的跳舞。
金色的蝶 说是有跳舞哩,真笑话。
寒蝉 说是有歌哩,一定是无聊的歌罢了。
春虫和夏虫 是罢。
蝇 即使秋来了,也并不是值得这么嚷嚷的事呵。
大众 真是的。
蚊 倒应该悲伤。
黑蛇 岂但悲伤,简直是生命的问题了。
花蛇 什么也不吃,却又去睡觉,有这样离奇事的么?
蜥蜴 这话真对。
雨蛙 阿,静静的。
土拨鼠 这不象春的宫殿哪。
紫地丁 然而也颇有趣呢。
别的花 真是的。
雏菊 有趣固然有趣,可要给母亲叱骂的呵。
勿忘草 那自然。
钓钟草 是呀。
菜花 静静的。
(蜻蜒跳舞着,而且唱歌。)
来,早早的,早早的,早早的,
寒蝉呀,金铃子呀,出去罢,
太阳下去夜来了。出去罢。
送着太阳游玩罢。
迎着夜晚跳舞罢。
(寒蝉,金铃子加入跳舞。别的虫也跳舞。)
向日葵 说是太阳下去了,真笑话。太阳还没有上来就下去,有这样离奇事的么?
昼颜 真是的,这是怎的呢。
月下香 即使什么太阳之类并不上来,倒也毫不担心的。
夕颜 那自然。
月下香 既然夜晚到了,也许月亮就要出来的呢。到那边去罢。
(于是加入秋花里。)
蝇 我们也去跳舞也好。
金色的蝶 不邀我们去跳舞,好不懂规矩呵。
银色的蝶 因为是秋的一伙呀。
(蜻蜓跳舞着,而且唱歌。)
来,早早的,早早的,早早的,
螽斯呀,聒聒儿呀,
早早的,到这里来罢。
(螽斯和聒聒儿都加入,于是跳舞着,一同唱歌。)
来,早早的,早早的,早早的,
夏的虫,秋的虫,
早早的,到这里来罢。
夏过了,秋来了。
早出来,早早出来罢。
告别了夏游玩罢。
迎接着秋天跳舞罢。
(蝶、蝇、蝉等都加入。)
雏菊 说是秋来了,好怕呵。
毛茛 我不怕。
勿忘草 如果母亲起来了,不知道要怎样的给骂呢。
大众 真是的。
土拨鼠 秋姊姊动弹了。
一切花 唉唉,这可糟了。
牡丹 秋的云动着呢。
玉蝉花 唉唉,好怕。灰色的云动着呵。
破雪草 静静的。
(秋花们唱歌。)
灰色的云呀,秋的云,
不要动弹罢,为了花。
蛇 肯听你呢。
绿蜥蜴 对咧,全不象肯听似的。
跳舞的虫们 (扰攘着,)唉唉,可怕,糟了。
(将下细雨模样。
昆虫们唱歌。)
冷的雨呀,秋的雨,
不要下来罢,为了虫。
花们 为了花。
蜻蜒 为蜻蜒。
金线蛙 真笑话。
癞虾蟆 好不胡涂,说是为了虫哩。
春蝉 一伙不要脸的东西呵,说是为蜻蜒呢。
土拨鼠 秋姊姊又动弹了。
(秋略略起来,梦话似的说。)
我的云呀,灰色的云,到那里去了?
我的风呀,凄凉的风呀,吹笛子罢。
(风大发。云次第扩张。细雨静静的下。)
虫们 唉唉,冷呵冷呵。(纷乱的逃走。)
花们 唉唉,怕呵怕呵。(逃走。)
菜花 阿,静静的。
勿忘草 如果母亲醒来了,不知道要怎样的给骂呢。
含羞草 惹着我是不行的呵。
(都逃入前边的场面里。)
土拨鼠 不妨事,这里是不来的。
金线蛙 那倒是……
黑蛇 未必就不来呢。
大众 是呵。(发着抖。)
雨蛙 不来的,一定不来的。
金线蛙 多嘴。
夏蝉 唉唉,好冷,好冷。
大众 真的是。
土拨鼠 已没有再迟疑的时候哩。这回试去开这一重门罢。
樱草 唱一点歌,给母亲不要醒来罢。
大众 唱罢:
忘了罢,忘了罢,自然母亲呀,
忘了现在罢。
看着恋恋的往昔和相思的未来。
忘了罢,
单将今日忘了罢。
(都向挂着绿幕的门进行。)
含羞草 来惹着我是不行的阿。
毛茛 谁也不来惹你的。
鬼灯檠 小子们,静静的。
土拨鼠 (向了门,)为爱而开。
大众 为爱而开。
(门不动。)
黑蛇 不成不成。
金线蛙 这回可是开不开了。
雨蛙 一定会开的。
蕨 静些,行使魔术的时候,不是这样胡乱吵闹的。
车前草 精神统一最要紧呵。
土拨鼠 为爱而开。为爱而开。
大众 为爱而开。为爱而开。
(门静静的开。)
蜥蜴 这回是两遍便开了。
雨蛙 我不说过会开的么?
金线蛙 多嘴。
大众 静静的……
第四节
(秋的场面仍然开着,昏暗,依稀的看得见。
在这回开了的门里面的场面上,现出盛夏的白昼的景色来。石被日光所炙,发着光闪。美的碧绿的果树园的苹果树间,系着绳床,其中静静的躺着第三王女的夏。伊身穿游水衣,右手拿扇,左腕抱着浮囊。头发用手帕包着,那旁边放一顶游水帽。近旁有美丽的大理石的喷泉,泉水发出清凉的声音向下坠。水里是金鱼一口一口的吹起泡来。开着的荷花旁,有鹤拳了一足站着,将头插在翅子下面睡觉。在后面,夏云缩作漆黑的一团,蹲在龙背上,也睡觉。夏王女的身边站着风。风也睡着,但时时仿佛记起了似的,用扇子来扇夏王女。不知道从那里,听得渴睡似的牧童的角笛。在果园里,和果子一同挂着金银的铃子,每逢风动,便发出幽静调和的声音。
站在门外面的花卉和昆虫们,都暂时凝视着这景色。)
黑蛇 不是夏么?
别的蛇 仿佛是的。
黑蛇
快去罢。(进内,躺在石上,)好温暖。
(蜥蜴的群大高兴,跑着唱歌。)
相思的我的夏呀,永是这么着,
不要过去,留在这里罢。
黑蛇 好不渴睡呵。
夏蝉 唉唉,幸而也醒来了。原来都是梦。唉唉,真是讨厌的梦。秋梦呢还是冬梦呢?唉唉,好不无聊的梦呵。(飞到苹果树上去。)
夏虫们 夏来了,夏来了。游玩罢。(进内,跳舞。)
虻 不知道有没有可叮的东西……
黑蛇 唉唉,真会嚷。
花蛇 本可以驯良的睡着……
别的蛇 是呀。
夏花们 阿阿,高兴呵,高兴呵。(也进内。)
向日葵 虽然象做梦,但确乎有太阳呢,那边。(于是将自己的脸向了太阳,走着,但那脸却总和太阳正相对。)
昼颜 确乎有的,阿阿,高兴呵。
月下香 倘到了夜,也许可以高兴,但现在却只是想要睡觉罢了。
夕颜 我也这样呢。
金线蛙 唉唉,好热,好热。当不住了。
癞虾蟆 那边去罢,有水呢。(向泉水奔去。)
金线蛙 一,二,三!(都跳进泉水里。)
癞虾蟆 凉水的愉快,知道的有几个呵。(没到水里面。)
(夏花们唱歌。)
相思的风,夏的风,
便是微微的,也吹一下罢。
(风略摇扇子。铃子作声。听到渴睡似的牧童的角笛。)
雨蛙 我虽然热得受不住了,却也不想到那边去呢,如果单是我。(向着土拨鼠看。)
破雪草 我似乎要枯了。
菜花 我也是的。
樱草 哦哦,都这样。
紫云英 唉唉,好不难受呵。
勿忘草 还是早点回去罢。不知道要被母亲怎样的叱骂呢。
雏菊 真是的。
钓钟草 这自然。
牡丹 我虽然不象要枯,却是不舒服。
玉蝉花 我也是。
土拨鼠 我的头异样了,在我是什么都看不见。
雨蛙 这是怎的呢,定一定神罢。靠在我这里就是,定了神。
黑蛇 (渴睡的,)应该象蛇似的聪明,才好。
土拨鼠 我不行了,就要跌倒了。
雨蛙 定一定神罢,定着神。
春花们 这究竟怎么的?
蚊 略叮一下子试试罢?
春蝉 不要胡说。
春花们 这究竟怎么的?
春蝉 夏姊姊动弹哩,唉唉,这不得了了。
(夏王女略略起来,梦话似的说。)
风呀风,睡着觉是不行的。
云呀云,躲起来是不行的。
(风大发。铃子作声。云浮动。龙也醒了。电闪。雷声。蝉、蛙、蛇等都嚷着逃走。晚间的暴雨下来了。大众逃出门外。)
大众 唉唉,不得了,不得了。
含羞草 惹着我是不行的呵。
毛茛 有什么要紧呢。
(可怕的雷声,电光。)
黑蛇 (向着土拨鼠,)喂,赶快关门罢。喂,喂。
金线蛙 还迂什么呢。
雨蛙 说是不舒服呢,说是头痛呢。
癞虾蟆 说是不舒服?不要娇气罢。
黑蛇 快关门罢,快关门,喂。
虻 使劲的叮一下,也许会见效的。
蜜蜂 我也叮一口试试看。
胡蜂 俺也叮。
(雷的大声。大众都狼狈。)
蛇和蛙 (向着土拨鼠,)喂,关上门,喂,快点。
雨蛙 静静的。
土拨鼠 我不知道关门的句子。
金线蛙 好一个不自量的小子呵,开了门,却还说不知道关起来的方法哩。
大众 真是的呵。
黑蛇 所以说,应该象蛇似的聪明才好。
雨蛙 便是聪明到你似的,却反而是损呵。
黑蛇 吞掉你。
(冬跳舞着,进了上面的世界。听到冬的歌。)
阿阿,高兴呵,高兴呵,
不安本分的草花们,讨人厌的虫豸们,
恶作剧的树木这些畜生们,都睡觉的呵。
被魔术的力睡下了的
春是不再起来了。
永是这么着,永是这么着……
(冬于是跳舞,北风,西北风也跳舞着进来。风吹雪也出现。
极大的雪下起来了。
夏的场面上还有雷声。花卉们挤作一团,发着抖。)
大众 唉唉,怕呵,怕呵。
勿忘草 去叫起母亲来,不知道怎样?
雏菊 也许要挨骂的,然而还是那么好罢。
土拨鼠 如果那么办,一切可就全坏了。
(冬和风唱歌。)
不安本分的草花呀,
睡觉的呵,永是这么着。
单将做梦满足着罢,永是这么着。
被魔术的力睡下了的
春是不再起来了。
永是这么着,永是这么着。
破雪草 胡说,谁睡呢。
蝇 闹了这样的大乱子,还说什么“睡觉的呵”这些话,太没道理了。
菜花 静静的,给听到可就糟了。
雏菊 冬姊姊倘到这里来,就糟了。
大众 唉唉,好怕。
毛茛 虽然并不怕,然而也还是不来的好。
土拨鼠 已经没有再迟疑的时候了。来,试开这最后的门罢。
大众 唉唉,可怕,可怕。
雨蛙 不要紧的。
土拨鼠 要留神!
(冬和风在上面唱歌。)
人类的儿也睡觉的呵。
醒得太早的东西是
就要吃一个大苦的,
单将做梦满足着罢。
(大众走近挂着桃色的幕的门。)
土拨鼠 为爱而并。
大众 为爱而开。
(门静静的开了大半,然而没有全开。)
蜥蜴 这回是一遍便开开了。
第五节
(现在所开的门里面,是春的场面
春的场面上,月光像瀑布一般静静的流下。在里面见有一个美丽的池。那池旁边,有蔷微,风信子,和别的外国的花卉;树木的茂密,滃郁的围绕着池的周围。许多小流发出美的调和的声音,经过林中,向池这一面流去。池中央浮着一个心形的花的岛,岛上的花中间站着第四王女的春。伊还是年青的少女,花的冠戴在头上。
春的衣服是将虹的七色样样的混合起来做就的。做枕衾的也是花卉。枕边有云雀和燕子站着睡觉。春的身旁立着桃色的云。那是一个强有力似的美少年;那衣服,无论什么地方,总使人联想到医学校的学生去。
离客座较远的岸上,立着春风,躲在蔷薇的影子里。他时时用了大团扇,使浮泛的岛像摇篮一般动摇。那旁边立着竖琴;风常使这静静的发响。池中有许多白鹄的群。那鹄群派一只在岸上做斥候,别的或则在池水中照着自己的姿态化妆,或则想捉那映在水中的月影而没入水里去。不知从那里,传来了水车的声音。
秋的场面上,秋风正在吹笛,细雨不住的洒在黯淡中。也时时落下通红的枫叶。
又在夏的场面上,则晚间的暴雨已经过去了,又看见先前一样的明亮的白昼的景色渴睡似的牧童的角笛声,和清凉的泉水声以及流水的低语,伴奏起来了。
立在门外的花卉们,都暂时静静的凝视着春的场面。)
鹄甲 不行不行,很不容易捉。
鹄乙 这回我来试试罢。
鹊丙 也不行罢。
鹄甲 一齐来试试看。
大的鹄 静静的,听那黄莺的歌罢。
紫地丁 阿阿,真美。
牡丹 可怀。
玉蝉花 可念。
菜花 静静的游玩罢。(进内,成了列跳舞着。)
夏花 我到那边去罢,晚雨似乎已经下过了。
别的夏花们 我们也去。
(都回到夏的场面去。只有月下香却加入春花中间游戏。)
秋花们 秋真教人相思呵。
珂斯摩 去看看来罢。
白苇 静静的。
(都回到秋的场面去。雨止,紫色的灯笼在黄昏中微微发亮。秋花随意的散开。)
秋虫之一 我也去呢。
寒蝉 我看这里。
别的秋虫 我也进去了。
土拨鼠 静静的。
(黄莺唱歌。)
我的胸呵,满了爱而凄凉了。
我的心呵,为情热所烧而苦痛了。
这情热以及这爱,
是为谁而燃烧的?
唉唉,美的爱之歌,
是为谁而颤动的?
黑蛇 不知道可是为我?
蜥蜴 不要妄谈罢。
黑蛇 然而象我这样喜欢音乐的,可是再也没有的呢。
花蛇 便是我,也以为莺的音乐者却很好。
蜥蜴 阿,静静的……
(黄莺唱歌。)
这胸呵,为了星而燃烧的么?
美的爱之歌,为了桃色的云而响亮的么?
并不然!
春,春呵,年少的春,
我的胸是为你而燃烧的,
我的歌是为你而响亮的。
只是为你而响亮的,
唉唉,我的春。
桃色的云 为了春,是没有唱什么这样的歌的必要的。
风 静着罢,倒也还可以不至于发怒呢。因为那不过是诗人唱着歌,给自己散散闷的。
桃色的云 是诗人固然不妨事,……却又在看着上面数星儿……
寒蝉 唔,不坏。然而要算作世界的音乐家,却觉得似乎还有点不足的处所……
金铃子 这自然。但因为是春的诗人呵,无论怎样有名,总未必能够比得上秋的诗人的。
土拨鼠 静静的……
鹄甲 我藏到那树里去,你们寻一寻看。(没人映在水中的树影里。)
鹄乙 这是极容易的事,(也没人,和甲同时昂头,)不行,不行。
老鹄 静静的。
(听得风的竖琴的声音。与这相和,白鹄们唱歌。)
雄鹄 没有梦而过活的儿,
这世上是没有的。
雌鹄 活在没有爱的世上,
那是苦痛的呀。
雄鹄 没有梦的夜,是冷的,是凄凉的。
雌鹄 没有朋友的夜,也苦痛,而且悲凉的呀。
雄鹄 梦要消了……就在这夜里,
我的魂也消了罢。
雌鹄 朋友的心变了的那一日,
我的魂呀,离开了世间罢。
(白鹄的群静静的唱着歌,游泳着。)
寒蝉 虽然是新的形式……
聒聒儿 是印象派呵。
金铃子 说是未来派,也可以的。
蟋蟀 我总以为还是古典的音乐好。
别的虫们 这自然。
黑蛇 那一伙,我们吞不下罢。
青蛇 那里那里。无论如何……
花蛇 倘若单是脑袋,却也许吞得的。
蜥蜴 又是吃的话么?
蛙 有味,有味。
蝉 也还好。
土拨鼠 赶快去叫起春姊姊来罢。
雨蛙 桃色的云和春风都睡着呢,怎么……
黑蛇 不忙也好,也许又要下雨的。
蜥蜴 说不定也要动雷的。
(听得牧童的角笛,渴睡似的。)
金线蛙 我们也玩玩罢。
大众 阿阿,高兴呵,高兴呵。
(蛙的群开始跳马的游戏。)
金线蛙 我们也唱歌罢。
黑蛇 省事些罢。听了你们的歌,只使人肚子饿。
别的蛇 是的呵。
蜥蜴 歌还是任凭他唱,那是春的第一流诗人呢。
(金线蛙独唱。)
星儿耀耀呀,那夜里,
和要好的朋友一同玩,
真是高兴哪。
(合奏。)
休息了,尤其高兴呵。
(独唱。)
嗅着肥料的气味,那时候,
被要好的朋友抱着而唱歌,
好不难舍哪。
(合奏。)
不唱歌,尤其难舍呵。
(独唱。)
太阳晃耀的一日,白天里。
住在凉快的泥中,
被朋友抱着而谈心,
诗的呵。
(合奏。)
不开口,尤其诗的哩。
蛇的群 唉唉,不堪,不堪。(乱追蛙的群。)
蛙的群 救命,救命!(逃入池塘里。)
(斥候的白鹄递一个暗号,雄鹄飞上岸来,向了蛇,武士似的挺直的站着。)
蛇 唉唉唉。(静静回到原地方。)
黑蛇 蛇似的聪明罢!
雨蛙 而且鸽子似的温顺……
黑蛇 再多说,便吃掉你。
土拨鼠 静静的。
(雄鹄仍然回到池里。)
鹄甲 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事。
(鹄的群又静静的游泳。
蛙的群又跳上池边,聚作一堆。)
蛙甲 这回赏月罢。
寒蝉 虽说是春的第一流诗人,也不见得很可佩服呵。
金铃子 这自然,下等的。
蟋蟀 和秋的诗人不能比。
聒聒儿 那歌的催促蛇的食欲,也并不是没来由的。
蛇的群 自然不是没来由的。
夏蝉 如果春的诗人们的歌要催促食欲,那么,秋的诗人们的歌便最合于睡觉了。
聒聒儿 只有你的歌,是催人呕吐的呢。
夏蝉 无礼的小子们!
秋虫们 这在说谁?
土拨鼠 静静的。
(风拨动了竖琴。萤的群飞到中间,排成轮形跳舞着。听到萤的歌。)
相思的朋友们呵,
等候着什么而不来的呢?
太阳下去,月亮出来了,
等候着什么而不来的呢?
没有看见恋之光么,
没有懂得胸的凄凉么?
快来罢,等候着,
朋友们呵,相思的朋友们呵。
(暂时跳舞之后,又唱歌。)
我的人呵,我的相思的人呵,
何以不来,等着什么呢?
幽静的夜,什么歌不能唱;
眷恋的夜,什么话不能说;
在这夜里,什么梦不能做呢?
相思的这夜,正在等候你;
草花用了金刚石的泪珠,
都在哭送你。
何以不来,等着什么呢?
没有看见恋之光么,
没有懂得恋的凄凉么?
快来罢,等候着,
我的人呵,相思的我的人呵。
蛙和虫 (大叫,)杰作呀,杰作呀!(于是喝采。)
土拨鼠 静静的。
雨蛙 桃色的云动弹了。
蛇的群 又要下雨哩。
蜥蜴 说不定也要动雷的。
虫们 唉唉,好冷。
花们 唉唉,可怕。
(虫和花都凝视着桃色的云,准备逃走。)
金线蛙 诚然,岂不是为歌所动的么?
大众 静静的。
桃色的云 (唱歌,而且说,)以为倘是云,没有风便不动,那是大错的,愿为爱和恋所动,走遍了全世界。
黑蛇 说要走遍全世界哩,好一个顽钝的东西。这等事,全世界不知道要以为怎么麻烦呢。
蛇的群 那自然。
蜥蜴的群 从那样的东西的手里,很不容易逃得脱。
雨蛙 静静的,风动弹了。
金线蛙 唔,诚然,那也象为歌所动似的。
(风弹着竖琴,而且唱歌。)
春风是容易变的,
春风是容易动的,
所以不知道爱,也不知道恋;
我被人这样说,好不凄凉呵。
因为要爱,所以易变的,
因为慕朋友,所以易动的。
唉唉……
黑蛇 那一伙儿似乎在那里对谁认错呢。
蜥蜴 可不是想骗谁罢?
雨蛙 便是美的云,我也不相信。
虫们 那是谁也不信的。
紫地丁 春风即使怎样的讲好话,我们都不信。
花们 自然不信。
金线蛙 哼,这是疑问了。
女的花们 什么是疑问?
土拨鼠 静静的,静静的。
黑蛇 总之,倘不象蛇似的聪明,是不行的。
雌鹄甲 在池里面看起我们的形相来,似乎很不少呢。
同乙 有多少呢?
甲 我数一数罢。
(白鹄们游泳着点数。)
甲 不行。
丙 大家都在动,数不清的。
土拨鼠 (看着云和风,说,)总而言之,这些小子们如果不睡下,我们无论如何,总未必能够叫起春来的罢。
蛙的群 不起来也好,还是来赏月罢。
蛇的群 春如果起来,一定要下雨。
蜥蜴的群 说不定也要动雷的。
勿忘草 而且不知道要被母亲怎样叱骂呢。
土拨鼠 说这些话,都不中用的。上面的世界怎样的受着冬的窘,你们难道忘却了么,叫起春来,并非为自己,是为了冻着的上面的世界。
花们 这固然如此……
蝇 下雨可是讨厌呵。
虫们 对了。
蜥蜴 雷也很可怕。
雨蛙 默着罢。
金线蛙 说是并非为自己哩。
菜花 那么,唱点歌,教桃色的云和春风睡去罢:
睡觉睡觉罢,桃色的云,
静静的睡觉罢。
做着桃色的梦,春的梦,睡觉罢。
静静的睡觉罢。
金线蛙 很不象要睡觉呢。
雨蛙 唉唉,不要性急罢。那并不是你似的渴睡汉。
别的虫 可惜!
金线蛙 胡说。
(菜花们又唱歌。)
睡觉睡觉罢,春的风,
静静的睡觉罢。
做着温柔的梦,竖琴的梦,睡觉罢,
静静的睡觉罢。
白鹄 休息罢。
(都藏在池畔的杨柳的影子里,只留下一只做斥候,后来连这也睡去了。渴睡似的牧童的角笛,秋风的笛,铃子和流水声,都和泉声成了伴奏。)
土拨鼠 似乎已经睡着了。
(大众静静的走近池畔。花卉们低声作歌。)
春呀春呀,美丽的,
起来罢,为了花。
(都暂时等候着。)
金线蛙 那里会为了你们这些东西起来呢。
虫们 让我们来叫罢:
春呀春呀,相思的,
起来罢,为了虫。
花们 不要闹笑话罢,为了你们这些东西是不见得起来的。
蝉 为了蝉!
大众 不行。
蛇 为了蛇!
大众 不行的。
蛙 为虾蟆!
大众 也不行。
蝇 为苍蝇!
大众 更不行了!
蜥蜴 为蜥蜴!
大众 唉唉,不要胡缠下去了罢。
雨蛙 究竟要怎么着,春才起来呢?
大众 真的呵,要怎么着才起来呢?
勿忘草 春姊姊遭魔术的力睡了觉,已经不再起来的事,你们竟都忘记了。然而只有勿忘草是不忘掉的。
大众 的确是的。
雏菊 这怎么好呢,好不烦腻呵。
大众 真是的。
土拨鼠 我再来叫一回罢。
金线蛙 算了罢,已经尽够了,不起来的。
雨蛙 起来的。一定起来的。叫去罢。
金线蛙 多嘴。
(土拨鼠唱歌。)
春呀春,眷恋的春呀,
起来罢,为了桃色的云!
(春微微开眼,于是头略动,于是梦话似的唱歌。)
我的云呀,所爱的云呀,
不要离开我,不要忘掉我,
永是这么着,永是这么着。
(春又睡去。春起来时,通到上面的门略开。上面世界的樱树将积雪从枝上摆落,开起花来。同时,在上面和下面的世界,都听得“高兴呵,高兴呵,春起来了,春起来了。这一种声音。
花卉和昆虫们都向门跑去。
白鹄的斥候递一暗号,白鹄们都飞出。睡在枕边的云雀和燕子之类,也起来飞去了。
在上面的世界里,春的七草唱歌。)
喂,快快的,喂,快快的,朋友们,起来呀。
春是起来了,
虫儿呵,小鸟儿呵,起来呀。
春是起来了,
说是外面冷,诳罢了,风的诳罢了。
春是起来了,
快快出去迎春罢,朋友们呵。
大众 去哩,去哩。(都跑去。)
含羞草 惹着我是不行的呵,不行的呵。
第六节
自然母 (极慌张的跳起身,)孩子们,孩子们,这怎的?静下来,不要闹罢。(于是挥动魔术的杖,大众混杂着停住。)
含羞草 惹着我是不行的呵,不行的呵。
破雪草 但是,母亲,春已经来了的。
母 唉唉,这糟了,谁开了门呢?
(听得上面的世界里的歌。)
说是外面的世界冷,诳罢了,
风的诳罢了。
母 (挥着杖,)住口,住口。
(上面世界的歌忽而停止了。)
母 都静静的,还太早呢。谁开了门,谁叫春起来的?
蛇的群 却并不是我们……
蛙的群 也不是我们。
母 (见了土拨鼠,)这是你的淘气罢。
土拨鼠 母亲,这不是淘气。这并非为自己,是为那受了冬的凌虐而冻着的上面的世界,叫起春来的。
破雪草 上面的诸位哥哥正不知道多少冷哩。
雨蛙 这并不是土拨鼠的淘气,我们也都托付他的。
金线蛙 你还是不去辩护好罢。
雨蛙 你默着罢,乏小子。
金线蛙 什么?再说一遍看!
母 静静的。
土拨鼠 母亲,冬是已经尽够了。又冷又暗的冬是已经尽够了,母亲。
大众 已经尽够了,真是已经尽够了。
土拨鼠 要太阳,要温暖光明的太阳,母亲!
大众 母亲,要太阳,要温暖光明的太阳。
母 静静的罢。(对着土拨鼠,)你自己不知道你是不能活在太阳所照的世界上的么,还是明知道,却偏要到那里去呢?
土拨鼠 母亲,即使不能活,死总该能的罢。
雨蛙 母亲!
母 静静的,统统,再睡一会罢。
(自然母向池这一面去,大众都跟着。自然母歇在池边,大众都进了怀中或跳到膝上。白鹄的群也只留下一个斥候,别的都聚在自然母的身边。)
母 (独自说,)我本以为一切规则都定得很正当的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不如意。
(春的王女睡着的岛漂到岸边。自然母唱歌。)
睡觉罢,睡觉罢,我的春呀,
我的宝贝,我的心,静静的睡觉罢。
花呀,不要谈罢,将那美的话;
虫呀,不要私语罢,将朋友的梦想;
鸟呀,不要唱罢,恋的歌;
春是睡着做梦呢——桃色的云的梦。
(一面看着云,)
云呀云,春的云,
桃色的云,不要离开了我的春罢。
大众 不要离开了我的春罢。
母 友呀友,春的友。
桃色的友,永是这么着,
无论怎么着,不要离开了我的春罢。
大众 永是这么着,无论怎么着,不要离开了我的春罢。
(牧童的角笛,秋风,合了调和的铃声,细流的幽静的私语,全都睡着了。说不定从那里,听得水车的声音。
冬非常急遽的进了上面的世界。风跟在那后面。)
冬 说是春起来了,不会有这等事的。
风 可是春的花卉们都这么说。
冬 不安分的东西,畜生。(看了樱)这是怎的,早说过教睡着。要给吃一通大苦哩。(抖动氅衣,下雪。)
樱 冬姊姊,原谅我罢。
冬 不要胡说。
春的七草 母亲,母亲!
冬 放心,母亲不会到这里来的,住口。(开了门,走进下面的世界去,吃惊,)花们都怎么了呢!(叫喊着四顾,)门都开了,有谁知道了魔术的句子了。(看见自然母,)原来,一切都是土拨鼠的淘气做的。这样的东西,给吃一通大苦罢。(静静的走近春的处所,)哈哈,桃色的云在这里,我正在这样搜寻着的那桃色的云。现在倘不将这带了去,怕未必再有这样好机会了。(静静的走到岛上,停在云的面前,)是美的人儿呵。(在那额上接吻。)
桃色的云 (睁开眼,)春儿!
冬 我呢。
云 冬姊么?
冬 是的,跟了我去罢。
云 (比较的看着冬和春,)去罢。
冬 那么,去罢。(起身走去。云看着春,还踌躇,)不必担心的。走罢,要爱怜你呢。
云 真的,不骗我么?
(冬笑着走。云跟在那后面。
二人出门走去。春雨如丝的下。这瞬间,春忽然醒来。)
春 我的云,我的桃色的云,我的要紧的云怎么了?(于是跳起。)
第七节
(春的门大开。春的昆虫和花卉们都向门跑去。从上面的世界里,听得“朋友们,起来呀,春是起来了”的歌声。)
大众 阿阿,高兴呵,高兴呵,春是起来了,春是起来了。
春 (发狂似的奔走,)母亲,我的云,我的桃色的云!
自然母 (睁开眼,)怎么了,又是孩子们的淘气?
春 母亲,我的桃色的云不见了。谁偷了我的云去了。不知道可是夏姊姊。(跑向夏这里,)姊姊,姊姊,将我的云怎么了?
夏 (惊起,)唉唉!吓了一跳。你的云,我不知道呢。若是我的云,那倒是在这里的罢。
(夏的云微动,雷电俱作。夏的昆虫和花卉们都向门跑去。)
大众 阿阿,高兴呵,高兴呵,夏是起来了,夏是起来了。
春 不知道可是秋姊姊带去的?
夏 不知道呵,快问去罢。
(都向秋这里跑去。
自然母什么都不知道,出惊的看着花卉和昆虫们的扰攘。雷鸣。)
春 姊姊,姊姊,还我罢。
秋 (吃惊,跳起身,)什么呀,还你什么?
春 还了我那桃色的云……
秋 (错愕,)还了桃色的云?
夏 春儿的桃色的云不见了。有谁拐去了似的。姊姊可看见?
秋 没有呢。我这里,只有灰色的云在手头罢了。
(秋的昆虫花卉们都和秋同时起来,向着门走去。)
大众 阿阿,高兴呵,高兴呵,秋是起来了,秋是起来了。
夏 究竟桃色的云怎么了呢?
秋 不知道可是冬姊姊带去了不是?
春 是罢,是罢,一定是冬姊姊了。
夏 那一位姊姊总是恶作剧,好不苦恼人。
自然母 (向了秋这面走,而且说,)你,你怎么了?(看着昆虫和花卉们,)那里去,到那里去?
虫和花 春起来了,夏起来了,秋起来了!
母 阿呀,都发狂了。我的杖呢,谁拿去了?(向着秋和夏,)你们怎么了呢?都睡罢!不是还没有到你们起来的时候么?快快的,赶快睡。(向着花和虫,)站住,不要跑!
(自然母的话,谁也不理,仍然大闹。)
春 母亲,我的云,我的桃色的云。(哭。)
秋和夏 冬姊姊偷了春儿的云哩。
母 阿呀,不得了,睡下,睡下!我的杖,我的杖呢?(向了虫,)停一停,停一停,说是不要跑呵!
(谁也不理。雷鸣。秋的云也动弹起来,扰乱逐渐扩大。)
虫和花 春起来了,夏起来了,秋起来了!
(都向门拥挤着。在上面的世界里,听得歌声。)
母 唉唉,头里很异样了。(向了门,)为了爱,门关上罢。
(秋和夏的场面之前的幕同时垂下。花和虫都停住。)
燕子花 怎的!
向日葵 夏怎么了?
夏蝉 正以为夏是来了的呢。
秋虫们 的确见过秋天了的。
夏花们 不知道可是梦。
大众 是怎样一个奇怪的梦呵。
达理亚 那一伙春的畜生尽闹,所以闹成这样的罢。
春虫们 (也停在门前,)我们也还早呢。
蝇 虽然并没有什么早,然而下着雨哩。
(蛇和蜥蜴也浑身湿淋淋的从上面的世界回来。)
蛇 唉唉,好冷好冷。
蜥蜴 真吃了老大的苦了。
虫们 等一会罢。
黑蛇 不象蛇似的聪明,是不行的。
蜥蜴 然而不象蛇似的淋得稀湿,也不坏呵。
蛇 不要紧,就会干的。
玉蝉花 我们也仿佛还早呢。
牡丹 那自然。
铃兰百合 我们也等一会罢。
第八节
(上面的世界里,春的花卉们成排的跳舞着,蛙和土拨鼠也在那里奔走,而且唱歌。)
春雨呀,春雨呀,相思的春雨呀。
(花的合唱。)
被春雨催起了,谁的根不欢喜!
谁的花不快乐呢?
春的根是相思的;
春的花是美的。
(蛙的合唱。)
被春雨催起了,谁的胸不低昂,
谁将歌不歌唱呢?
爱之波,相思的爱之波;
恋的歌,美的恋的歌——听着春的雨。
(大众的合唱。)
被春雨催起了,谁没有朋友呢?
朋友的颜,又有谁不看呢?
春的友,相思的春的友,
友的颜,美的友的颜——春雨下来的时候。
樱 静静的,静静的,冬来哩。
(冬进来,于是转北,向了男爵的府邸这面走。)
冬 唉唉,好大的雨,好大的雨呵。
桃色的云 (跟在那后面,)那却是我的雨呢,实在对不起。
冬 快点,快点。(跑去。)
(花卉们唱歌。)
云呀云,春的云,
桃色的云,不要离开了我的春罢。
(云略停,踌躇着。)
冬 畜生,住口!这已经不是春的云了,是我的云了,是我的云了。好,走罢。
(云踌躇着。冬坚决的走去。)
冬 随意罢,不走也可以的。
云 去的去的。
(冬和云俱去。春子只穿一件寝衣,然而赤着脚,从屋里迸跳出来,头发蓬松的散乱着,径奔二人走去的方向。春子的母亲,夏子,秋子,都吃惊的在后面赶。)
春子 还我,还我。冬姊,还我罢。
母 (赶上春子,从背后拖住,)春儿,孩子呵,怎么了?到那里去呢?
春子 (想逃出母亲的手中,挣扎着,)放手罢,母亲,放手。那男爵的女儿冬儿,将我那桃色的云拿走了。放手罢。
母 春儿,孩子呵,这是昏话罢,那里有什么桃色的云呢。
(夏子和秋子也赶到,帮着春子的母亲,不使春子挣出。)
秋子 并没有什么桃色的云的呵。
夏子 这都是发热的昏话罢了。
春子 不的,不的。的确,那男爵的女儿偷了我那要紧的云去了。
夏子 唉唉,好不吓人的昏话。
秋子 (低声,)伯母,那事情春姑娘什么都知道?
母 (也用了低声,)本该还没有知道的。
秋子 总之,还是去请医生来罢?
母 哦哦,就这么罢。
秋子 这就请去。(跑去。)
夏子 给金儿打一个电报,不行?
母 唔,那么,就这么罢。
夏子 这就打去。(跑去。)
(母亲象抱小孩似的抱了春子,走进家里去。)
春子 我的云,我的桃色的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