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1 / 1)

人类理性精神在中世纪异化为宗教理性。通过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做中介,人类主体自我意识逐渐觉醒,开始扬弃宗教理性而回复到独立自主的主体性。理性在17、18世纪成为判决一切的标准和权威。思维与存在的对立取代了上帝与世界的对立,精神拓进到了真正理性的时代。这一理性时代精神,通过理性经验主义、唯理主义、科学理性思想和法国的政治理性主义及资产阶级大革命达至高峰。这是人类理性精神的黄金时代,也是资本主义勃兴的时代。

17世纪是西方哲学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而且一些哲学史家,都将西方近代哲学史的真正源头界定在17世纪。他们或者认为弗兰西斯·培根才是近代西方哲学史上的第一位代表;或者认为笛卡儿是西方近代哲学的真正始祖。如果说15、16世纪哲学的特征是——巨人们在思想,那么17世纪的哲学特征是——哲学界有巨人。虽然文艺复兴运动已经历了近300年的历史,但西方近代哲学则直到培根、笛卡儿,才算露出庐山真面目。

近代哲学,作为人类近代精神的概念显然体现了时代精神的特质,这就是封建时代的终结和近代资本主义的开端;是需要理性、科学的时代;是面对自然、社会和人自身的革新时代。所以思维需要以自然、社会和人本身,即普遍规律本身为对象。这样,近代哲学就以清晰明白的思维,通过以培根为代表的英国经验论或理性经验主义,通过以笛卡儿为代表的唯理论及科学理性思想,通过18世纪法国的政治理性主义,揭示了思维与外部世界的关系与自身精神的关系。理性的复兴亦即思维追求科学知识的科学思维确定性的复兴。求得真正知识及其追求相应的科学方法或思维方式,即是理性大复兴的重任。[1]由此产生出唯物论和经验论两种不同的学派来。

一、经验主义

以培根的哲学为代表的唯物经验论哲学,体现了人类理性精神在资本主义勃兴时代面对自然,寻求自然科学及其新方法的哲学倾向。他的哲学将知识建立在观察、实验和经验基础上,为近代科学振兴指明了方向。

经验主义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有培根、霍布斯、洛克、贝克莱(G. Berkeley)和休谟(D. Hume)。他们的认识论学说在很多方面相异,甚至对立。其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承认知识和观念起源于经验这一原理(尽管他们对经验的理解也很不相同)。同时,还应看到,经验论本身并非排斥理性。毋宁说与唯理派哲学的观点有某种渗透性和相融性,只是在对知识来源的确定性上与理性主义不同罢了。近代理性精神是伴随着资本主义时代及其科学而出现的,体现在哲学中则呈现出经验论的认识倾向,强调知识、科学的经验、实验特性。这也反映出各自的民族文化特色。英国人的务实精神和自由主义风格,大体上就是17世纪经验主义哲学的主调。[2]英国哲学务实明快,长于归纳,而英国又是资本主义发展最早的国家,因此哲学的经验论倾向表现突出。培根的实验科学思想及其唯物主义经验论,开辟了人类认识的新时代,将人类从经院哲学的思维方式和定势,扭转到一个面对自然、面对生产,以实验科学、经验为基础的新知识方法论上。这种新方法从经验、个别、特殊出发,概括出一般、普遍,然后再指导个别。这就是经验论的归纳法。他认为,新时代必须给人们新的认识方法,才能获得科学知识或真理,才能认识和改造自然,获取人类需要的功利,提出了 “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而要获得真知识,必须摒弃宗教神学的荒谬识见,批判经院哲学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在此基础上建立以经验为基础的新的科学方法即归纳法。培根认为传统的演绎法不能使人获得新知识,因为它是从抽象的一般推出个别,于是“一般”就成了权威和教条,阻碍人们获得新知识。

培根将归纳视为唯一科学方法,否认演绎法在认识中应有的作用是片面的;但当中世纪宗教神学思想及思维方式还在阻碍近代人类理性思维时,培根以叛逆旧思维方式的勇气,从大胆地抨击上帝的一般存在,推出个别的演绎法,提倡反传统演绎的新思维方法和科学方法,主张从现存的特殊的具体的事物中寻求一般、共相、规律,这不仅具有科学价值和意义,而且也具有反对封建文化的社会意义。培根的哲学实际上是以经验为基础的理性和经验同一的哲学。这是新时代的新哲学、新的认识论和方法论。从培根开始,霍布斯、洛克皆是经验论的继承和发展者。

二、理性主义

近代理性精神由培根导向认识、科学的经验论方向,笛卡儿则使近代理性精神转向了清新的纯思维方向。作为数学家的笛卡儿,从数学的明晰性和逻辑性出发,将数学的纯理智分析应用在哲学思维中,使他的科学观和哲学观出现了与培根迥然不同的方向:培根重事实而忽视数学,他则以数学的逻辑作为追求科学的手段;培根用经验的归纳法反对经验哲学的认识方法,笛卡儿则用理性演绎法否定经验哲学的认识方法;培根以批判“4种假象”作为扫除偏见、净化理性的思想武器,笛卡儿则以普遍怀疑的原则,作为他建立新世界观的出发点和基础。[3]

笛卡儿以清晰明白的观念作为他的哲学的基础,认为理性是人的天赋,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就在于人的理性禀赋,心灵的本性是思维。虽然他也谈到情感、欲望、意志,但他思考的重心是思维问题,所以他的理性观念天赋论是近代理性精神的纯理智思维形式的显现;是与经验论相对立,又相互渗透的又一个理性思维形式。大陆国家的专制传统,又促使大陆哲学形成更抽象与更富于思辨性的理论风格。17世纪的法国尤其是一个理性的国度,从它的文学、艺术到人的礼仪、风俗均是以理性著称的。理性事实上限制、压抑、歪曲了人的情感。理性时代需要理性哲学,理性哲学需要有理智气质的哲学家。就气质、性格而言,笛卡儿是时代哲学家的理想人选。而笛卡儿一生的追求,除去学问,就是安宁,为学问冥思苦想,为安宁东走西奔,他个人的情感生活则十分贫乏。难怪他的哲学不为情感、欲望留出应有的地位。[4]正如黑格尔所说:笛卡儿使哲学在奔波了1000年之后,现在才回到了这个思维的新基础。因为近代哲学是以思维为原则的。[5]

笛卡儿认为,人类几千年来获得的知识之所以有许多错误,就在于思维的错误;而思维的错误在于人的思维屈从于种种外在形式的权威、习惯和偏见,而没有确立人自身的理性思维的权威,不能从心灵中的明晰观念出发,明白地理解事物。他认为,只有从人的理性观念出发,从清晰明白的概念出发,才能获得正确知识。从人的本质是思维这一前提出发,笛卡儿确立了普遍怀疑原则及“我思故我在”的主体性至上原则。他以鲜明的主体性代替经院哲学的神学性,以清新明晰的思维取代盲目沉醉的信仰,以人取代上帝,这无疑成为近代科学理性精神划时代的开端。“没有人像笛卡儿这样如此清晰、敏锐和引人注目地表达了作为认识论基础的方法论。没有人使我们意识到迫切需要去提出这样的问题:我真的认识了吗?我的信念真正建立在理性可接受的证据的基础上吗?”[6]

总之,17世纪西方哲学可分为两个区域:一是英伦三岛,二是西欧大陆;以及分为两个系统:一个是英国经验主义,另一是欧洲大陆的理性主义。这两个派别尽管有区别,但毫无例外都是新兴的成熟的资本主义时代的哲学。它们在反对和批判中世纪哲学、保卫和守护资本主义文明成果、启迪和总结资本主义思想文明等方面,都是完全一致的。因此,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的分歧,或许只是证明它们各自的认识局限性。若从积极方面考虑,则只是证明了双方的认识论的特色。

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以感觉经验作为自己哲学体系的认识基础,后者则以经验的理念模式作为自己哲学的出发点和归宿。因此,经验主义尤其是产生于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前后的经验主义,其唯物主义倾向比较明显;而理性主义,出于它们的先验性质,所以即使并不完全否认经验的作用,也容易走到二元化的结局中去。经验主义作为一种思潮,有它发生、发展的必然过程;而理性主义系统内部也绝非铁板一块。“当发展到一定程度时,终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借鉴,相互促进,直至走向新的历史天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