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以拾柴为生的老头向龙宫献出薪柴,这样说还是比较自然的。但这种说法本身有一定的历史,已经广泛流传于日本全国。举一个九州的例子。肥前国岛原半岛(现长崎县岛原半岛)有这样一个故事,由于其内容变得十分奇特,连其报告人都感到惊讶(《旅与传说》第二卷,第十号,山本靖民君①)。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姐妹,姐姐嫁给了有钱人,妹妹则嫁给了守山人。妹妹每天背柴下山到镇上卖,但有一天薪柴怎么也卖不出去,而她又不愿送给姐姐,于是就把薪柴扔进海里回家了。
妹妹就这样连续做了几天,某日她刚要把薪柴扔进海里的时候,从海底出现了一位女人,她邀请妹妹到龙宫去。路上,女人吩咐妹妹说:
“如果你回家时被问到要什么礼物,你就说要一只黑猫吧!”
妹妹在龙宫逗留了几天,回家前果然被问到要什么礼物,于是她就要了一只黑猫。这只黑猫每天必须吃五合②红豆,于是她就要了一只黑猫,回家后每天按要求喂给它五合红豆。原来这只黑猫吃五合红豆就会拉五合黄金,妹妹很快发财了。平时没有来往的姐姐听说此事后过来借猫,妹妹很难拒绝,就把黑猫借给了姐姐。但姐姐贪得无厌,竟然一下子喂给黑猫一升①红豆,结果黑猫撑死了。
妹妹心生怜悯,把黑猫安葬在自家院子里。不久,从黑猫坟墓里长出一棵酸橙树。因为这棵酸橙树是从生黄金的黑猫的尸体中长出来的,所以能给人带来好运。每逢正月妹妹都会把酸橙装饰在家里。
以上故事中,主人公已经从一个老头演变为穷妹妹和富姐姐两人,但穷妹妹还是照样到镇上卖薪柴,并把卖不出去的薪柴扔进水中。而“把卖不出去的薪柴扔进海里”这一段情节,其实又是一种变化形态。再看日本北部的一个例子:流传于岩手县江刺郡的故事,就在这一段情节上有着完全不同的说法,而且结局更接近于九州肥后国玉名的古老故事。
从前,有一个老头进山打柴,看到深潭里有什么东西在打着旋儿。老头觉得有趣,就随手把一捆薪柴扔进水中,薪柴打了一个漂亮的旋儿后沉入水底。老头很高兴,便一捆又一捆地把薪柴扔进水中,不知不觉间,三个月积攒的薪柴都扔进去了。忽然,从深潭中出现了一位美丽妇人,她向老头道谢,并邀请他到家里做客。于是老头闭上双眼,爬到妇人背上,二人向潭底垂下潜了下去。原来深潭里有一套豪华房屋,老头扔进去的薪柴就在门边堆积成山(《江刺郡昔话》①,第23页)。
紫波郡还流传着类似的故事,但这个版本中说故事发生在岁末,老头扔进深潭漩涡中的也不是薪柴,而是准备新年装饰在门前的松树枝(《紫波郡昔话》②,第1页)。把绿油油的松树枝扔进水中,这种描述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美感,而且这位天真无邪的老头与《笠地藏》《大岁守火》③等民间故事的主人公一样,在除夕当天因行善而得福。可见,过去除夕就是一年中最容易发生奇迹的时刻。
此外,江刺郡还有一则民间故事与其多处相似。这则故事收录于拙著《雪国之春》,可能有人会有印象。这个故事并不像前面两个那样,发生在深潭漩涡之中。
从前,有个老头上山打柴,在峡谷里发现一个大洞穴。他心想:这种洞穴向来都是一些坏家伙的巢穴,干脆堵住算了!于是他把一捆薪柴塞进洞口,谁想薪柴却被吸进洞里去了。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不知不觉间竟把三个月积攒的薪柴都塞进去了。这时,从洞穴中出现了一位美女,感谢老头送她很多薪柴,并邀请他到洞穴里面。因为美女很热情,老头不好推辞,就跟着她往洞里走,原来里面有一套富丽堂皇的豪宅,旁边还堆放着老头花费三个月积攒的薪柴(《江刺郡昔话》,第13页)。
以上两则故事都来自江刺郡,主人公同样是打柴的老人,但关于他们抛入薪柴的动机,人们的意见已经有了分歧,而且无论是哪一种意见,似乎都缺少说服力。我们由此推测,此类故事原来应该有另一种讲述方式。此外,关于老头抛入薪柴的动机,自然有古人自己的说法,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说法已经不符合时代要求,因而得到了后人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