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1 / 1)

民国 蔡东藩 3792 字 2个月前

学生们齐集天安门,总数不下三千人。学生界推出代表对众宣言,主张青岛问题应坚持到底,绝不能为汉奸所卖。随后,学生部干事们分发传单,见人就给。传单上面写着:

现在,日本在万国和会上要求并吞青岛,管理山东一切权利,马上就要成功了,他们的外交大胜利了,我们的外交大失败了。山东大势一去,就是破坏中国的领土,中国的领土一破坏,中国就亡了。所以我们学界今天排队到各公使馆去,要求各国出来维持公理,务望全国工商各界联合起来,开国民大会,外争主权,内除国贼。中国存亡,就在此一举。今天与全国同胞定立两个信条: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国亡了,同胞们起来呀!

这项传单多至数万张,一半被沿途巡警拦截了去,口中说是代为散发,其实是到手后立即撕毁了事。北京警察总监吴炳湘得知学生暴动,急忙调派警队镇压。教育部也派出司员,劝阻学生不要轻举妄动,什么事都由教育部解决,并宣称一定会代众学生办理这件事。学生们哪里肯信,仍然按照上午的决议行动。当下整顿队伍,打算前往东交民巷,见各国驻京公使,请求协助中国,争还青岛。教育部代表又向学生劝解,学生团听了还是不认可,仍然向东前进。警察总监吴炳湘坐了一部摩托车,亲自前来拦阻。学生们全然不睬,反而更加踊跃,直向东交民巷涌去。吴炳湘见学生人多势盛,不便触犯众怒,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向东交民巷去了。

学生团拥入东交民巷,到美国使馆前排队伫立,特举罗家伦等四人为代表,进谒美使。正巧美使不在馆中,有一通事出来问明意见,罗家伦略述情由,通事答称:“今日礼拜,各公使都不在馆中,诸君爱国热诚,我一定代向美公使转陈”。罗家伦等人鞠躬道谢,并取出意见书交给他,然后转往英、法各使馆。果然各公使都不在馆中,大家只能将意见书留下。走到日本使馆时,突然遇到日本卫役,日本卫役要求有中国政府护照才能通行。学生团没有办法,又不便违法径行,只好改道由东向北行进。穿过了长安街及崇文门大街,前往东城赵家楼。走到曹汝霖住宅,快要到门口时,学生团全体大呼:“卖国贼曹汝霖,速来见我!”这声浪传入门中,看门人惊慌失措,立即将门掩住。附近警卫不得不为曹部长帮忙,急忙跑来守在门口。学生团上前叩门,警卫赶紧拦阻,但数十名警卫哪里压得住学生的锐气,两语不合便起了冲突。警卫寡不敌众,一会儿便被冲散。各学生绕屋环行,见屋后有几扇窗户,便拾起地上砖石飞掷进去,将玻璃全部击碎后,趁势从窗隙中抛入卖国旗。同时,大批大批的白旗纷纷投在屋上,顿时屋顶变成一片白色。叩门的学生在门前乱敲乱呼,但始终不见门打开。正准备另想他法,突然一声门响,门竟然打开了。学生团乘势直入,到了前面大厅,叫曹汝霖出来见面。等了一会儿,没有一人出来,环顾左右,也不见有曹氏仆役。厅上摆设整齐,所陈桌椅多是红木紫檀制成的,学生免不得动怒,一齐喧声道:“这都是那卖国贼的回扣,得了若干昧心钱,制成这些物件。我们倒要看看你卖国贼能享受几时!”话还没说完,已有几个学生搬动桌椅,抛掷到外面。所谓一动百动,顿时厅里的所有陈设全部毁坏。厅旁有一小道,学生走进去一看,原来是曹家花园。当时正值初夏,风和日丽,园内花木争荣,红绿相间,两辆汽车正好停着。学生们顿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汽车砸毁,又折损了众多花木。再往里是内厅,有几个东洋人士与一个穿东洋装的中国人怡然坐着,好像没事儿一般。学生们上前审视,有几个指着穿东洋装的中国人齐声说道:“他就是章宗祥!”话刚说完,学生们便一拥而入,向章理论道:“你就是章公使吗?久仰久仰。但问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为什么甘心卖国,愿作日奴?”章宗祥还没回答,旁座的日本人已站起来,看着学生,表现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学生勃然道:“章宗祥,你敢是请他们来保驾的吧?你若是没用外国人保驾,毕竟是我中国官长,我等学生还会尊敬你;你今天若是仰仗外国人,那就是个卖国贼!我等虽不好冒犯中国官,但决不容你这卖国贼!”章宗祥到了此时,仍自恃有日本人保护,愤然起座道:“你等读书明理,为何纠众作乱?”说到“乱”字,便听得众声嘈杂,起初是一片“卖国贼”骂声,后来只融成一个“打”字。几个手快的学生举起拳头,攒击过去。章宗祥无法挣脱,饱受了一顿拳头。几个日本人慌忙遮拦,左拥右护,才将章扶到后面,从后门逃出。学生们因有外国人在旁,不好肆意殴打,怕惹起外交,所以放章走掉。当下又继续寻觅曹汝霖。四处寻找,并不见曹汝霖的踪迹,只有曹妾一人躲在内房,此外不过几名妇女,都已吓得浑身发颤,面如土色。学生见全是些女流之辈,也不便相逼。只是见有什么宝物,就说是民脂民膏,不容卖国贼享受,于是随意毁坏。后来,吴炳湘带着警官进来,将曹妾和那些妇女一起接上摩托车,由巡警武装护卫,奔向陆宗舆家。陆为汇业银行经理,该银行与日本人合股同开,就在东交民巷使馆界内,陆氏家眷也居住东交民巷,因此陆过得逍遥自在,置身事外。曹妾饱受虚惊,幸好吴总监及时将她救出。

学生们找不着曹汝霖,正打算撤退,忽然曹宅里面烟雾弥漫,火光迸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学生们急急忙忙往外走。此时外面已被军警包围,一部分军警进去救火,一部分放空枪驱散学生。学生们一拥而出,冲出曹氏大门,分头归校。其中有些年幼或走得慢的学生,如易克嶷、曹允、许德珩等十九人竟被巡警抓去,拘入警察厅。各校学生回校检点,北京大学被抓的学生最多,于是大家又到法科大礼堂续开会议,要去保校友出来。校长蔡元培赶到礼堂,将学生们稳住,随即前往警察厅交涉。

曹汝霖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呢?原来,曹汝霖当时正在家中与章宗祥等人密谈,突然听到学生到来,呼喊声震动内外,曹料知来势不佳,急忙先令门役将大门关好,暂时堵住前锋,随即去看后门,想从屋后逃起。偏偏后面已环绕学生,并将玻璃窗砸碎,投入小白旗,来势更凶。曹不禁暗暗着急,急中生智决定打开前门,放入学生,免得他们守在后门,自己没有机会逃脱。并且客厅有章宗祥及数名日本人坐着,正好借他们挡一阵,自己好从容出走。大门一开,学生团一拥而入,随意捣毁,风头很是凶猛,于是曹带着家眷想从后门走,又怕门外仍有学生,不得已选了一堵矮墙,想翻墙而逃。不过曹平时不怎么运动,更不善于翻墙,因此把腿摔伤了,幸好家人将他搀扶起来,才得以逃脱。一瘸一拐地走了十几步后,曹雇了一辆骡车,奔往六国饭店去了。章宗祥被学生打伤后,由日本人保护着从曹宅后门逃出,送往日华医院治疗。曹宅起火的原因众口不一,有人说是学生放火;有人说是学生击碎了电灯,漏电所致;有的说是曹宅家人自行放火,想趁机抢掠财物;也有的说是曹汝霖出走时授意家人,让他们纵火,既可诬陷学生,又可借此招来军警,赶散学生。不管是谁纵火,自从起火后,曹宅附近的东堂子胡同及石大人胡同一带人山人海,拥挤不堪,一时间保安警察、步军游击队、消防队、各救火会等纷纷前来保卫,不久火便熄灭了。

章宗祥到了医院又气又痛,又愧又悔,自认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先前从日本回国时,受留学生的揶揄,又遭妻子陈氏的吵闹;抵达天津时,陈氏又跟他翻脸,不愿跟着进京;如今独自到北京,暂时居住在总布胡同魏某住宅,却又因为一个曹汝霖,弄得头青面肿,腰酸背痛。旁人见章宗祥神志昏迷,以为他是身负重伤,所以晕了过去,其实他是满怀委屈,气得发昏。过了好一会儿,再加上医生施用药物,外敷内服,章才渐渐地清醒起来。当下许多友人入院探视,章宗祥托几个好友将被殴情节呈报中央,叹息道:“中国近年来累借外债,岂止章某一人经手?而且主张借债,自有总统、总理负责,我不过代为帮忙,怎么只说我为卖国贼?我平心自问,也略有过错。原先我以为段祺瑞挟着武力政策,定能统一全国,所以热心为他借债,任劳任怨。哪知一帮武夫拿钱不做事,除正饷外,今日要求开拔费若干,明日要求特别费若干,外款随借随尽,国家仍不能统一,才酿成今日的祸祟。讲到原因,全是武夫所赐。若要据事定罪,也应由武夫居首,为何各校学生不去寻那些滥用金钱的武夫,反来寻我这个手无寸铁的章某?岂不冤枉吗?”说到这里,已是满眼泪水。众好友连忙劝慰,章宗祥又接着说道:“这都怪我料事不明,误以为武夫有所为,才遭此报应。现在我已决意隐退了,是非曲直,让大家公论吧!”诸好友仍劝他静养,等呈报政府后,一定严惩学生,代为泄愤。逃到六国饭店的曹汝霖因腿伤,移居日本同仁医院。当即令部中僚属,将学生毁家纵火、殴人伤捕等情况写了两份报告,分递总统府及国务院。而警察总监吴炳湘早已将事情呈报内务部,由内务部转达总统府。

徐世昌总统接到呈文,知道群情激奋,曹汝霖、章宗祥罪有应得,但曹宅被毁,章氏受伤,学生所为也有些过激,一时不便袒护,于是他想出一条绝妙的通令,颁发出去。通令说:

北京大学等校学生纠众集会,纵火伤人一事,事情刚发生时,政府曾传令京师警察厅调派警队妥为防护,但未能即时制止,以致酿成纵火伤人事情。后经警察总监吴炳湘亲往指挥,才将集会解散。该总监事前调度失宜,殊属疏误,所派出警察防范无方,有负职守,着即由该总监查取职名,呈候惩戒。首都重地,中外具瞻,秩序安宁,至关重要。该总监职责所在,务当督率所属,切实防弭,以保公安。倘再有借名纠众,扰乱秩序,不服镇压者,着即依法逮捕惩办,勿稍疏弛!此令。

这道命令既不为曹汝霖、章宗祥申冤,又不向学生加责,反把警察总监吴炳湘训斥了一番,还惩戒了几名警员。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双方再增恶感。哪知吴炳湘不服,认为责任在学生,不在警察,申请内务部转达总统,严惩学生。再加上曹、章的一帮好友也替曹、章历陈冤情,请政府依法惩办学生,逼得徐总统无乖可使,只好再下一令道:

……在校各生正处于青年阶段,质性未定,自当专心学业,怎么能干涉政治,扰及公安?所有当场逮捕滋事的学生,即由该厅送交法庭,依法办理。……为着这一命令,学界又起风潮,不肯就此罢休。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亲自前往警察厅保释学生,总监吴炳湘出来婉言相告道:“决不虐待学生,等章公使病有起色,便释放学生,尽请放心”。蔡校长回去后,慰谕学生,耐心等待。后来吴炳湘受责备,吴不得不加罪学生,为自己卸责。既而通令颁布,命将逮捕的学生送交法庭惩办。北京大学学生当然要求蔡校长再去警察厅交涉。蔡校长又亲赴警察厅,往返数次,都由吴总监挡驾。于是,蔡校长提出辞职,离校出京。教育总长傅增湘因职任关系,也呈请辞职。曹汝霖得知后,还以为傅、蔡二人袒护学生,也愤然提出辞呈。汇业银行经理陆宗舆,当时是币制局总裁,与曹、章一个鼻孔出气,被学生称为卖国贼,所以连带辞职。各呈文递入总统府,徐世昌总统不得不派人慰留。曹汝霖还想提出二次辞呈,章宗祥则表示当伤势稍微好点,也愿意辞职,甚至连钱内阁都被动摇,相继提出辞职呈文。徐总统有些惊慌,把呈文退了回去,希望众同僚能以大局为重,硬是将这帮国务委员全体留住。

当时,交通次长曾毓隽属于段派,与曹汝霖、章宗祥共同携手,他一听说学生闹事,立即与陆宗舆联名,电邀徐树铮入京,商量严惩的方法。小徐应召入都,察看政府及各方面形势,主张缓办。这时,章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不愿出头,怕再激起公愤。内阁总理钱能训怕得罪段祺瑞,特地前去拜访段,并请他出来组阁,段当面谢绝。段见徐世昌主张和平,乐得让徐世昌演这出和平戏,看徐能否达到目的,再作计议,因此置身局外,做一个冷眼旁观者。

五月七日,为民国四年日本强索《二十一条》的纪念日,海内志士吞声饮恨。此次青岛又将被日本人占据,再经北京学界风潮,相激相**,各省国民更加激愤,有的开大会,有的发传单,有的口讲笔书,都说外交失败,国民应同心协力,争回青岛。其中上海滩最为热闹,各团体、学校、商帮借上海县西门外公共体育场作为会址,特开国民大会。下午一点,这个可容纳万人的体育场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场外南至斜桥,北至西门肇周路、民国路,黑压压的一片,拥挤不堪。参加大会的人约有两万以上,学生最多,其次为各团体、商帮。会中干事手执白布旗,上书大字,以“争还青岛”“挽回国权”“国民自决”“讨卖国贼”“誓死力争”等话语最多。江苏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本科学生钱翰柱效仿北京学生谢绍敏,咬破右手指,在白布旗上血书“还我青岛”四字,揭示会场。还有近百名学生组成一队,人手一旗,旗上全用成语,如“时日曷丧”“国人皆曰可杀”等。又有一人胸前贴着一块白布,大书“我是中国人”五字,手中高持一册国耻。除此之外,还有形形色色的各种爱国表达方式。开会时,众人推举江苏教育会副会长黄炎培为主席,登台演说。

之后由留日学生救国团干事长王宏实,报告开会宗旨,然后再由民众自由上台演说,群情激昂。主席特宣示四条办法:

一、电达欧洲和会我国专使,对于青岛问题,无论如何必须力争,万不得已,则决不签字。

二、电告英、美、法、意四国代表,陈述青岛不能给与日本的理由我国对德国宣战,本为铲除武力主义,若将青岛付之日本,无异又在东方树一德国,到那时不只中国受其祸,势必会成为世界各国之后患。

三、电致各省会、教育会、商会,请其一致通电京,力争外交问题,营救被捕学生。

四、由此次国民大会推代表赴南北和会,要求南北两总代表通电京,请从速严惩卖国贼,释放学生。

这四条办法得到了全体到会者的赞同,随后大家排成整齐的队伍,前往南北和会场所。当队伍路过英、法租界时,洋巡捕出来干涉,援照租界章程说:“人数过多,必须先通知捕房,领到牌照,才能通行。”民众无奈只好推选代表,赴和会请求南北议和两总代表。然而有几个学校的学生一定要跟着前往,与洋巡捕辩论再三,洋巡捕收去他们的旗帜,才让通过。共有四百余人来到和会门前,代表光明甫、彭介石进入和会请愿,碰巧南北两代表都在,问明来意后对光、彭说道:“我们已有急电传达中央了。”说着取出一页电稿递给光明甫等人。光明甫等人看完后,向两总代表道:“两公电文正与众意相同,足见两公爱国爱民的苦心。但鄙人还有一个要求,请两公特别注意。就是惩办卖国贼,为目前要事。”朱总代表道:“我们会转告北京政府的。”光明甫接着说道:“北京卖国党,国民断不承认他为政府,如今国民所能承认的,只有本处和议机关,所能期盼出力帮助的,就在和会诸公。更何况事关国家存亡,怎么能再分南北呢?愿诸公勿存南北之见!”南方唐总代表听了插口道:‘卖国’二字,国人能随便说,如负有政治责任,却不便如此说呀!试想有卖必有买,岂不是有很多纠葛?”光明甫又道:“我等国民,只想清内乱,并未牵涉外交。总之卖国贼不去,世界和会,我国无法收回清务。”唐绍仪踌躇半天才徐徐答道:“这也不必指责他们为卖国贼,只说是行政人员办事不当,即令去位。”光明甫等人齐答道:“唐公说得也是,只要能除去国贼就好。只请两公从速办理!”朱启钤、唐绍仪两代表点头同意,光明甫等人这才告退。

当晚,国民大会筹备处续开会议,召集各公团、各学校代表讨论白天未尽事宜及将来对付方法。大家都认为北京被捕学生存亡难卜,应立即设法营救,不如拜见护军使卢永祥,请他致电政府,释放学生。各学校都表示不达目的,全体罢课。此外还改国民大会筹备处为国民大会事务所,并推举出起草员,速拟宣言书,传示国民大会的宗旨。

内地各省为了国耻纪念及青岛问题,集众开会,不甘默视。我国留学日本的学生情系祖国,也是一腔公愤,应声如响。五月初,留学生打算开会,均被日本警察阻止。群情倍加激奋,改拟在我驻日使馆内开会,免得日本人干涉,当时选派代表前去拜谒代理公使庄景珂,说明意见。庄颇有难色,不便当面驳斥,只支吾对付。等代表走后,庄通知日本报馆,不同意留学生开会。

五月六日晚上,使馆内外的巡警、宪兵层层密布,如临大敌。留学生前去侦探,只听使馆里面笙箫激越,弦管悠扬,还不时传出一种娇声,原来是燕京名伶梅兰芳赴日卖艺,被使馆中人聘请,在唱《天女散花》,所以如此热闹。留学生得此情报,更加愤恨,料知在使馆开会一事肯定不能如愿,于是当晚改变主意,决定分队游行,向各国驻日公使馆递送公理书。等到天亮,留学生约集合了两千多人,分为两组,一队从葵桥下车;一队从三宅下车,整队行进。三宅一路遇着日本巡警,日本巡警迫令留学生解散,学生们与日警辩论,说无碍治安的举动,为何要阻拦。当即举起白布大旗,上书“打破军国主义”“维持永久和平”“直接收回青岛”“五七国耻纪念”等字样。日警要上前夺旗,留学生不肯给,不料日警竟会同马队截住留学生的去路,甚至拔剑狂挥,横加凌践。留学生冒死冲出百余人,到英国使馆进谒英代理大使。英使倒温颜相见,并说:“诸君热心国事,颇令人钦佩,我定当代为电达敝国政府及巴黎讲和委员。只是诸君想去见他国公使,应该推举代表前往,人数过多,徒受日警干涉,有损无益。”留学生将陈述书交出后,告别英使,前往法国使馆。法使所说与英使大致一样。留学生从法国使馆出来后,已是下午四点,因不知道葵桥一路情形如何,他们特地前往日比谷公园等候。不料行至半途,又有日本军警杂沓前来,所有留学生的白布旗帜全部被夺取。一个龚姓学生持一国旗前行,日警前来夺旗,龚抵誓死不放。旁边一个叫吴英的学生,对日警大声道:“这是中华民国国旗,你们怎么能妄加冒犯?”日警瞋目呵斥道:“什么中华民国?”说着,又召来数十名日警,对吴英一阵拳打脚踢,最后用绳子捆住吴两手,拖着走了。幸亏留学生们拼死相救,才将吴救回。日警仍不肯罢休,沿路殴逐,又逮捕了数名学生。其余学生跑入中国青年会内,才免遭殴打。

与此同时,葵桥一路的留学生先到美国使馆,求见美使。美使因身染疾病不能亲自接见,特令书记官出来接洽,同意致电美国政府及巴黎会议委员。留学生随后转到瑞士公使馆,被日警阻拦,只好推举出代表,递入意见书。又到俄国使馆,俄使对学生道:“现在我国正处于内乱,连巴黎和会也未派代表出席,本使对诸君举动也表同情,可惜力不从心,势难相助,但仍会就正义人道极力主张。”学生慨然告辞。到了馆外,学生们议论纷纷,都说外国使馆都同意我们出入,同声赞成,唯独我国使馆却闭门不纳,太没情理。当下,学生们决定再去中国使馆走一趟。走到中国使馆前面,忽然来了无数军警,刀剑森横,恶狠狠地奔向留学生前队,夺取国旗。执旗前导的是著名留学生山东人杜中,杜中拼死坚持,不肯放手。军警异常凶横,十多人围住杜中,接着又指挥众士**学生,把全队冲作数段。可怜杜中势孤力竭,不但国旗被夺,并且身受重伤,遭到逮捕。其他学生也都手无寸铁,赤手空拳,怎么能抵挡得住马蹄的践踏呢?湖南小学生李敬安才十岁左右,身遭毒手,倒地垂危,虽经众人全力救出,但已是九死一生。各学生遭此凶事,只好陆续跑入中国青年会馆。青年会干事马伯援代开一临时职员会,筹议办法,并立即派人前往代理公使庄景珂和留学生监督江庸处,请他们立即就此事与日本政府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