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苏、王受是岑猛的余党,他们攻陷田州后,又侵犯思恩。右江一带,人心惶惶,有人说岑猛根本没死,也有人说岑猛的党羽勾结安南,已经攻陷思恩州。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姚镆控制不了局势,只好向各处调兵,周围的藩镇长官都与姚镆关系不好,不但不肯调兵给他,反而说他的坏话。御史石金听说后,就参劾姚镆剿匪无功,欺君罔上。这下子惹怒了世宗,立即革去姚镆的职务,任王守仁为兵部尚书,总督两广军务,前去讨伐田州。另外派御史石金为巡按,同赴广西。王守仁到任之后,听说卢苏、王受的势力越来越盛,就与石金商议改剿为抚。于是派人到田州招降,让他们前来谢罪。卢苏、王受既怀疑又害怕,不敢前去。王守仁又派人前去,发誓永不相负。卢苏、王受这才带着很多兵马,到辕门赴约。王守仁一再坦诚告诫,二人终于自缚待罪。王守仁历数了他们的罪状,下令分别杖责数十下,然后到二人营中,安抚叛党,田州从此安定下来。
王守仁从田州返回的时候,父老百姓拦道阻拦,说是断藤峡里的瑶人又开始猖獗,盘踞三百多里,成为百姓的祸害。王守仁于是留在南宁,暗中派卢苏、王受去攻打断藤峡,立功赎罪。二人奉命即出,连连攻破断藤峡各寨,诛杀贼匪的头目,遣散帮凶,断藤峡又恢复了平静。王守仁上疏称卢苏、王受有功,朝廷对二人赏赐有加。尚书桂萼让王守仁乘机攻打交趾,王守仁不肯答应。桂萼就参劾王守仁在征抚的时候,不把握机会,失去交趾,于是世宗没有给王守仁封赏。没过多久,王守仁病重,上疏请求辞官,并推荐郧阳巡抚林富代替自己。朝廷的旨意还没下达,王守仁就因病情恶化,来不及待命,离任回乡,走到南安的时候闭目长逝。桂萼又说他擅离职守,请世宗不要赐予恩典,并停止世袭。江西的士兵和百姓向来尊敬王守仁的德行,灵车所到之处,都穿着素服前来哭灵。一直到穆宗隆庆初年,才追封谥号为文成。王守仁是浙江余姚人氏,曾经在阳明洞中读书,当时的人称他为“阳明先生”。生平的学问涉及道教、佛教,但都以儒教为归宿。他曾说,知是行的前提,行是知的实践;知是行的开始,行是知的终结,人必须知行合一,这才是真正的道学。这几句话是阳明先生的学说,门徒大多遵守。日本人也是靠着阳明先生的遗志,实力奉行,才有今天。
世宗即位初年,曾逮兵部尚书王琼下狱,并谪戍榆林,起用彭泽为兵部尚书,陈九畴为佥都御史,巡抚甘肃。这次变动,是因为王琼陷害彭泽、陈九畴,给事中张九叙又参劾王琼的罪状才有的。陈九畴到了甘州,正碰上吐鲁番酋长率领部下入侵,陈九畴带领士兵奋力抵抗,战败满速儿,一直追到肃州,又与肃州的总兵官姜奭夹击一阵,杀死敌将火者他只丁,其他士兵皆仓皇逃走。边境百姓传言满速儿已死,陈九畴就依据谣传,上疏报捷。谁知满速儿安然无恙,西逃之后,休养了两三年,又派部将牙木兰占领了哈密,并侵犯沙州、肃州。世宗听到警报,起用前都御史杨一清总制三边,并将他比做郭子仪。吐鲁番听到杨一清的威名也非常害怕,收敛了很多。杨一清建议朝廷暂且招抚,先让满速儿缴还哈密城的大印。后来杨一清奉召入阁,尚书王宪接替他的职务。王宪仍然采用杨一清的计策,派使臣诏谕吐鲁番,让他们悔过伏罪,归还哈密。满速儿置之不理。
后来,世宗听信张璁、桂萼的话,再次召王琼为兵部尚书,接替王宪总制三边。王琼上任后,马上奏称满速儿没有战死,陈九畴与金献民欺君罔上,应该一律问罪。百户侯王邦奇也上疏弹劾陈九畴、金献民以及杨廷和、彭泽等人,说得异常激愤,再加上张璁、桂萼二人火上浇油,世宗自然大怒,马上降下手诏,派人将陈九畴、金献民逮捕下狱。张璁、桂萼准备将陈九畴斩首,金献民削官为民,杨廷和、彭泽一律加罪。偏偏刑部尚书胡世宁不肯答应,并说:“陈九畴误信谣传,妄报贼死,罪责固然难免,但他也曾奋力破贼,保全了甘州、肃州,功足以抵罪,应该从轻发落。”世宗这才令陈九畴免死,发配边境,并削去金献民、彭泽的官职,只有杨廷和没有提及,总算是包容过去。
世宗重任张璁、桂萼之后,原有的内阁大臣先后罢官。御史吉棠请世宗召回三边总制杨一清,以消除朋党。世宗便召杨一清入阁,杨一清在内阁时间一长,与张璁、桂萼有了过节。王准、陆粲参劾张璁、桂萼任用私党,公报私仇,恐怕将来要成为社稷之患,贻误不浅。世宗随后免去了张璁、桂萼的官。可没过多久,世宗又念起张璁之前的功劳,竟然将他召回,贬王准为典史,陆粲为驿丞。随后,詹事霍韬再次参劾杨一清,世宗下令法司集齐朝廷大臣,商议杨一清的功罪。杨一清一气之下上疏辞官,世宗准许他罢官,杨一清当日出都。正巧那时候太监张永病死,张永的弟弟张容请杨一清为他写墓志铭。杨一清与张永是旧交,盛情难却,等到撰成之后,免不得接受些馈礼。这件事被张璁得知后,竟暗中嘱咐言官诬陷杨一清收受贿赂。杨一清回家之后,得知这一消息,不禁愤恨地说:“我已经这么老了,还被这两个小人诬陷,真是气死人了!”几个月之后,杨一清背上生出一只毒疮,流血而亡。又过了几年,才被追封谥号文襄。
桂萼再次入阁后,在位的几年里,没什么建树,后来告老还乡,没过多久便病死了。只有张璁备受恩宠。张璁因为犯了皇帝的名讳,便上疏请改,世宗写了“孚敬”两个字,作为张璁的名字。其实世宗名叫厚熜,与张璁的璁偏旁不同。朝中大臣见他得宠,就相继附和,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有夏言与他分张一帜,世宗也很相信夏言,张孚敬反而占了下风,因此屡屡陷害夏言。谁知世宗反而袒护夏言,训斥张孚敬,张孚敬没有办法,辞官离开。世宗命侍郎翟銮、尚书李时先后入阁,升任夏言为礼部尚书。翟銮、李时两人任何事情都要与夏言商议。夏言虽然没有干预内阁事务,权力却在内阁大臣之上。
世宗在位十年,一直没有皇子,便准备再次在宫中设立祭台,让夏言任祭坛监礼使,侍郎湛若水、顾鼎臣做导引官,文武大臣依次进香。世宗也亲临坛前,虔诚行礼。主坛的大法师名叫邵元节。邵元节是贵溪人氏,据说小时候得到仙人真传,能呼风唤雨,驱鬼通仙。世宗听说他的大名后,将他召入京城。问起仙术,邵元节只说了一个“静”字,静字之外,便是“无为”两个字。世宗一再赞赏,封他为真人。没过多久命他祈祷下雪,果然彤云密布,瑞雪纷飞。世宗佩服得五体投地,立即加号为致一真人,赐给玉金银象印各一枚,并命人在都城建造真人府。耗资数万,两年才造成。世宗又赠田三十顷,供真人府日常饮食,并派去四十名杂役供真人使唤,真的是礼敬有加,尊宠备至。邵真人登坛主持坛事,早上诵经,晚上持咒,差不多有一两年。偏偏后宫几十名妃子,无一生男。编修杨名参劾邵元节,遭来世宗怒斥,被下狱戍边。邵元节也以祈祷无效,请求回山,并说只要皇上心诚,不出两年,一定会有儿子。世宗大喜,就派人到贵溪山中,建造仙源宫,让他休养。宫殿造好之后,邵元节入朝辞行,世宗摆下酒宴作别,并问:“真人此去,何时能再次相见?”邵元节掐指一算,欣然说:“陛下多福多寿,而且命中多男,臣来觐见皇上,应当不止一两次。”世宗说:“朕已经三十岁了,还是没有子嗣,如果神仙保佑有一两个儿子,就已经知足了,哪里敢多求呢?”邵元节安慰道:“陛下请放心,到时候就知道我所言不假了。”说完,拂袖离开,飘然而去。
说也奇怪,邵元节出京几十天之后,后宫的阎贵妃居然有了身孕。几个月后,世宗因贵妃生产,还需要祈祷,就派锦衣千户侯孙经去召邵元节。世宗在便殿召见,对邵元节慰劳有加,还赐彩蟒衣一件,以及教辅国王大印一枚。第二天再设祭坛,世宗格外虔诚,沐浴斋戒,然后到坛前祈祷,一时间香烟凝结,雾霭氤氲。大家都说庆云环绕,是祥瑞之兆,世宗也深信不疑。过了三天,阎妃分娩,果然是个麟儿。群臣依次入贺,世宗说:“这都是致一真人的大功。”于是加封邵元节为礼部尚书,赐给一品俸禄,赏白金、文绮、宝冠,并给邵元节的徒弟邵启为升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