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的主体性,以上还主要是在主客体关系之中进行的,主体性也就是主体在主客体相互作用中表现出来的特性。这是正确的。但是仅仅如此,还没有全面地反映马克思关于人的主体性思想。马克思认为,主客体关系是以主体间的交往为中介的,主体性不仅表现在“他们对自然界的一定关系”中,而且表现在“劳动主体相互间的一定关系”[45]中。也就是说,在马克思看来,人的主体性还包括不同的主体在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为变革某一客体而进行的相互交往的特性。这种主体和主体之间相互交往的特性,现在人们把它称之为“主体间性”或“主体际性”,它是人的主体性的重要组成部分。
马克思对于人的主体间性一直十分重视。马克思认为,劳动实践是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人类的任何一个劳动实践活动都必然发生主体与客体之间的自然关系和主体与主体之间的社会关系。《德意志意识形态》写道:“人类活动的一个方面——人们对自然的作用。另一方面,是人对人的作用……”,“生产……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什么是“社会关系”、“人对人的作用”?“社会关系的含义是指许多个人的合作”[46],合作也就是交往;“人对人的作用”的含义是指许多个人合作中的相互作用,亦即相互交往,它包括个人、社会团体以及国家间的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主体间的这种交往特征是人的生产活动不同于动物生产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人的生产活动赖以进行的必要前提。马克思在《雇佣劳动与资本》中指出:“人们在生产中不仅仅同自然界发生关系。他们如果不以一定方式结合起来共同活动和相互交换其活动,便不能进行生产。为了进行生产,人们便发生一定的联系和关系;只有在这些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的范围内,才会有他们对自然界的关系,才会有生产。”[47]
交往是个人主体意识形成的重要条件。按照马克思的理解,现实的人是从事劳动实践的人,他们是在生产和交往中形成的。马克思关于生产创造人的论述人们比较熟悉,如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其实,马克思关于交往创造人的论述也是很多的。马克思认为:“语言也和意识一样,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的。”[48]语言和意识的出现进一步加强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使得交往双方从他人身上看出自我,以自我为尺度看待别人,从而形成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
马克思指出:人来到世间,“没有带着镜子”。那人是如何认识自己的呢?马克思说,那是由于人借助于另外两种东西作为镜子认识自己、反映自己的。一是“生产”,“我们的生产同样是反映我们本质的镜子”[49]。二是“交往”,“人起初是以别人来反映自己的。名叫彼得的人把自己当作人,只是由于他把名叫保罗的人看作是和自己相同的。因此,对彼得说来,这整个保罗以他保罗的肉体成为人这个物种的表现形式”[50]。不仅如此,在现实的交往中,人与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彼此创造着。交往就是“人们对人们的加工”,提高他们的“本质力量”和“种属能力”,彼此作为活动主体而形成。
交往形成集体主体。人的活动有个体形式,但主要是集体形式,集体作为主体共同作用于某一客观对象。集体主体的形成是离不开交往的。由于不同的个人在活动中的任务、目标的相同性和交往的密切性而取得必要的组织和统一的形式。在交往中,各人的相互认同、相互理解得到实现,思想、观念、情感的共同性得到显示,个体的能力得到集中和扩展。“个人(他们的力量就是生产力)是分散的和彼此对立的,而这些力量从自己方面来说只有在这些个人的交往和相互联系中才能成为真正的力量。”[51]正因为集体主体中个人主体间的交往所形成的行动上的协调和思想上的共识,人们对于同一客体的认识和态度才具有一定程度的融通性和共同性,才能在千差万别的个人需要、目的中形成社会历史发展的“合力”,在个体能动的选择中体现社会规律的客观性。
交往促进人和社会的发展。在人类历史中,生产的发展决定着交往的发展,同时,交往的扩大也决定着生产的普遍发展,生产和交往的这种相互作用决定着人和社会及其关系的历史演变。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民族的发展程度取决于民族交往的发展程度。“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然而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一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都取决于它的生产以及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程度。”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是生产和生产力的发展史,也是交往和交往形式的发展史。“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构成一个有联系的交往形式的序列,交往形式的联系就在于:已成为桎梏的旧的交往形式被适应于比较发达的生产力,因而也适应于更进步的个人自主活动类型的新的交往形式所代替;新的交往形式又会变成桎梏并为别的交往形式所代替。由于这些条件在历史发展的每一阶段上都是与同一时期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的,所以它们的历史同时也是发展着的、为各个新的一代所承受下来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而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关的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为前提的”,那时,“狭隘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通的个人所代替”[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