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老袁当年在小站练兵时,段芝贵的官衔不过是一个候补同知[7]。因在直隶一直不得志,抑郁无聊,段芝贵才决定投效老袁麾下,并找一个要人替他吹嘘。老袁虽然收了他,但仍没给他优差。当时,阮忠枢为老袁幕僚,负责文案工作,段芝贵与他结识后,求为引荐。阮忠枢替他想了一个办法,叫他秘密进行,一定可得志。原来,天津有一家名叫“韩家班”的妓院极为有名,阮忠枢闲暇时常常邀两三个朋友到那里猎艳,并与歌妓小金红结下不解之缘。小金红有一好友叫柳三儿,长得国色天香。阮目睹风采后,也暗暗垂涎。一次,老袁招阮私宴,醉后忘形,谈起妓院里的人物,阮便把柳三儿的姿色描述了一番。老袁听后也想一亲芳泽,只是已做达官,不便访艳。当下与阮密商,打算夜深人静时,微服私访。阮与袁约定时间后,忙先到韩家班与柳三儿接洽。等到半夜时,果然见老袁易服而来。柳三儿往老袁面前一站,老袁立即目瞪口呆,果然是当代尤物,风韵绝伦。三儿也眉目传情,卖弄**。二人一见如故,直到天亮,老袁仍恋恋不舍,不想离开。从那之后更是一有空就来温情一番。随着对柳三儿的感情与日俱增,老袁本想替她赎身,但怕纳妓招人闲话,所以迟迟未决。阮忠枢知道隐情后,便叫段芝贵代为赎身,间接献纳。段芝贵依计而行。柳三儿成为袁氏四姨太,段芝贵也因此受到老袁的青睐而获优差,成为全军总提调。随着时间的推移,袁、段的关系越走越近。每天清晨,段芝贵必会去袁府向老袁问安,老袁戏弄段芝贵道:“我听说人子事亲,每天清晨必到寝门问安,你又不是我儿子,何必如此?”段芝贵道:“父母生我,公栽培我,两两比较,恩谊相同,如蒙不弃愿做义儿。”老袁听到此话,不禁开怀大笑。段芝贵知道老袁已承认,便赶紧跪倒在地,呼老袁为父亲。老袁来不及推辞,口中虽说他多事,但已受了四拜,只得承认。
这次段芝贵听说北京城里倡言帝制,赶忙离开湖北,火速入京。一到京城,他立即邀集朱启钤、周自齐、袁乃宽等人密议鼓吹帝制,与筹安会分帜争功。梁财神听说段芝贵进京,知道他是老袁最欣赏的义子,将来一定会升做御干儿,不得不与他周旋,融成一片。两情不谋而合,而且又彼此熟识,一经会面就臭味相投,当即联合起来,组成请愿联合会。那时请愿团的宣言书已经印刷完毕,由段芝贵等人审阅,只见上面写着:
民国肇建,于今四年,风雨飘摇,不可终日。父老乡亲,苦共和而望君宪,非一日矣。自顷以来,二十二行省及特别行政区域及各团体,各推举尊宿,结合同人,为共同之呼吁,其书累数万言,其人以万千计,其所蕲向,则君宪二字是已。……宣言的末尾还附有联合会章程,共有十一条。
段芝贵看完后,问道:“正副会长已经推举确定了吗?”梁士诒一一说明。段芝贵道:“太好了,就照此进行吧。我打算立即返回湖北,凡事由诸公代劳了。”梁士诒道:“这也不必过谦,但参议干事等职务还需推选若干人。”段芝贵道:“章程中规定应由会长等人主持,还请沈会长与在会诸公推选。”沈云霈当时也在座,忙接口道:“这也该由大家斟酌。但会名既称为全国联合,应该将各省官民招集起来,愈多愈妙。此事还要费些时日呢。”段芝贵笑道:“沈先生也真太多虑了。各省官吏哪一个不想上京?只需一个密电,管让他们个个赞成。公民请愿也很容易,只叫各省官吏以本籍公民的名义,凑合几个有声望的绅士,联名请愿,便算做民意代表了。老先生,你以为真要令四万万人悉数请愿吗?”梁士诒道:“这样还是费事。依愚见,在京官僚多是各省的阔佬,让他们列名请愿,并把自己的亲戚朋友,添上几十或上百个名便可算数。难道他们的亲友会因未曾通知,而定要来上书要求解释吗?”说完,哈哈大笑。段芝贵道:“话虽如此,但各省长官的推戴书也是万万不能少的。还有各处报纸也是鼓吹的机关,要提前打通才好。”梁士诒道:“段兄,你德高望重,不妨做各省的领袖。”段芝贵忙回答道:“兄弟已密电各省将军联衔请愿,现在复电还未到齐,等一到齐,自当呈请总统。只是办事要有次序,先请改行君宪,然后上书推戴,这样才有条不紊。”梁士诒道:“这个自然。报纸方面,京报数家已多半说通,只有上海一方面略费手续。现在,袁总统已派人前往上海,收买各报,并打算在上海设一亚细亚分馆,专力提倡帝制。天下无难事,只要有银子,还怕什么?”大家都鼓掌赞成。会议完毕,又由正副会长推选参议干事数人,经彼此认定后才散去。段芝贵入觐老袁已不止一次,估计所有事情都已商议妥定,于是便出京返回湖北了。自此以后,各处请愿书雪花般飘向参政院,参政院里已由沈云霈游说成熟,自然陆续接收。参政院院长黎元洪本反对帝制,无奈已被软禁,不便挺身抗议,只好装聋作哑,任他们胡作非为。那时梁士诒、杨度等人已先后到总统府,报告若干请愿书。老袁很是欣慰,打算令黎院长汇书进呈,好做与民意相同的口实,当下便嘱托梁士诒拉拢黎元洪。黎元洪始终不肯答应,并上书力辞参政院院长及参谋总长的职务。政事堂很快批示,不准告辞。当时,武昌督军段芝贵已与各省将军联衔,电请变更国体,速改君主立宪。这边竭力请愿,那边却忽然出现一篇大文章,冷嘲热讽,硬来作对。原来,当代大文豪,即前任司法总长梁启超写了一篇文章反对帝制。当时,梁辞掉司法总长一职后,老袁又委任他为币制总裁,并让他进入参政院参政。他见老袁热心帝制,不愿附和,很快辞职出京。到了上海,梁便撰写了一篇名为《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的文章,反对袁世凯帝制,文辞激烈,一针见血。
这篇文章引起了国民的高度注目,梁士诒、杨度等人虽想设法驳斥,但由于梁启超的理由实在太充足,无法驳倒。京城里面,梁的大作彼此传诵,被视做圣经贤传一般,渐渐地吹入老袁耳中。老袁恨不得将梁启超立即捉来,赏他几粒子弹,只是一时不好发作,本想出重金找人暗杀,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无奈之下,只好与梁士诒商量,让参政院先将请愿书汇呈上来。等请愿书一到,老袁立即派左丞杨士琦到参政院发表政见,表示自己反对帝制。
杨士琦奉袁总统命令到了参政院,发表政见。参政院的诸位参政不知道他的用意,只有几个善于琢磨的人似乎已晓得杨士琦来意,想是代袁总统宣言,不愿赞成帝制的。当天,黎元洪院长也得此消息,特来列席。诸参政都依席就位,专等杨士琦上台演说。杨士琦上台后,取出一张纸恭恭敬敬地捧读起来:
本大总统受国民之付托,居中华民国大总统之地位,四年于兹矣……而维持共和国体,尤为本大总统当尽之职分。近见各省国民,纷纷向代行立法院请愿,改革国体,于本大总统现居之地位,似难相容。然本大总统现居之地位,本为国民所公举,自应仍听之国民。且代行立法院,为独立机关,向来不受外界之牵掣,今大总统固然不应对国民有所主张,也不应向立法机关有所表示。只是改革国体,于行政上有绝大之关系,本大总统为行政首领,怎么敢畏避嫌疑,缄默不言?以本大总统所见,改革国体经纬万端,极应审慎,如急遽轻举,恐多窒碍。本大总统有保持大局之责,认为不合时宜。至国民请愿,不外乎巩固国基,振兴国势,如征求多数国民之公意,自必有妥善之上法。
杨士琦一口气读完后,退下演讲台,回到代表座席上。黎元洪站起来说道:“大总统的宣言书,确有至理……”刚说到一“理”字,梁士诒已站起道:“大总统的意思无非是遵从民意,现在民意是趋向君主立宪制,要大总统正位定分,所以纷纷请愿,本院也应主张尊重民意。”说到这里,只听见一片拍掌声震响全院。黎元洪反说不下去了,只好退还原座,默默无言。梁士诒道:“依愚见,不如速开国民会议,以便早日解决。”沈云霈道:“国民会议初选才刚结束,可能来不及。”梁士诒先向他递一眼色,然后解释道:“事关重大,如果不经过国民会议,大总统也不便轻易承认。”众人又多半拍掌,总算全院通过。杨士琦告辞而去,黎院长怏怏出门,其他人也陆续散去。
没过几天,各种请愿团陆续产生,除筹安会及公民请愿团外,还有北京、上海的商会请愿团、教育会请愿团、北京社政进行会,甚至北京人力车夫和沿途乞丐也举出代表,上书请愿,真是无奇不有!随后又出现一个妇女请愿团,由北京的一个女校长发起。接连又出现妓女请愿团,为首的叫作花元春。花元春是京中阔妓,与袁大公子关系异常亲密,大公子常对元春道:“他日我父登天子位,我成为东宫太子,将选你入宫充做贵人。”元春佯怒道:“妾是路柳墙花,怎么可能成为贵人?但大公子既为大阿哥,如蒙不弃贱陋,妾就是做一个灶下婢也光荣得多了。”大公子开怀大笑。从此鸨母、鸨儿均称他为大阿哥,大公子也直受不辞。各处请愿团先后竞集,不下数十处,袁大公子于是嘱花元春发起妓女请愿团。元春本来就喜欢卖弄,乐得借此名目出点儿风头。于是向大公子要了些银两,请人撰了一篇稿子刊发出去,向各妓院分发。各妓女都向元春问讯,元春道:“车夫、乞丐都集会请愿,我姊妹们虽陷入烟花,难道还不如车夫、乞丐吗?再说袁皇帝登基,念及我们也有微劳,定会恩施于我们,这不是‘一纸书可抵万金’吗?”众妓听到这话,兴高采烈,再加上元春与大公子的关系,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怎么会不赞成呢?当即要元春领名,托平时结识的文士,撰写一篇请愿书,也投入参政院去了。
参政院收集请愿书后,再次召集开会。黎元洪告假,副院长汪大燮主持大会。会议上,大家意见不一,有的说应提前召集国民会议,有的说应另寻征求民意的办法。最后,汪大燮决定,将两种意见都存档,咨送政府,请总统自己选择。大家都表示赞成,于是汪大燮将两种议案,备好咨文,递交政府。第二天,得到总统咨复,提交国民会议,征求正此令一下,老袁心满意足,料到皇帝的宝座已经稳稳到手,便将民国四年双十节的国庆纪念庆祝宴会取消了。然后,召梁士诒、江朝宗二人到总统府的秘密会议室,任命他们为专使去逼清宫,撤去清帝名号,让清帝来做他的臣仆。
自隆裕皇太后病逝后,清宫内务由瑾、瑜二太妃主持,外事由世续、奕劻、载澧办理。宣统帝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孩,除了随陆润庠、伊克坦等人讲读汉、满文字外,就是踢皮球、滚铁圈,玩那些小孩子喜欢的游戏,能晓得什么大事?只不过表面上仍存着帝号,满族故旧还称他一声万岁。其实,宫廷早已荒草丛生,回首当年已不胜黍离之感。幸亏皇室经费还能随时领取,也算衣食无忧。不料,梁士诒、江朝宗二人,一文一武,奉着袁氏的命令,竟来胁迫清室,逼他撤销帝号。世续依据优待条件,当然拒绝。谁知惹恼了江朝宗,竟挥舞着拳头,好像要赏世续几个拳头,吓得世续倒退几步。还是梁士诒从旁劝解,叫江朝宗不要莽撞,等世续禀明两太妃后,再作打算。世续见梁士诒放宽一步,自然随声附和,说是禀过太妃再行报命。两人这才回总统府复旨。
老袁静等数日不见答复,正要派二人再去催逼,忽然梁士诒报告说:“庆亲王奕劻病死了。”老袁道:“什么时候逝世的,先前不曾听说他生病,怎么这么快就过世了?”梁士诒道:“听说他前天为废帝一事入宫商议,大家哭作一团,想这老头儿伤心过度,回家呕血,气竭身亡。”老袁道:“难道他拥护清室,不肯撤销帝号?”梁士诒道:“他愿不愿意撤销帝号,还未探悉底细。”老袁道:“我只是让溥仪这小子撤销帝号,又没有抄他老头儿家产,他伤心什么?”梁士诒道:“这也不能怪他。从前,清帝退位时曾订有优待条件,并声明清帝名号不变更,如今要他撤销帝号未免有碍前约。况且既然帝号可以废,将来各种条文肯定也会归于无效,岂不是令他闷死吗?老袁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若为帝,难道溥仪还能称帝吗?”梁士诒道:“主子明鉴,天下事须逐渐进行。现在令清室撤销帝号,不如令清室推戴主子,让他协同推戴,等主子登了大宝,再令他撤销帝号。那时名正言顺,还怕他反抗不成?”老袁听到此话,不禁起座,拍着梁士诒的右肩道:“你真是个智囊,赛过当年诸葛了。”梁士诒慌忙谢奖,几乎要下跪磕头。老袁把他扶住,又小声说道:“这还要靠你去疏通呢。”梁士诒道:“定为主子效力。”老袁又问及国民代表大会一事,梁士诒道:“这可让办理国民会议事务局密电各省,指示选举和投票方法,定可全体一致,无需过虑。”
办理国民会议事务局局长顾鳌,听到这个消息,忙与梁士诒拟定秘密办法。得到老袁的同意后,依次发电,通告各省将军、巡按使。
各省将军、巡按使鉴:
……眼下情势,较前尤为紧要,请贵监督迅速密饬所属各初选监督。对于该县初选当选人负完全责任,尽可于未举行初选前,先将有被选资格之人详加考察,择其性行纯和,宗旨一贯,能就范围者,预拟为初选当选人,再将选举人设法指挥,妥为支配。如果遇到窒碍难通的,亦不妨隐加以无形之强制,庶民投票结果均能听我驰驱。
这时候的筹安会、联合请愿会都已过气,现在最有势力的要算梁财神。因为联合请愿会以及国民代表大会,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他已差不多是老袁的代言人。像沈云霈、张镇芳、那彦图等,都因跟随梁而成名,当时人称“十三太保”。而“筹安六君子”,除杨度、孙毓筠依附梁财神还有余焰外,其他人都已渐渐失势,就连筹安会的门前也是门可罗雀。杨度看不过去,便把刻有“筹安会”三字的招牌拿了下来,换上宪政协进会的牌号。大家喜新厌旧,原认为杨度多才多艺,又想出了什么好办法,便又是一番巴结。后来才知道,杨换汤不换药,于是掉转头又到别处凑热闹去了。
袁政府盛倡帝制,有几个老成练达的人物,料定帝制难成,先后递呈辞职书,离开北京。第一个是李经羲,第二个是赵尔巽,第三个是张謇。这三位大佬都是袁世凯的老朋友,张謇与老袁还有师徒关系。原来,袁总统是前清河道总督袁甲三的侄孙,侍郎袁保恒的侄儿,父亲袁保庆也曾为江南道员。袁世凯小的时候,曾去陈州应童子试,府试考列前十名。到了院试,督学为瞿鸿禨,见他试文中不守规则,便没有录用。这也成为袁世凯的一大恨。后来,袁世凯听说李鸿章任直隶总督,便前往天津,执世家子礼,投帖进谒。李鸿章接见后,颇加赏识,给了他优差。保恒得知消息,对李鸿章道:“舍侄**不羁,日后恐怕会败事,千万不要重用他。”李鸿章生气地问道:“你为何如此轻视自己的侄子?我看他的功名,将来定出你我之上呢!”当时,吴长庆驻师朝鲜,与袁世凯的父亲是故交。于是袁世凯又弃李投吴,吴对他说道:“你还年少,应先读书,我幕府中有很多有学识的人,你可以多向他们请教。”袁世凯无奈,只好唯唯从命。吴幕中的一等名流,一个是海门周家禄,还有一个就是通州张謇。周家禄看了袁世凯的文字,颇多夸奖,而张謇则极为严厉,总批评他,弄得他闷闷不乐。后来,袁世凯入跻显要,竟任直督,曾聘周入幕,而对张却不闻不问。直到清廷创议变法,袁世凯力请立宪,张謇也上奏要求立宪,双方关系才有所缓和。袁世凯为民国总统,张謇入任农商总长,于公是主辅,于私属于师生。帝制风潮愈演愈烈,张怀着旧交,入内规谏。偏偏忠言逆耳,反碰了一鼻子灰,大家只好各走各的路。李经羲、赵尔巽二人明知多说无益,索性也一并辞职。于是,大家收拾好行囊,悄悄地混出京城,到了城外,才派人送辞职书,婉言告别。只有国务卿徐世昌,一时不便脱身,只能一天天忍着。
谁知京城里忽然传出段祺瑞被刺的消息,徐世昌急忙派人探听,差人回报段没有出事,只是略受虚惊,刺客来路不明,无从追究。徐世昌暗暗点头,感叹不已。原来,段祺瑞解职闲居,因担心遭袁氏猜忌,仍留住北京,蛰伏不出。他向来喜欢下棋,除吃饭睡觉外,就与一两个知己围棋消遣。一天夜里,风雨凄清,段一人独自在书房里看书,大约过了一两个小时,不禁有些疲倦,正打算回卧室就寝。忽然听见窗外的风声更加猛烈,灯焰摇摇不定,几乎要吹灭了,门帘也无缘无故揭起一角,好像有一条黑影从缝隙里窜了进来。说时迟,那时快,段祺瑞急忙抽出身上的手枪,对着黑影就是一枪,黑影却闪到一边,段赶紧又补了一枪,没想到那黑影滚到床下去了。这时段反觉得惊疑,从门外唤进仆役入室搜寻,四处都没有人。于是,自己掌灯,往床下一照,不禁猛呼道:“有贼在此!”仆役忙七手八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床下的贼拉了出来。谁知是一具热血模糊的死尸,大家都觉得太蹊跷了。在尸身上一搜,只有一支手枪。段看了看,定了定神,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对仆役道:“拖出去吧,明晨把他埋了。”仆役不知原委,嘟嘟囔囔道:“这具死尸不是刺客,便是大盗,正好报明军警,彻底查究。”段道:“你们晓得什么?现在的形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死尸是为了金钱甘心舍命,我今日还算大幸,没遭毒手。明晨找口棺木把他埋了,自然没事,假如有人问起,就说是死了一个仆役。大家各守秘密,要格外谨慎,此后凡面生人等一律不许入门。如违我命,立加惩处,莫说我无主仆情谊。”
第二天,仆役奉命将死尸掩埋。尽管大家都咬紧牙关,不敢多嘴,但总难免走漏风声。段宅内出了此案,不到两三天的功夫,已传遍北京城。虽然不知道刺客是什么人,但明眼人都知道刺客来历不小,暗地为段氏庆幸,并佩服他的干练。段祺瑞经历此险后,越发杜门谢客,遵时养晦,连几个围棋好友也不怎么往来了。过了几天,便托词养病,在西山找了一处僻静的房子,从此不问时政。老袁阴怀猜忌,密嘱爪牙,侦探他的行动。后来,听说段闭户独居,没什么变端才稍稍放心。只是山东将军靳云鹏以前与段交往缜密,段既辞职,靳也就失去了内援,为了自卫,靳只好南结江苏将军冯国璋。一时间谣言四起,都说靳是段的替身,冯、靳相结,也就相当于冯、段相联。渐渐地,此话传入老袁耳中,于是老袁忌段,忌靳,并忌及冯。老袁内命长子袁克定自练模范军,抵制段氏,并以换防为名,调陆军第四师、第十师屯驻上海,第五师中的一旅驻扎苏州,安武军的第一路驻扎南京,这些调动无非是防冯变乱,加以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