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都督返乡(1 / 1)

民国 蔡东藩 1118 字 2个月前

蔡锷自从结识小凤仙,时常到云吉班探访,将所有公务都搁置起来。老袁得知后,叹道:“蔡锷如果真的乐此不疲,我也可高枕无忧,但恐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借此过渡,掩人耳目呢!”当时,长子袁克定正好在旁边,老袁便向克定嘱咐道:“听说他与杨度等人事事争强,你若遇见他,不妨与他周旋,从旁窥察。此人智勇深沉,未必真能为我所用,我非常担忧呀!”袁克定唯唯从命。老袁又密遣得力侦探跟踪蔡锷,每天的一举一动必向总统府报告。

蔡锷早已察觉,索性花天酒地,闹个痛快,并且与梁士诒商量,准备购一大宅,来个金屋藏娇。正巧前清一名侍郎赋闲已久,将带家眷返回老家,愿将住屋出售。梁随即代为介绍,由蔡锷出资购买。侍郎搬走后,蔡锷找来工匠,索性按照梁宅的花园格式进行修缮,并日夜监工,孜孜不倦。梁士诒密告老袁,老袁仍半信半疑。于是,蔡锷又设了一计。当初酒席上说蔡夫人吃醋一语,不过是梁士诒戏言,蔡锷竟直认不讳,并说已准备离婚。其实,蔡夫人并非妒妇,不过因蔡锷整日流连妓院,劝他保重身子。蔡锷故意不从,与妻反目,蔡夫人仍再三规劝。蔡锷越发负气,简直是要与之决裂。蔡夫人不敢违抗,只能独自伤心流泪。

一天晚上,蔡锷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仆役都已入睡,只有夫人等着。见蔡锷又是酒气醺醺,夫人忍耐不住,婉言相劝道:“‘酒色’二字最容易坏事,君要留意,不要过于沉溺。”蔡锷道:“你又来啰嗦了,我明日一定与你离婚。”夫人哭着说:“君怎能屡次提出离婚?妾虽愚昧,却也颇明大义,怎么不知嫁夫随夫,从一而终?更何况君还没有三妻四妾,妾又何必怀妒?不过因君身体欠佳,应当为国自爱,大丈夫应建功立业,贻名后世,怎么能流连酒色场所消磨壮志呢?”蔡锷听了,不禁点头,环望四周已是一片寂静,便进入室内关上门,与夫人密语约一两刻钟。夫人哑然失笑道:“妾不会唱新剧,叫妾如何作伪腔?”蔡锷道:“我知道夫人诚实,却不得不这样做。现在事态非常紧急,如不跟夫人明言,夫人真要怪我薄情寡义了。试想我蔡锷辛苦半生,多亏夫人相助才有今日,怎么可能平白地将夫人抛弃?夫人身为妇人都知道为国,难道我还不如夫人吗?我每天沉浸在酒色之地,无非为了此计,还请夫人原谅!”夫人道:“至亲莫若夫妻,君到今日才表明,也未免太小心了。古人云:‘出家从夫。’妾怎么会不同意君的计策呢?”蔡锷起座,向夫人作了一揖,夫人道:“你又要做作了。”当夜枕席谈心,格外亲昵,彼此一番嘱咐后才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蔡锷起来盥洗完毕,乘车赴经界局召集属吏,分派工作,之后吃了点早餐,又赶到总统府,求见总统。侍官说总统还未起床,蔡锷故意装出懊丧的样子,对侍官说道:“我有要事面陈,若总统起来,劳你禀报,请立即传电话召我。”传官答应后,蔡锷就回去了。老袁起床后,得知蔡锷求见,立即命人打电话至蔡锷公寓,召他到总统府。哪知电话里却说:“蔡将军与夫人殴打,捣毁了很多家什,一时不便进言,只好稍缓片刻。”老袁听了消息,正在怀疑,碰巧王揖唐、朱启钤进谒,老袁便对二人说道:“蔡锷简直同小孩子一般,怎么同女眷屡次吵闹。你二人速去调解,问明情由。”王、朱二人奉命前往蔡宅,一进门,只见蔡锷正握拳跺地,切齿痛骂。蔡夫人披头散发,满面泪痕地躺在地上,家中的摆设都已砸毁。二人赶紧走进去,婉言劝解,蔡锷仍怒气冲冲,向着二人道:“这家简直闹得不像样了,二公不要见笑!试想八大胡同中名公巨卿足迹盈途,我不过忙里偷闲到云吉班去了几次。这个不贤的妇人一天到晚与我争论,今日还动起手来,敲桌打凳,毁坏物件,真是太可恶了!今天我非要收拾收拾这婆娘,才能解恨!”说到这里,竟要冲上去打夫人。王、朱二人慌忙拦阻,说道:“夫妻斗嘴是寻常小事,你二人怎么斗成这样?蔡兄!你也应忍耐些,就是尊夫人稍有烦言,好听则听,听不过去就装作听不见好了,怎么能与妇女同样见识呢?”说着便对蔡家的婢媪道:“快扶你家夫人起来。”婢媪忙走近搀扶,蔡夫人勉强起来,哭着说道:“两位大人到此给妾做一证人,妾跟随了他二十年,十分中总有几分对吧,谁料他竟这般翻脸无情!更何况妾又不要什么好吃,什么好穿,不过因他沉溺酒色,略略劝诫,他竟为了几个粉头要将妾活活打死,好叫那恩爱佳人进来享福!两位大人评评理,他到底对还是不对?”王揖唐忙摇手道:“蔡夫人你也少说两句吧。”蔡夫人道:“妾已被他尽情痛殴,身上已遭巨创,看来留在此地总要被他打死,不如回籍!更何况他今天说要离婚,明天说要离婚,他是不顾脸面,妾却还有几分廉耻。今天妾就回去,免得做他眼中钉。”说完,又痛哭起来。王、朱两人仔细一瞧,果然见蔡夫人面目青肿,并有血痕,也代为叹息。一面令婢媪搀进蔡夫人,一面又劝解蔡锷。蔡锷只是摇头。朱启钤道:“家庭琐事我们本不便掺和,但既然看到了也不应袖手旁观。蔡兄,你既与尊夫人失和,暂时不便同居,不如让她回去。但结发夫妻总要顾点旧情,赡养费是万不可少的。”蔡锷道:“公说的话,锷怎敢不遵从?只是便宜了这婆娘。”朱启钤还想说话,只听屋里面传出:“妾今日就要回去!”蔡锷愤愤道:“你现在就给我走!”里面又答应道:“走就走!”蔡锷立即从怀中取出几张钞票交给一仆役道:“你负责把这泼妇送回去吧!这钞票可做路费。”王揖唐道:“女眷出门应有一番收拾,不比我们要走便走,你先别管她。总统召你进府,快跟我们走吧。”蔡锷故作懊丧道:“我为了这泼妇竟忘记此事了。”说完,便与二人一起出门,各自乘车,径直前往总统府去了。蔡夫人乘这时候,草草收拾了行装,带着几名仆妇出都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