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混战(1 / 1)

民国 蔡东藩 2830 字 2个月前

袁祖铭正奔逃时,忽然看见前面有大队士兵扑面而来,顿时心中大惊。派人探询,原来是刘湘的军队,祖袁铭这才将心里悬着石头放了下去。二人见面以后,袁祖铭问刘湘为什么来到这里。刘湘道:“熊克武虽然答应讲和,未必是真心,前次暗袭泸州便是一个证据。我怕他假说退兵,暗地却来袭取重庆,所以特地带领本部军队,到重庆来调查东面两军停战议和的情况。听说两军又在大足冲突,便急忙赶来,但不知怎么又有此场血战呢?”袁祖铭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刘湘大怒道:“此人果然毫无信义,他就是不肯议和,也不该诈骗我们!他既然蓄意破坏和平,也就不能怪我助你平定四川了。袁兄请暂退重庆休息,让我来对付他。”袁祖铭一边答谢,一边道:“熊克武善于用兵,而且兵多势锐,刘兄宜小心,不可轻敌。”刘湘心领神会,命部下掘壕备战。袁祖铭则退回重庆去了。

熊克武正在追赶黔军,忽然得到军报,刘湘率领本部军队在前面掘壕备战,便急忙令军队停止前进,随即和赖心辉、但懋辛商议道:“刘湘向来善战,现在又怀怒待我,不可轻敌,必须用计胜之!你们二人可领队左右两路包抄,我由正面进攻,刘湘在盛怒之下,必定没有防备我算计他。三面夹攻,必然可获大胜。我们若能打败刘湘,刘文辉、陈洪范两人必定不敢再动,重庆便在我们掌握中了。”赖心辉、但懋辛都很赞成,当下分兵而去。

等了两天,见熊克武并不来攻击,刘湘不禁异常愤怒,传令拔队前进,先向熊军发起攻击。熊军自然照样回敬,彼此一来一往,炮火和枪弹齐发。这时,赖、但二人又从侧面攻来,刘湘遭到三面夹攻,根本支撑不住,急忙带领残兵逃回重庆。刘湘问袁祖铭有何打算,袁祖铭道:“为今之计,只有分别致电杨森、邓锡侯、卢金山回救;然后请刘文辉、陈洪范、刘存厚等分别在南北两面活动,敌兵前进,夺不下有重兵守护的重庆,后退又需顾到刘存厚的北路和刘文辉的南路,必然不能持久。我们等他士气懈倦时再攻击,必然能获胜。”刘湘默想了一会儿,道:“现在被逼到这等地步,除了用你这个策略来救一救眼前之急,也没别的办法了。”

正在商议时,杨森杨军长率领本部军队从泸州赶到。袁祖铭把刚才的讨论结果告诉了他,杨森道:“泸州方面,我现留有杨春芳在那里防守,可以放心,何况还有刘文辉、陈洪范的中立军在富顺一带,双方的战线已经隔断,吕超就是要攻泸,事实上也行不过去。只有涪陵方面的周西成一路军队十分惹人讨厌。”刘湘看着袁祖铭道:“他为什么要倒戈攻你?”袁祖铭摇头道:“你不要再提这事了。现在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信义?”杨森道:“根据眼前的局势,战线愈短愈好。邓锡侯、卢金山各军以调回重庆为上计。”刘湘道:“邓、卢两军调不调回,在于两可之间,不必多讨论,只需拍一电报给他们,通知他们眼下重庆的战事形势,回不回来,还是让他们斟酌情形,自己决定为妥。我们现有三路军队,用以防守一个重庆,应当不致再有闪失。”当下决定,刘湘任中路,对付熊克武;袁祖铭任右翼,对付赖心辉;杨森任左翼,对付但懋辛。等熊克武军队一到,双方便开起火来,一个是用全力猛攻,一个是誓死力拒。激战数日,未分胜负。

邓锡侯、卢金山正在涪陵和周西成激战,忽然接到杨森的电报,得知重庆的情形,二人十分吃惊,邓锡侯与卢金山商议道:“涪陵尚未攻克,重庆偏又告警,根据要地不能不救,烦卢兄独立对付周军,等我击退熊军,再来助卢兄猛攻,一定拿下这涪陵。不知卢兄的意见怎样?”卢金山道:“贺龙军队现在在彭水、石柱之间,假如绕道到涪陵南面来攻我侧面,那时我兵力薄弱,定然无法兼顾,怎么办呢?”邓锡侯道:“赵荣华现在在忠州,贺军决不敢西进,万一你守不住,便退守涪陵、重庆之间的乐温山。”卢金山点头同意。邓锡侯正准备退军,忽然接到刘湘、杨森、袁祖铭三人来电,说重庆后防空虚。于是,卢金山决定跟邓锡侯一起退回重庆。

周西成守了一天,不见邓锡侯来攻,才知道他已回救重庆。当下,周西成急忙率军追击,到了重庆南岸铜元局,正好追个正着,两军就此激战起来。此时,重庆南有周西成,西有熊克武,都攻扑得十分猛烈。

刘湘、袁祖铭等因战局危险,十分烦闷,偏偏这时杨春芳倒戈,泸州失守。重庆方面得知这个消息后,更觉人心浮动。杨森一面向宜昌告急,一面与刘湘、袁祖铭、邓锡侯、陈国栋、卢金山商议对策,最后决定袁祖铭为前锋,杨森、刘湘为左右翼,全力攻击北路赖心辉。

赖心辉正因战事不够顺手,有些焦躁,在那里努力督促部下进攻。肉搏了几次,黔军渐渐不能支持。赖心辉正在高兴,敌兵炮火却突然猛烈起来。一声呼杀,便有大队敢死战士向前冲击,如狂潮怒马,势不可当。赖心辉仗着战胜余威,根本不放在心上,亲自督阵,传令奋勇回击。机关枪的子弹密如雨点一般,黔军冲锋队便像潮水般倒了下去。袁祖铭大怒,亲自上前领队,士兵见主将如此,个个奋勇拼搏。赖心辉也拼死抵抗,双方死战了好几个钟头,难分胜负。忽然两旁炮响,杨森、刘湘两路军队一齐从旁边的小路里冲杀过来,眼看赖心辉的阵线要被突破了。赖心辉不禁有些惊慌,急忙分兵抵御,一面向熊克武求援。熊克武的军队还没赶到,右侧的阵线已被刘湘突破,向北包抄过来,赖心辉只得下令撤退。刘湘见熊军已败,心中很是高兴,急忙叫杨森、袁祖铭追击,自己移兵向南,攻击熊军中路的侧面。

杨森、袁祖铭正在追击赖心辉,忽然探子来报说顺庆李伯阶的军队从后面攻袭。于是,由杨森对付李伯阶,袁祖铭对付赖心辉。熊克武见正面敌军的火力忽然弱了下去,知道兵力已减,防线单薄,便传令急攻,希望一战便能突破敌人阵线。谁知邓锡侯死不肯退,冲锋了十几次,熊军始终不能攻破。熊克武正在惊疑,忽然接到赖心辉的警报,这才得知刘湘的计策,于是急忙令石青阳守住阵地,自己带了两团人马去救北路。恰好刘湘从侧面袭击,两军撞个正着,立即激战起来。铜元局的周西成听到西北方面枪炮声密集,知道正在激战,也竭力扑攻。六处战事都非常激烈,炮声如雷,几乎震破了重庆人民的耳膜。如此激战了三昼夜,仍难分胜负。南面浮图关一方面,邓锡侯军与但懋辛相持不下。就在这时,胡若愚带领滇军赶来支援但懋辛。邓锡侯的部下都已精疲力尽,根本不是滇军的对手。不到半天,邓锡侯军战败。这时,卢金山也被周西成击败,铜元局失守,南面的战事全部失败。西北各路黔军得了这不祥的消息,自是军心涣散。刘湘无力再战,便通知各军放弃重庆,自己急急退往垫江。与此同时,袁祖铭跟着退往垫江,邓锡侯、陈国栋率领残兵退往邻水,杨森、卢金山投奔万县。

吴佩孚自从决定武力统一的政策以后,没有一天不想贯彻他的主张。刚开始见杨森入川颇能打仗,吴佩孚心中非常高兴,不料杨森一败涂地,又来求救,吴佩孚不禁转喜为怒,问幕下谋士张其锽道:“杨森这人真是不堪造就,我这样帮他,却仍不经熊克武一击,这样无用的人留着有什么用处?就由他去吧!”张其锽道:“我们既然助他在先,现在他失败了,我们若是一点儿不顾念他,未免使别人寒心;二则也怕他无路可走,投降熊克武,未免为虎添翼,增加敌人的力量;三则旁人或许会疑心我们无力援助,在大局上也有妨碍。如今之计,唯有迅速令王汝勤入川援助,免得熊克武的势力更为膨胀。”吴佩孚道:“你的意思虽不错,计划却错了。他败一次,我们派一次援兵,不是他被我们利用,而是我们被他利用了。如今,我只需嘱咐王汝勤紧守鄂西,不准熊克武的川军越雷池一步便是。”张其锽道:“大帅难道对于川战,也和湘战一样不再过问了吗?”吴佩孚笑道:“岂有不问之理?湖南一方面你还不知道,我已派马济任两湖警备司令部参谋长,去代葛应龙管理入湘北军。”张其锽道:“既然如此,大帅何不再派王汝勤到四川去?”吴佩孚道:“川、湘的情形不同,川省僻在一隅,非用兵必争之地;湖南居鄂、粤之中,我们如果得了湖南,进可以窥取两粤,退一步说,也足以保持武汉,假如湖南被南方拿下,则全局震动。”张其锽道:“这样说来,大帅对于川战,真的完全不管了?”吴佩孚笑道:“四川也是重地,哪有不管的道理?眼下我只令王汝勤给杨森饷械,令杨森补充军实后再去反攻,能够胜利,那么四川就是我的;即使不胜,不过损失些饷械,也没什么大的影响,这难道不比派兵入川更合适吗?”张其锽恍然大悟道:“大帅用兵,果然妙不可及。”吴佩孚微笑道:“‘妙’不敢当,不过比别人略能高出一筹罢了,然而除了张兄没有人能了解我。”

正说着,恰好马济来请出发日期,吴佩孚对他说:“湘战吃紧,马兄宜赶紧赴任,假如湖南得手,长驱南下,广东政府不难一鼓**平。”马济领命,即日奔赴湖南去了。原来,湖南这次战争先发生于湘西,湘西的沅陵镇守使蔡巨猷和前湖南督军、现在广东革命政府旗帜下的谭延闿交情不浅,而湖南省长赵恒惕眼中最忌恨的就只有谭延闿一人。当时正值谭延闿回湘,蔡巨猷约谭聚会,赵恒惕怕他们二人起事,决定先发制人,下令调任蔡巨猷为讲武堂监督,撤掉他的沅陵镇守使之职,所部军队由一、二两师长及宝庆镇守使分别收编。蔡巨猷知道赵恒惕猜忌他,所以有此举动。但要他怎么低头接受这一调令,弃了一方之主不做,到赵恒惕屋檐下求活呢?因此,蔡巨猷立刻调配军队,宣告独立,委任刘序彝为中路司令,田镇藩为北路司令,周朝武为南路司令,公然讨伐赵恒惕。赵恒惕大怒,即刻就要武力讨伐,谁知第一师长宋鹤庚、第二师长鲁涤平都一致反对,主张调和。

这消息传到广东,孙中山先生见有机可乘,便委派谭延闿为湖南省长兼湘军总司令,即日率兵援湘,救湘民于水火之中。谭延闿接到命令,立即赶到湖南衡州就职,组织公署,预备北伐。赵恒惕得知后更觉愤怒,当下派兵去攻打衡州。谭延闿派兵迎击,双方打了一仗,谭军因寡不敌众,被赵恒惕夺了衡山。于是,谭延闿派人怂恿驻防湘潭的中立军团长朱耀华攻赵。朱耀华向来厌恶赵氏的阴险,听了谭氏代表的一席话,立即回兵进袭长沙。长沙这时除了几个警察外并无防军,因此朱耀华不费吹灰之力便占领了长沙。赵氏听说长沙失守,正要退却,谭军却已反攻过来。赵军军心已乱,抵挡不住,大败而走,谭军乘势夺回衡山。赵恒惕率领残部逃到醴陵,向江西的北军萧安国请援。

听说北军要派兵入湘,中立派刘铏和鲁涤平赶紧出来调和。谁知双方对和议的条件都不满意,于是重新开战。然而广州运来接济谭军的子弹饷械都被沈鸿英截了去,再加上赵军有北军的援助,谭军渐渐支撑不住,很快,宝庆、耒阳、祁阳以及永州相继失守。蔡巨猷见形势已十分危急,只得逃奔贵州。与此同时,广州方面日益吃紧,孙中山大元帅回军救粤的命令一天好几次,谭延闿见湘省战事大势已去,便令各军全部退回粤边。至此,湘省战事告一段落。

谭延闿因广州战事紧急,奉孙大元帅的命令率部回粤,召集所部军官商议讨伐东江的陈炯明。鲁涤平、谢国光、吴剑学、朱耀华、方鼎英等人都请即日回兵讨贼,只有黄耀祖、汪磊二人默然。谭延闿道:“既然各位都主张即日回军讨贼,希望立即去预备一切,分头回广州破贼。”黄耀祖起身道:“讨贼要紧,边防也要紧,我们如果全体开往东江,万一湘军袭来,怎么抵御?”众人正要回答,汪磊也起立道:“黄团长所言极是。我们确实不可不防。磊虽不才,愿和黄团长紧守粤边,以防万一。”谭延闿道:“这样更好,所有粤边的防守事宜就请你们担任吧!”议定以后,众人相继散去。只有吴剑学一人留在后面,悄悄向谭延闿道:“我看黄耀祖和汪磊说话虽然好听,恐怕其中还有秘密,总司令怎么能准他二人留粤边呢?”谭延闿道:“假如强迫他们一起走,他们抗令不遵,又将怎样处理?”吴剑学道:“立刻派兵缴他的械。”谭延闿道:“这样办就太失算了。他俩既有异心,怎么可能不事先准备?万一攻之不克,兵连祸结,必然耽误东江战事。再则恐怕赵恒惕趁机来攻,更惹出一层外患,岂不是失算之至?现在示以坦白,结以恩信,即使他俩果有异心,也决不肯成为我们后方之患。”

第二天,谭延闿率大军一齐开拔,向广州行进,途中听说黄耀祖、汪磊二人集合部队,投奔湘南去了。到广州时,广州情势已十分危急,谭延闿连忙去见孙中山。孙中山见谭氏回来,十分高兴。谭延闿把湘中的情形大略讲了一番,便问起广东战事失败的原因。孙中山叹息道:“此次战事本来已操胜算,不料石滩之战,刘震寰部忽然哗变,以致牵动全局,遭此败仗。假使没有这次变故,惠州也早已攻下了。”谭延闿道:“以往之事,不必深究,只是不知逆军什么时候才能击退?”孙中山笑道:“逆军此次作战有两大失策,现在我军危险时期已过,不出三日,必可反败为胜,再次占据石滩。三日内,我军即使不攻击,他必自退。一则进无可取,二则粮食缺乏,香港又不肯运米接济,怎么能持久呢?”谭延闿欣然道:“战事确实不足虑了。但军饷方面,急需措置。不然,即使东江**平,而粮饷无着,也决不能完成北伐大事。”孙中山道:“关于这一层,我已筹有办法,决计收回海关税权,将海关的关税余款全数截留。我已正式照会北京外交团,要求将这笔关余一律拨交本政府。谁知外交团称‘关税余款为中国所有,外交团不过受北京政府委托代为保管,贵处如欲分润,应当与北京政府协议。外交团无直接承诺要求的义务,如任何方面有干涉之举,外交团为保护海关起见,将采用相当强迫手段’。”谭延闿道:“我们偏要干涉,看他们怎么用强迫手段来处理?”孙中山道:“外交团现派了许多军舰在广州海岸升火示威,我已发表宣言,如果海关不把关税余款交给本政府,那么本政府立即撤换税务司,到万不得已时,还可以把南方各港辟为自由贸易港,作为抵制。但眼下似乎还不必实行此种计划,再过几天,等击破陈军后再说吧。”

第二天,孙中山先生令谭延闿、许崇智、樊钟秀分头向陈军反攻,令范石生绕出增城,以断林虎的后路。陈军此时粮食不济,本来就有了撤退的心,再加上各义师进攻猛烈,不到一天,陈军纷纷败退。各军分头追击,洪兆麟、杨坤如屡战屡败,石龙、石滩相继克复。林虎听说中、左两路都战败,急忙退却,恰被范石生赶到,大杀了一阵。林虎带领残军,逃回增城,与围增城的陈军会合,军势又振,围城如故。不料范石生部紧跟而来,许崇智部也从石滩来攻,城内被围的军队乘势冲出,林虎三面受敌,伤亡惨重,大败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