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从高空渗透到军用格斗再到军事警察(1 / 1)

2010年年初,四个月的学习结束了,按道理我应该回到科西嘉,正式进入我们团的GCP分队工作。但由于这时他们全都在阿富汗执行任务,所以我就继续留在法国大陆,到其他空降兵团的GCP分队跟他们继续练习ISV。

作战部队的ISV在细节上和在学校里学的不太一样,或者说更高级、更实用,但确实更难。因为作战部队在准备一次ISV训练的时候,不仅仅是把它作为一次高空渗透跳伞来安排,而且要加上各种战斗条件,包括敌情、落地后的集合、隐蔽撤退或紧急情况处置,一切都按照作战程序和模拟战场条件进行,再也不可能像学校里那样,等飞机时晒着太阳睡觉,落地后慢悠悠地收伞。所以这样的ISV一天最多只能跳两次,白天一次,晚上一次。

就这样我跟着那帮不认识的老GCP队员蹭了两个星期的飞机,每天根据情况开车流窜于较近的几个空降兵团之间,老队员们会提前联络好哪个部队在什么时间有飞机,然后带上装备拉上我就去跳。

到处流窜的原因是没有专机让我们练ISV,因为白天跳一次,晚上跳一次,如果配专机,飞机就要一整天都在机场等,对空中和地面来说都是浪费资源,而且我们就十多个人。

所谓蹭飞机就是,飞机先飞到400米高度,把跳低空伞的伞兵扔出去,再飞到4000米高度,把不训练ISV的高空伞兵扔出去,然后再飞到20公里外,按照计划把我们给扔出去,这样飞机转一圈就能完成三拨需求不同的训练,比配置一架专机划算得多。

ISV学习结束后,我还是没有回科西嘉岛。

GCP总部命令我再回到空降兵学校,等待我的老连队过来演练。

这期间我去了在图卢兹的GCP总部,这是我第一次到总部,到那里又跟总部的人跳了两个星期的运动伞,权当是休息了。

一直等老连队到了,我才回到空降兵学校与他们会合。

我的老连队,第二外籍伞兵团一连,到法国本土来训练是因为科西嘉岛上的大部分部队都去阿富汗了,不再有专门的飞机为部队跳伞服务,所以就干脆到法国大陆来蹭空降兵学校的飞机,同时进行一些跟科西嘉地形不一样的军事演练。

我在将近五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在跳4000米的高空降落伞,所以再跳300米低空伞的时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因为低空伞摔得非常痛,而且好久没跳过了。

结果就真的出事了。

这次的跳伞场是在一个山脊上,虽然不像“鲤鱼背”那么陡峭,但也是一个龟壳形的地理环境,山脊上是开阔的草地,周围向下的山坡上长满了几十米高的大树。

跳伞的时候,由于山坡上的风和空中的风不一样,所以很多人都直接落在了树上。

跳伞时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韩国人Kim,我们两个人把包着重机枪的包裹先扔下飞机,他先跳出飞机然后我跟着就出去了,所以他一直在比我低的位置飘落。但是离地面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的伞直往我脚下飘,我怎么控伞都躲不开,最后双脚踩在了Kim的降落伞上。降落伞是充满气的,脚一踩到上面我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结果倒在他的伞上并被伞布裹了进去,什么都看不见。那时离地面还有二十米左右吧,我以为自己肯定会摔死了,便迅速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绷紧全身的肌肉做好冲击准备。

最后砰一下摔到地面上,我在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降落伞中呻吟了一会儿,等身体能活动后,有气无力地从伞布里钻了出来,磕在胸口备用伞上的鼻子哗啦啦地往外流血,搞得浑身都是,看到一旁的Kim也摔得也不轻,躺在地上仍不太能动弹。

这种伤在跳低空伞的时候很常见,这都算是小伤了,还有人脚腕扭180度的,脊椎断掉的。

大部分的人都被挂在山坡的树上了,有的被挂得太高就下不来了。按照操作流程,一旦被挂在树上,首先要确定降落伞是不是挂得非常结实,然后把备用伞放下来,因为备用伞有十几米长,人可以顺着备用伞的绳子滑下来。但是那次有的人因为挂得太高,顺着绳子滑到头了离地还有二三十米,最后只好骑在树上。树下的人也无能为力,就坐在下面煮咖啡。直到地方消防队的直升机飞过来,挨个儿把他们从树上给接下来。

那一整天我们就跳了这么一次伞,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跳低空伞。

跳伞结束后,我跟着一连回到了科西嘉岛,我们GCP分队在阿富汗执行任务还没回来,我就还住在老连队。由于我已经是GCP的人,所以连里从士兵到连长对我都特别客气,就过了一段没人管的日子。

有一天,连长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想不想学TIOR(Techniques d’interventions Opérationnelles Rapprochées,近距离操作干预技术),我说想学。其实那时我都不太知道什么是TIOR,但是我在这里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出去多学点儿东西。

估计连长也是这么考虑的,由于营区大部分人去阿富汗了,他这个连要承担很多日常工作,本来就人手紧张,又必须按照上级要求派一个人去学习,可能他就想到我了。

这样我又离开了科西嘉,到卡斯泰尔诺达里的第四外籍军团参加TIOR的培训。

TIOR是一种军用近身格斗技术,分为初级格斗、辅教员、教练三种资质。我学的是辅教员资质,内容包括如何保护重要人物,如何在格斗的时候做合理恰当的处置,如何警告,什么是正当防卫,什么是防卫过当,还要学习相关法律,最后还要学怎么组织教学,涉及很多细节,而且有考试。

这两个星期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累的两个星期。

每天只想吃饭和睡觉,每次吃饭我都把餐盘打得满满的,吃完了还跟别人要饭吃,总是饿,因为体力消耗太大了。我从早上醒过来就开始上蹦下跳地打打杀杀,打沙袋、打枪、打棍子,我们是穿着皮靴踢沙袋的,如果踢到人腿上是能把腿踢断的。

训练还使用各种器械,甩棍、枪托、刺刀,学习当有人用手枪指着我们的时候,如何抓住他的枪,让他一枪打空,顺便把他的手指拧断。和普通格斗不是一个概念,这就是杀人技。

一直训练到中午开饭,饭后只能躺个一二十分钟,浑身酸痛,紧接着又要开始训练。

有来自各个部队的40来人参加这次训练,其中有一些人曾是各类拳术和不同级别的运动员,有柔术冠军、拳击冠军,可惜的是中途有很多人因为受伤离开了,因为只要受伤就不可能再跟上了,也有个别受伤后不愿意走的,但坚持一天后还是放弃了。到两个星期结束的时候,就剩下20个人左右了,真是拿着铁棍子往护具上打,特别痛苦。

那个总教练被我认出来了,又是个过去的GCP队员,不过他好像对戴着跟他一样金闪闪伞兵章的我不太感冒,甚至整个培训下来都没用正常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一直在吼:

“Frappe! Frappe! Frappe!”(打!打!打!)

“Allez on se dépêche!!”(快点儿!)

“Souffler! Souffler! Allez on continue!”(喘气!喘气!来,我们继续!)

中间有一个周末,教官说可以带我们去放松一下,结果被带到游泳池游了一整天的水上障碍。入水、潜泳、翻障碍,入水、潜泳、翻障碍……就像泡在一潭永远看不到尽头的苦水里,鼻子、眼睛、耳朵、大脑和胃里都灌满了漂白粉味的游泳水,皮肤都快泡烂了。

晚上又把我们拉到城里,练习抓捕街头的袭击和肇事者。

真是一个回忆满满的周末,游泳池、闪着霓虹灯的街头,一群当兵的在霓虹灯下穿着防爆服用棍子相互殴打,把打输的人用手铐铐起来扔进吉普车。

训练结束后,在回科西嘉的船上,我拿着那部诺基亚2760翻盖机对着镜子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浑身都是肌肉,脸都变方了。

两个星期的时间彻底把我累变形了。

回到科西嘉的卡尔维驻地不久,连长又派我去做了一个多月的PM(军事警察)。

卡尔维是一座美丽的海边小城,据说是哥伦布的真实出生地。这里风景非常优美,是去科西嘉一定要到的地方。卡尔维的爵士音乐节、焰火非常有名,每年好多人慕名而来。一到夏天,各种私人游艇、私人飞机停得满满的。地方很小,只有不到6000人,但是有很多低调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私人别墅和港湾码头。

PM的办公地和住宿地点就在卡尔维中心的城堡里,这个城堡依山面海,里面是古石铺筑的堡垒建筑和木梁粉墙的民居,它们被世代住在古堡的居民改成吸引年轻人的现代酒吧、餐馆、旅店,所有游客到卡尔维后必来观访。

从PM办公点向上走不远有一座石院,推开那扇非常高大厚重的木门进去,便是博物馆一般的军官食堂。

这里还有一所由PM管理、向游客开放的军事展览馆,每年旅游旺季时有那么几天,我们会把各个连队的特色装备套在模特身上,一连的城市战工具、二连的山地服装、三连的战斗蛙人、四连的狙击步枪……当然也少不了GCP的全套跳伞装备,还有各种先进武器,向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免费展示,并回答他们的各种问题。

古堡以外的现代化建筑,都是后来陆陆续续建的,尤其是码头旁的酒吧一条街和沿着海滩的绿树林下的各色餐馆,备受游客与年轻人喜欢。

PM相当于纠察,都是由各个连队派来的老兵轮流担任,任一期最少一个月的时间。每个PM小组有两到三人,由一名士官带队,穿着整洁的制服和礼帽,肩上套着PM的臂章,开着车去街区和各个军事管理区域巡逻,负责检查军容风纪及安全隐患。

这一段时间,是我当兵以来最悠闲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