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中国人,我们的生命里背负着故乡这个地理上的名词,但很遗憾的是(从前)不能回来。也很高兴,因为从来没有在这里生长,这个土地就变成了我的心肝宝贝。
花开有时,花落无形。人,生命虽有终,却可以通过子嗣的延续,达到另一种意义的永生。更为后人所敬仰,受千万人的膜拜。祭祖,血脉绵延的祭奠。后人对祖先的追思和敬慕,沉淀的是一种道德,一种文化。
《小娘惹》,新加坡一部极具华人色彩的电视剧。在剧中,每一家华人的祠堂都挂着一幅匾额:追远。剧中的女主角月娘,挨打时会望着“追远”一笔一笔记忆,忘却疼痛;老人的寿辰,一方简单绣着“追远”二字的手帕,瞬间便打动了老人的心。
追远——月娘说,我们要永远记得我们从哪里来,不能忘了我们的源头。每个人都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那么才能坚定地往下走,不然就一直漂泊,没有归属感。
回乡祭祖的三毛,心中涌动的,应是这一番心情吧。
定海城关的一座旧宅,住着她的一位堂伯母。八十六岁的老人被扶到沙发上,三毛双膝跪定,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礼毕,又亲昵地偎依到老人肩旁,用地道的舟山话与老人叙起家常。
两天后,三毛来到小沙乡陈家村祭祖。踏上小沙村的土地,她泪流满面,呜咽着:“我盼了四十年,终于实现了梦想。”寻根之情,溢于言表。
在陈家祠堂,三毛照闽南习俗,在供桌前点燃六炷清香,放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随后合掌举香至额头,极郑重地施以祭礼。
从祠堂里走出来,三毛便上山给祖父陈宗绪上坟。祖父坟前,她脸上贴着墓碑,悲切地呼唤:“阿爷,魂魄归来,跟平平说说话……”一边说话,一边泪如雨下。祭奠完祖父,三毛撮起一把泥土,放进早在台湾就准备好的麦秆小盒中,对众人道:“故乡的土是最珍贵的东西,生病了,只要拿它泡水喝,病就会好。”
恋土恋亲之情,三毛吐露得凄凄楚楚,真真切切。她的礼节、情感,犹如一位中国旧式妇女一样。磕头、烧香、唤魂……这些原本应属于父辈的礼行方式,三毛做起来,自自然然,竟然看不出一点儿做作。
离开家乡之前,三毛带着感情对记者说,她热爱故乡,特别是喜欢乡亲们称呼她为“小沙女”。她还说,要用“小沙女”做她的第二个笔名。
在舟山,三毛停驻的时间不长,但把全副身心都融入了这片梦萦的土地。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思乡恋土之情灼然可见。
一年之后,一九九〇年四月,三毛开始了第二次大陆之行。
逝者已矣,可以安息。生者,仍将负重前行,为自己,也为别人。掸落红尘,拨开浮华的虚幻,看清这个复杂而多彩的世界,静守岁月的美好,且行且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