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领略杰德堡训练(1 / 1)

在空降兵学校学跳伞时,有一个同学叫Mich,他是3RPIMa(第三海军陆战空降团)的GCP队员。Mich人长得很帅,是个俏皮的德国血统法国人,说话很随和、幽默,所以我们的关系特别好。我在PM工作时,有一次我跟他通电话聊天,半开玩笑地问他能不能跟总部的领导说一下,有机会让我去参加个培训,我法语不好,怕跟领导在电话里讲不清楚。

他当时也没说啥,只是一个劲地在电话里笑着说见鬼。

确实,在PM工作的那段时间我快闲出病了。

我把这个想法也跟我们团GCP分队的一位士官说了,他是我考GCP时的考官之一,叫罗尼。罗尼由于参加通信晋级而错过了随队去阿富汗,所以在家留守。不要看他是士官而且是GCP的正式队员,也是在营区天天出勤务出到烦死。

我问他有没有队长在阿富汗的联系方式,能不能联系上他,让我出去学点儿东西,不要天天在这里无聊地巡逻。

罗尼说了一句“没问题!我会发消息给连长(队长)!”就跑向团部送文件去了。

在相对特殊点儿的单位里,上面的领导是掰着手指头能数过来的,不像在普通连队,大头兵头顶上有老兵、寝室长、班长、排长助理、排长、副连长、连长……

GCP分队的架构特别简单,整个单位就20来个人,直接归队长管理,和其他GCP分队都是平行关系,队长上面就是GCP总部,沟通成本低,所以效率高。

过了一段时间,我都把跟Mich和罗尼说过的事忘了,有天突然被传令回连队,我到了连长办公室,连长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说:“你收拾一下,去Jedburgh(杰德堡),该带的东西全都带上,因为你要去很久。”

从连长办公室出来后,我就一直在想:杰德堡是啥?秘密行动?要我去执行任务?直到几个小时后Mich打电话来恭贺我,我才知道杰德堡是GCP的专业培训。

杰德堡原本是英国的一个小镇,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些盟军的空降兵在杰德堡进行过特殊的培训,在诺曼底登陆时被空投到德军后方配合行动。这是世界上第一个伞兵特种部队成规范、成体系渗透到敌后作战的案例,所以杰德堡是世界上特种部队特种作战模式的起源。

杰德堡培训的是比较基础的特种作战理论,这种培训一年一次。GCP总部的要求是,每个GCP队员都要经过杰德堡训练,即使GCP的正式队员由于各种原因之前没参加此培训,也要回来学,但只有我们第二外籍伞兵团GCP分队除外,所以并不是我们每个队员都有机会参加杰德堡的训练,什么原因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结果就在这次杰德堡训练时,我又遇到了巴西人里约。在我从空降兵学院结业后,他参加了第二次跳伞考核,这次他成功了,被空降兵学院录进去学SOGH,现在刚结业,跟我一起参加杰德堡培训。

培训是从图卢兹总部开始,在第十一空降通信指挥连学通信,这个连是旅直属连,然后每个星期换一个地方接受培训。

第十一伞兵旅下属8个团,每个团的专业都不一样。总部就给8个团的各GCP分队下命令,要求他们根据自己的特点,教授我们相应的课程。我们先后去了第一空降运输团、第三十五空降炮兵团、第十七空降工兵团、第一空降猎手团、第二外籍空降团、第一空降装甲团、第三海军陆战空降团、第八海军陆战空降团。以图卢兹为中心,8个团基本都在法国南部。这是我第一次走遍8个团的驻地,之前仅仅是跟这几个团的人打过交道,但是没去过驻地。

杰德堡培训的内容很丰富,涉及通信、战场急救、侦察、CQB、各种武器射击、车辆射击、驾驶、地面对空中引导、空投引导、水路渗透、各种战斗障碍、攀岩、爆破、捕俘训练、格斗、直升机绳索技术……

我学了两个多月。

有些内容是过去培训过的,从课程单项的培训细节来看,和之前没太大区别,但把若干个单项整合到一起训练时,在软硬件的实操方面和过去有了很大的区别。

例如,同样是打靶,用的是同样的枪、同样的子弹,在同样的场地打同一个靶子,但这次打靶是为了救人质,要在目标敌人前面再放一个人质靶子;或者模拟你的右臂和腿部受伤了,只能蜷缩在地上先用左手完成射击、换弹匣,然后再向隐蔽物蠕动。这时的条件有变化了,战术和射击方式都会相应改变,这样的课程就是新鲜的,90%的课程都是这样的。

在1RCP(第1空降猎手团)培训时,第一堂课是有关于信息处理的开场理论课,教官在投影仪上放出一张照片,照片的中心是希特勒在行纳粹军礼,背景是城市的建筑物。这堂课是教我们如何从一张新闻照片上分析局势。

每个学员都发言讲自己的分析。

到我的时候,我说我感觉希特勒在那个时候是要逆天了。

我不知道逆天用法语应该怎么说,所以我的表达可能有点儿奇怪。我说完后,所有人都好像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愣愣地看着我。

我就解释了一遍,我说:“你们看这张图片,从最简单的构图来看,希特勒敬礼的时候,他身体的高度比身后那些建筑物还要高,甚至比那座教堂的顶还要高,教堂在过去应该是整个城市中最高的建筑物,因为它是神圣的,但是希特勒在这张照片里,他敬礼的手伸得比教堂还要高。所以我看这张照片的判断就是,这个人已经比宗教还重要了,一定是有人策划这样去拍,并有目的地发表在报纸上的,他肯定就是要造反了。”

我说完了以后满屋的人都在发愣,只听教官说了一句:“见鬼,中国人!”

还有很多有趣的插曲,学医疗的时候,有一个兵龄不短的士官学员,是一个特别爱开玩笑、特别滑稽的人,那天我们都在专心听课,他把医用手套吹成一个气球套在自己头上,差点儿憋死。

医疗课上我们还学习假装自己给自己打吗啡,互相打吗啡,吗啡针里装的是生理盐水,所以打多少都不要紧。还相互进行静脉注射,有个特别壮的8RPIMa(第八海军陆战伞降团)士官被他搭档扎针时,静脉里的鲜血一下子喷得对方满脸都是,估计是他太壮了吧,血压比普通人高。

白天拿鸡腿和猪蹄练伤口缝合,晚上拿缝完的鸡腿和猪蹄做烧烤,连线都不拆。

射击训练时就是放开了打,总部把各种各样的枪全都拉过来,很多是从来没见过的新式武器,随便拿几支没打过的枪,子弹往那里一扔,打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真的是在吃子弹,打靶打到手指头扣不动扳机,半夜时小臂抽筋。

这些训练奠定了我的各类专业基础,加深了我对战术动作和战场经验的理解。

仅拿打过的枪型来说,法军的每个士兵都有一个射击记录本,每个本子大概有二三十页纸,用来记录训练时使用过的每一款武器和成绩。普通士兵服役几年后,这个本子可能会用去一大半,但是这样的本子我有四个,每一个都填得满满的。我在2016年退伍之前几乎把西方现役枪支打了个遍,这和我进了GCP后,在枪械和爆破办公室的工作有直接关系。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惨的插曲。

野战生存时打了三天也饿了三天,第四天说好了给饭吃,结果教官抬来大大的一桶死沙丁鱼,强迫我们拿着生鱼当饭吃,每个人都边反着胃,边把刚咽下去又从食管里反出来的碎鱼吞了回去,一个个流着泪吃了好多,以至于第五天好多人戴着防毒面具去上厕所,而且马桶里全是鱼鳞。

格斗培训晚上练摸哨,在古堡角落发现扮演敌人的哨兵,这个人就是我在GCP看到的第二张亚洲脸,他是日裔法国人,又高又大。本想用捕俘技术放倒他,结果被人高马大且鸡贼的他反制,扭打时我俩同时摔倒,加起来350斤的体重全都落在了我右脚踝上,只听到咔嚓一声,脚踝很快肿得像个球,接下来一周我都穿着割了后踝的靴子跟大家一起单腿跑障碍。

要不然就得被淘汰。

虽然训练很累,不过还是有周末的。

一到周末我们就坐火车去图卢兹,找一个酒店住下来,去逛运动品店、看电影、吃汉堡。那时候最喜欢吃汉堡,每次在图卢兹下火车都会去站里的quick(快客)买一兜汉堡,因为它不但方便、快捷、热量高,而且拿士兵证给打折。

杰德堡培训进行了两个月,结束时我们GCP分队已经从阿富汗撤回来了,我就和里约正式归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