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喀里多尼亚驻扎时,我们进行了一次为期三天的野外生存训练。
新喀里多尼亚两栖作战中心的军事训练基地,就在首府旁边的军港。这座军港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还有古堡。从法国人到达这片土地时,他们的船就一直停在这里,因为港口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里定居,逐渐形成了这座城市。
野外生存训练的地方就在距离军港不远的一座隔海相望的小岛上。这座岛非常小,除了植物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居民。
我们一个排20多人,在教官的带领下划着独木舟,排成一字纵队,划向小岛,因为刚好经过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还有很多游客在岸上看我们。
我们在那个岛上待了三天。
那三天天气很不错,没怎么下雨,岛上到处都是沙子,沙地软软的,都没见到什么昆虫,随便找个有树荫的地方躺下来,轻风吹过来特别舒服。其实三天不吃不喝也是可以活下来的,但我们训练的目的不是锻炼忍饥挨饿的能力,所以还是要跟着教练学习了解当地陆地上的动植物,知道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当地的海洋动物哪些容易抓到,抓到以后怎么吃,哪个部位不能吃。
印象最深的有三个:一个是吃植物,一个是吃昆虫,另外一个是吃海洋动物。
有一种昆虫的幼虫是长在树皮里的,乳白色,小手指大小,像蜂蛹一样,从树皮里面扒出来就塞到嘴里直接吃,一咬就爆浆,没有什么异味,口感软软的、甜甜的,最大的挑战是克服心理反应。
教官是两栖作战训练中心的,当地人,他教我们在什么样的树、树的什么位置能找到这种虫子。学会了才发现,这种虫子遍布岛上,随便哪个地方都能找到已经倒下的枯树,把树皮扒开,有一半的概率能找到那种虫子,吃就行了。
海里主要是学习捕捉大龙虾,就是那种饭店里几百块钱一只的大龙虾,只要运气好就能抓到。大龙虾趴在海底,潜下去拿个棍抽它两下,它一夹就捞上来一只,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每一只都很大,不算夹子,从头到尾都有二三十厘米长,拎在手里很重,拎着它的胡子时,经常胡须就断了又掉回到海里去。
龙虾不是生吃,是用海水煮熟了吃。我一顿吃不了一个,因为味道不好,吃多了会渴,岛上又没有淡水。
教官带了一口锅,是非常厚的铝合金圆形大锅。
训练允许我们带火柴。作为一个士兵,身上能发火的东西太多了,用电池配合烟盒里的锡纸可以点火,或把子弹头拧掉,塞点儿纸或者布到弹壳里,对着易燃物开一枪,就着火了,或把手雷的引信拧下来,一拉环,它就能喷火,再或者很多瞄镜、望远镜上面都有放大镜,如果你舍得把它破坏掉,卸下来也能点火。
另外,还有海参。当地海参很多,不用说在这座小岛上,就是在基地的海滩上,在齐腰深的水里练习阻力奔跑时,经常一脚踩下去,就从水中浮起一股浓稠的**,那就是踩到了海参,不小心把它的肠子挤出来了。
海参看上去很恶心,因为有龙虾,所以我们都不吃海参。
那里的水温很高,所以海胆也特别多,经常有战友被海胆给扎了。下到水里随便找块岩石,在下面就能发现海胆。
这里海胆的刺有十几厘米长,比科西嘉海胆的刺长太多,里面的黄不是很大,但每个里面都有黄。我们吃海胆也就是尝尝鲜,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主要还是吃更容易填饱肚子的东西。
还有人弄螃蟹,有人去摸鱼——那种彩色的、很小的热带鱼。
我主要是吃椰子。有的椰子特别老,都发了芽了,掰开后里面的东西像泡沫一样,里面的椰子肉能吃但口感不好。再就是喝椰子汁,不过喝多了也蛮容易上火的,毕竟不是水。
椰子随便在地上就能捡到,但是我们没有砍椰子的刀,只有小工具刀,一两毫米厚,一厘米宽,六七厘米长,很脆弱,切东西可以,但是撬不了椰子壳。我们就找那种从根部自然断掉的树,利用它断口处的木尖,捡来一堆椰子往这个尖子上磕,因为有的椰子已经掉下来很长时间,不确定里面还有没有椰子汁,还有些椰子已经发芽了,就不能吃了。
有时也会把带尖的树枝弄下来,用火烧一下,它碳化后会变得非常硬,再把它磨尖,用它插进椰子里面去撬外面的毛壳。
剥椰子是一件相当累的工作,很费劲,剥开后,椰子壳上就有三个点,再找一个木棍把它戳开,就能喝到里面的椰子汁了。
喝完后到海滩边上找一块大石头,“咔嚓”一下把它摔裂,然后掰开,用勺子或者刀子吃里面的椰子肉,口感就跟特别嫩的花生一样,很香,那两天我吃了很多椰子肉。到后来由于喝了太多的椰子汁,胃里很难受。
我们还跟教练学撒网捕鱼,学习捻草绳扎独木舟,学看星象,学看海洋天气,学怎么储水。
岛上都是沙地,沙子里挖一个坑,下完雨坑里也还是没有水,教练就教我们怎么把草叶和椰子壳垫到坑里存住水。
那种教学很好玩,和之前的其他军事训练都不一样,放松大于培训。我们那三天在小岛上都玩开心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大家都不起来弄东西吃了,就躺在地上睡觉。因为教官的作用就是告诉我们什么东西可以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什么东西,然后他就没事了。
什么东西不能吃呢,他没教过的东西不能吃,看着觉得奇怪的东西不能吃。还有一些看起来正常但从没吃过的植物也不能吃。接下来我们就是自生自灭,爱干吗干吗,跟他没有关系了。
那三天还下了一场雨,大家就挖了很大的一个坑储水,但是雨下了好一会儿,坑里的水始终就一个底,不是想象中那样满满的。
这时就发现地上正在往海里流水,大家就在这个临时的溪流中间挖一个坑,摆上椰子壳和草叶储水,雨停后,每一个椰子壳里都有一半沙子一半水,饮水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
下雨前我们搭了窝棚——用各种植物的大叶搭的,搭得很厚,效果还挺好。
睡觉时也是躺在各种叶子上,下边就是沙地,一点儿都不冷,岛上很干净,蚊子和苍蝇都很少。不过小飞虫很多,密密麻麻的,经常往眼睛里飞。
三天下来,没有人叫苦,每个人都挺舒心自在的。主要还是之前的日子过得太累了,连续两个星期总在划船、训练,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法军的训练就是这样,几乎是不停顿的,如果停下来了一定是因为教官累了,需要休息了。
有的教官睡觉时也不让我们闲着,他去睡了,让我们去找石头垒金字塔,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必须看到一座金字塔,金字塔一般高2米,心肠硬的就让垒3米的。
3米也肯定是得垒起来,办法就是上半夜一半的人去睡觉,另外一半垒金字塔,下半夜再换班。
这其实不是偷懒,更不是违反命令,战争就是这样,如何在不依靠上级的情况下给自己和队友创造生存机会,这才是我们最需要学习的东西,从平时的训练里面就要学会,而不是命令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做什么。
三天野外生存训练后,部队给我们放了三天假,这期间可以不回军营。
那几天留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在新喀里多尼亚市中心,有一家非常豪华的全球连锁酒店,离我们的训练基地不远。那里的套房一个晚上三四百欧元,我们拿士兵证去开房间是给优惠的,一晚上只要120欧元,六七个人开一个套房,平摊后算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套房里主卧、次卧各睡两个人,客厅的沙发拉开就变成沙发床,能睡两个人,佣人房间里还有张单人床。最主要的是一日三餐都是免费的,因为开的是总统套房,饮食是全包的,其实我们也就是在那里吃个早餐,白天都跑街上玩去了。
房间里有洗衣机、烘干机,有观景阳台,坐在阳台上,足不出户就可以看到新喀里多尼亚最漂亮的海湾。
出门就是商业中心,我们去街上的酒吧里喝酒,喝大了就串场子,换一家酒吧再喝一杯。
最后一天把该洗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拎着大包小包回军营。
这是我们在新喀里多尼亚第一次放假,也是第一次进城玩。
之前尽管也有周末,但都是在军营里面休息,虽然可以请假外出,但我们的军事基地在新喀里多尼亚岛屿东南端的普姆,离比较繁华的首府努美阿市有30公里的距离,所以很少有人会花很多钱打出租车去城里玩。这次是由于两栖作战训练就在市中心,所以才有这样一个机会。
不过这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因为大家都知道了城里非常好玩,所以几乎每到周末都是几个人凑钱打一辆车去城里,以至于周末在营区都见不着太多人了。可我再没去过,因为快考GCP了,要做各方面的准备。
执行完四个月的驻扎任务,要离开新喀里多尼亚时,我们所在的基地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送仪式,大家在一块儿吃顿饭、喝个酒。基地的最高指挥官给大家讲了话,其他各连也都派主官参加。
士兵的奖章都是在重大节日颁布,这个会上没有。
这是我从军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新喀里多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