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尴尬为什么会传染?你尴尬所以我尴尬(1 / 1)

尴尬为什么会传染?其实不仅仅是尴尬,看到别人笑,看到别人悲伤、痛苦,我们似乎都会感同身受。这些气氛和情绪为什么会传染呢?

先描述几个比较经典的场景:比如说,在一个盛大的舞台上表演时突然忘词了;一个貌似熟悉的朋友和你打招呼,你却忘了对方的名字;在厕所或电梯里遇到不太熟悉的上司;闻到不太熟的朋友放的屁,又不好意思揭穿,只能若无其事……不知道听到这些描述的时候有多少人被“尴尬”到了。其实很多时候我们感到的这种尴尬,并不是事情让我们勾起了曾经类似的尴尬回忆才感到尴尬,而是听到对于尴尬事件的描述本身就已经使我们觉得尴尬。

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会因为那些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而感到尴尬呢?换句话说就是,当我们听到别人尴尬的经历或者看到尴尬的遭遇,我们自己也会觉得尴尬,这种尴尬是怎么来的呢?

共情:把别人的情绪投射到自己的大脑中

共情,也被称作同理心,是由人本主义心理学的创始人罗杰斯阐述的一种概念,这是一个心理学的概念,现代精神分析学者的著作当中也越来越多地出现了这个词。不仅仅是尴尬,快乐、悲伤、痛苦、焦虑等情绪都会出现类似的共情——当朋友给你讲一件高兴的事情,你也会觉得很快乐,哪怕你没有经历过;当身边的人觉得很焦躁,你也会心烦不安。

在看电影时会被剧中人物的情绪带着走,就是因为我们具有“共情”这种能力。不过共情和换位思考并不是一回事,换位思考会让我们更容易去感受对方的感受,但是有时尴尬几乎是同步的,大脑并没有产生一个思考的过程。举个例子,你去看朋友的演出,朋友在台上正表演着,突然音乐停了,朋友一下愣住了,表情特别尴尬。这时坐在台下的你也会觉得很尴尬,你的尴尬几乎跟他是同步的,并没有去想象自己在台上会怎么样,单纯因为他的尴尬而尴尬。

如果你试图思考另一个人的感受是什么,其实就偏离了共情,进入了思维的独立世界。关于这种偏向于“本能”的描述还有一个更加直接的例子,那就是婴儿似乎知道其他人的感受是什么,并且能够对此做出反应——如果父母不高兴,即使父母努力不表现自己的情绪,很多婴儿也会哭叫或做出反应,比如很紧张、变得谨慎小心。类似的情况似乎也会发生在马或者狗的身上,这也是大家所说的“通人性”。

共情更像是一种自动反应。为什么我们会产生“共情”呢?研究者发现,在我们的大脑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神经元叫“镜像神经元”,顾名思义,它像一面镜子一样,把别人的情绪投射到自己的大脑当中。

“感同身受”是一种人的本能

镜像神经元这个概念是最近20年才被科学家提出的,它的发现很偶然。20世纪90年代,一群意大利的科学家研究猴子大脑的前运动皮层,这个区域是负责手,也就是猴子的前肢运动。他们发现,当猴子去抓盘子里的葡萄干时,它的大脑前运动皮层会被激活。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反应,因为抓握这个动作的确是跟前运动皮层相关的。但是有一次,当实验人员自己去抓葡萄干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看着他们抓葡萄干的那只猴子大脑里的前运动皮层也被激活了。

而这只猴子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并没有抓握的动作。这就非常有趣了。在看到实验人员抓葡萄干的时候,猴子大脑里的反应和亲自去抓葡萄干时的反应是非常类似的。

研究者认为,也许正是镜像神经元让我们能够理解别人的行为和意图。比如说,当一个人伸出手去,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杯子,我们就会意识到他是要去拿这只杯子,并不需要思考,因为我们在看的时候大脑其实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这种带入感不仅仅体现在动作和行为上,在情感世界里,镜像神经元同样非常重要。

之前我们说过,不只是尴尬,快乐、悲伤、恐惧等情绪同样会被传染,造成这种现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我们看到别人的表情或者感受到别人的情绪时,镜像神经元会将情绪体验投射到我们自己的大脑中,我们就能因此对别人的情绪感同身受。

镜像神经元能够让我们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但并不一定能理解他人情绪产生的原因。小婴儿肯定理解不了自己的父母是因为尿布太贵而感到悲伤;但反过来,也有些人可以理解对方为什么难过,却并不能感同身受,比如,自闭症患者。

自闭症儿童对别人的共情能力很差,这很可能是他们的镜像神经元受损或者缺失,导致无法对其他人的状态进行内在的投射,所以他们很难读懂别人的表情。他们不能通过一瞬间的表情变化猜出对方的意图,而是需要通过一系列的逻辑分析来推理,就像我们做阅读理解一样。自闭症患者在阅读他人表情时需要思考,要经过学习了解面部肌肉的位置对应怎么样的表情。现实生活中,你和别人说话时不会告诉自己:“他的眉毛和嘴角上扬了,所以他应该很高兴。”对我们来说,体会别人的情绪几乎是一种本能。但是对于自闭症患者或有表情理解障碍的人来说,就需要福尔摩斯那样强大的推理能力,通过嘴角上扬、眉毛上翘等一系列特征来判断这个人是高兴的。所以,自闭症的孩子很难融入社会,他们缺少这种“感同身受”的能力,因而很难参与正常的社交。

为什么看到“打哈欠”三个字就想打哈欠?

镜像神经元很厉害。大家是不是看到“打哈欠”这三个字就特别想打哈欠?或者,当你看到或听到别人打哈欠的时候,自己往往也会忍不住,有时候,仅仅是想一想也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哈欠。

为什么打哈欠也会传染?有人说,是室内的二氧化碳浓度太高了,这种说法站不住脚,因为在室外打哈欠同样也会传染。一些研究者认为,打哈欠会传染,这很有可能也是镜像神经元在作怪。

当我们看到别人在打哈欠的时候,镜像神经元会产生一种感同身受的疲惫感,让我们不自觉地模仿打哈欠的动作。2007年,美国康涅狄格大学有过一项研究,发现和同龄的正常儿童相比,自闭症儿童似乎对哈欠更无动于衷,那些沟通和社交能力有所欠缺的人也不太会被哈欠传染。

为什么打哈欠会传染?有各种版本的解释,目前也没有一个最终定论,镜像神经元算是一个比较能够自圆其说的解释。最重要的是,除了能让我们理解他人的行为、意图和情感,镜像神经元让我们具有学习的能力。

关于演化

关于镜像神经元的产生有一个演化角度的假说——镜像神经元或许能够帮助我们远离危险。人类对于负面情感的镜像反应似乎更加强烈,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厌恶。当我们闻到恶心的味道或者吃到难吃的食物,会表现出厌恶的情绪,而这种难闻的味道或者难吃的食物有可能就隐藏着危险的信号,所以当我们看到别人脸上厌恶的表情时,自己也会产生厌恶的情绪,这种厌恶的情绪可以让我们远离潜藏的风险。

类似的情况还有疼痛,电影中敲脑袋、针扎脸、受电击之类的画面会让很多人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自己也会感觉到疼痛,这很可能也是镜像神经元在保护我们免受伤害,让我们尽快离开危险地带。如果有一天它们罢工的话,我们看电影的时候会少很多乐趣,感动的时候不会哭了,高兴的时候也不会笑了。

也有理论认为,镜像神经元之所以让我们具有共情的能力,也可能是社交的需要。毕竟对于种群而言,活下去不仅意味着个体生命的存续,更重要的是要让后代延续,人类又是群居动物,这样一来,感受彼此的情感就很重要。当看到同伴遭受痛苦,我们也能感受到痛苦并且帮助他们减轻痛苦,这样,父母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同伴之间也会相互帮助。

帮助他人是需要付出的,所以我们更愿意对同类共情,对于其他不相干的人就会相对冷漠。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当我们和朋友逛街时,朋友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摔了个脸朝天,我们会觉得非常尴尬;但如果摔跤的是一个陌生人,我们可能就会“扑哧”一声笑出来。

关于镜像神经元还有很多未知的地方,比如,它在大脑当中究竟是如何分布的?它的机制和原理是怎样的?这些都有待于继续探究。另外,它和我们语言沟通的形成是不是也有关联?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些镜像反应来治疗某些疾病?又或者,提高人类的某项能力?

当我们在看别人做和自己做时,大脑的反应是非常类似的,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自己做,只要看别人做,自己也就学会了。就像并没有人教过我们洗澡,但是从小看到爸爸妈妈是怎么给我们洗澡的,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又比如,在学习某种乐器的时候,也是通过不断地模仿,而这种模仿很可能也是通过镜像神经元来完成的。

关于镜像神经元的工作机制目前并无定论,研究者只是观察到了这样一个现象,发现它似乎能够解释很多长久以来困扰人类的问题。神经科学家一直对人类强大的模仿能力感到困惑,我们的大脑究竟是如何转化收集到的视觉信息,再以同样的形式通过运动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对于这一点,镜像神经元似乎给出了很好的解释。

不过事物都有两面性,镜像神经元让我们只需要看看就能学会复杂的认知技能,同时也让我们更容易学会暴力——通过电视或者游戏当中的暴力画面,我们不需要反复操练就已经学会了如何实施暴力。尤其是小朋友,他们的模仿能力非常强,在那些还不能够明辨是非的年纪,他们不明白这样做到底好不好、对不对,但是通过模仿,他们已经能够学会这些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