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德国(1 / 1)

民国 蔡东藩 1685 字 2个月前

钱能训辞去总理一职,得到徐总统的批准,其余阁员也要求辞职,徐总统却不作批复,并命财政总长龚心湛代任国务总理。内务总长一职本由钱能训兼职,钱去意已决,所以特命司法总长朱深兼任,其余阁员照旧。币制局总裁陆宗舆免职后,由李思浩接任。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不愿回京复任,改任胡仁源署理。内外风潮总算稍微平定。驻京英、法、日、意、美五国公使认为此时应当让上海和会继续进行,因而特由英使朱尔典作为五国总代表,向徐政府提出说帖,希望重开会议。

徐总统接到说帖,免不得长叹数声。徐总统原本就一意求和,但总代表朱启钤赴上海数月,毫无头绪,南方不肯让步,导致和谈夭折,其中也有受安福派牵制的因素,所以老徐看到“议和”二字,不能不一再欷歔。安福派的首领名义上是段祺瑞,实际上是徐树铮在背后捉刀,一手造成。徐树铮想选本派中人作为议和总代表,所以和议暂停后,他立即密嘱心腹向总统府进言,老徐含糊答应。五国公使的说帖递入总统府,老徐踌躇再三,暗想派别人可能仍没什么效果,不如将计就计,让安福派推举一人去试一试,如能妥协和议,那是再好不过,否则也让他亲自感受一下艰苦,免得横生枝节。于是,老徐授意段派推荐一合适人选。众议院议长王揖唐愿意担此重任,徐总统毫不迟疑,立即令他南下。

王揖唐平日行事多为舆论所不容,他敢贸然南下,其实是由徐树铮极力怂恿,所以他直任不辞。然而上海民众不等王揖唐到沪,便已群起反抗,登报相骂。王揖唐视若无睹,先到南京见江苏督军李纯。李为东道主人,自然开席相待。酒过数巡,王揖唐谈及议和方略,并请李代为疏通。说了几句,不见李答复,王揖唐不禁发急道:“公曾主和,为何今日反而噤若寒蝉?”李纯这才淡淡说道:“凤凰已鸣,我又何妨做寒蝉。”王揖唐听得莫名其妙。原来,王揖唐出京时,熊希龄即熊凤凰曾编了一篇俳优词,隐讥揖唐。此时王揖唐尚未领悟,还想问个清楚。李纯直言道:“熊凤凰已说过了,难道君还不知道吗?”这两句话一出,王揖唐也不觉自惭。李纯感觉自己说话有些过了,接着说道:“今欲议和,并非难事,只要北方诸公真的没有卖国行为,并能推诚相待,那自然容易就绪了。”王揖唐勉强答道:“公久镇南疆,为南方空气所鼓**,所以才会这么说。其实北方也自有苦衷,公或许没能悉知。”李纯不禁愤愤道:“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纯一武夫,只知有正义罢了,其他的还不敢知道呢!公奉命南来,必有成竹在胸,如果能早些完成和议,纯也得以安享和平,必会感激公的厚赐。”王揖唐不便多说,又勉强饮了几杯酒便告辞了。

一到上海,大街小巷到处贴着讥笑王揖唐的揭帖。此时,王揖唐也自觉进退两难,默想当今时势只有钱有用,从前收买政党,包办国会,哪一件不是金钱做出的?此番来沪议和,仍可倚仗钱神,到处贿托。当下,王揖唐带着钱活动起来。幸亏小徐密派心腹游说南方领袖孙中山及南方总代表唐绍仪,表面上是说合,实际上在使反间计,叫孙中山、唐绍仪与岑春煊、陆荣廷等人分张一帜,免为牵制。那时,南方七总裁也分粤、滇、桂三派,貌合神离,暗存党见,一经小徐浸润,唐总代表也略微有些松动,想与王揖唐聚首言和。一天,王揖唐、唐绍仪二人在席上相遇,侃侃而谈,但始终未谈及和议事件。两方分代表中也有数人到席,互相惊异,窃窃私议。散席后,南方代表对唐绍仪表述不满,不愿议和。唐总代表虽有和意,但不好违背众意,于是向广东军政府电告辞职,但未获批准。

当时,财政总长兼代国务总理龚心湛已辞职,徐世昌总统另任命陆军总长靳云鹏为总理。徐总统与靳总理一再促和,哪知和议毫无端倪,王揖唐整日无所事事,逍遥上海滩。一天傍晚,王揖唐在寓馆爱俪园中忽然发现一颗炸弹,虽然没有爆裂,但已吓破了胆,当晚他便移住黄浦滩。由于之前到南京曾被江督李纯当面揶揄,王揖唐不禁长叹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便立即致书李纯,说他有心谋害。李纯本是无辜,看着来信顿时火冒三丈,亲自答复道:

公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纯即使有恨于公,也不至于效仿无赖之暗杀行为,何况纯并无所憾于公!

王揖唐接到李纯的信后,依然认定是李要害他,每次与宾朋谈及,都说李纯不怀好意,从此与李纯的积怨更深了。

前次北方总代表朱启钤南下,李纯极力帮忙,但没见效,此次王揖唐代任,派系与李纯不同,所以李纯袖手旁观,坐听成败。王揖唐孤立无助,南方又不与他开议,叫他那个“和”字,从何说起?只好逐日蹉跎。

徐树铮因南北停战无从逞威,随即想出一条大名目来,居然想效仿汉终军请缨的典故。民国二年,俄国人唆使外蒙古独立,逼迫我国承认,中国政府因内乱未平,无暇兼顾,只好放弃一部分主权。蹉跎了四五年,外蒙古虽有驻库伦办事员驻守,但早已徒有虚名,无力监管。外蒙古竟倚仗俄国抵抗中国。俄国革命后,俄国已失去保护外蒙古的能力,西伯利亚一带乱党四起,屡次与外蒙古为难,外蒙古王公很是后悔,打算回归中国。徐树铮得了此信,乐得趁此机会博取功劳,当下申请前去防边。徐总统觉得小徐好事,在内是个祸害,便决定调他出去,特令他为西北筹边使。小徐仍嫌权力不够,又向中央要求兼任西北边防总司令。徐总统拗不过他,索性再次任命,让他如愿以偿。

有关青岛问题的交涉,始终没有定夺,签约不签约,双方各执一词。山东民众曾在省城演武厅召开国民请愿大会,要求省长代为致电中央,请求将青岛及路矿等由巴黎和会公判,直接交还,并请惩办祸首,撤除非法密约。省长代为转电政府,政府却搁置不理。又因日本恃强欺弱,陆征祥专使无法争回主权,于是,再由山东省议会、省教育会、省商会、农会、报界联合会、学生联合会、济南商会七团体,公举代表八十五人,入京呈递请愿书,要求惩处汉奸,在已契和会上维护中国主权。

六月二十日,各代表到京后立即前往总统府要求谒见大总统。徐世昌总统没有答应接见,各代表等到傍晚才散去。第二天,又往总统府,坚决要求面谒。代总理龚心湛和内务总长朱深出来相见,各代表振振有词,一定要见到总统。龚代总理等人婉言相劝,说既然有请愿书,等总统看后再定夺。各代表递上请愿书,由龚代总理转递进去。随后,徐总统亲莅居仁堂传见各代表,各代表得以面陈民意,迫请总统代为主张。徐总统劝慰几句后,让他们出外候批,各代表一并退出。不久,国务院发出请愿书批示,言辞含糊,各代表再次谒见龚代总理,声称批示含糊不清,身为代表,实在无法回去见乡亲父老,请政府收回原批,明确批示。龚代总理无语可驳,同意在两天内另行批复。过了两天,国务院总算实践诺言,发出批语。

各代表见了批示,比前批较为切实,虽未能全部如愿,也算得了三分之二,因此大家陆续出都回乡。很快,又由北京各团体公推代表五百余人排队举旗,前往总统府请愿,要求三款:一、不保留山东和约,决不签字;二、废除高徐、顺济两路草约;三、立即恢复南北和会。徐总统得知后,派龚心湛代总理和教育次长傅岳棻接见北京各代表。各代表求见总统,一直等到晚上,徐总统也不出来,大家只好在新华门外露宿一晚。第二天早晨,才得到徐总统的召见,并由国务院发出批词:“所陈三事,政府具有决心,一定竭力进行,完成众望。艰难困苦,当与国人共勉。”众代表这才相继散去,静候解决。

七月二日,政府接到巴黎来电,原来是协约国对德和约已经议决,马上在凡尔赛宫正式签字。唯独中国专使陆征祥因山东问题,拒绝签字,所以来电报告中央。

这份电报于六月二十八日由巴黎发出,那一天正是协约国对德和约共同签字的日子。电报途中不知为何滞留,到七月二日才接到。政府正在商量善后办法,突然接到陆征祥专使续电说:“德约我国既未签字,中德战事状态,法律上可认为继续有效,拟请迅咨国会建议,宣告中德战事告终,通过后即用明令发表,越快越好,幸勿迟延!”政府立即复电说:

德约既未签字,所说保存我政府最后决定之权,保存后究竟应如何办理?此事于国家利害,关系至为重要。该全权委员等责职所在,不能不熟思审处别求补救,不能以引咎虚文,随意卸职。至于所拟咨由国会建议,宣告中德战争状态告终,等通过后,明令发表一节,片面宣布,究竟有无效力?抑或外交有此先例?所有对德种种关系,将来如何结束,都希望该全权委员等熟思后详细答复。另外奥约必须签字,务即照办。

陆征祥专使复电,除奥约应该签字外,其余事项均按照前议办理,于是政府按照来电在国内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