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奥纳多!亲爱的宝贝,你在哪儿呢?”
母亲的呼唤,回**在小村边。
那是15世纪中叶,在意大利托斯堪尼地区,有一座芬奇镇,芬奇镇外,有一个安嘉诺村,村中有位名叫卡泰里纳的少妇,她是村中小酒店的侍女,现在她从酒店打工回到家中,却不见爱子列奥纳多的踪影,因此朝村边小河奔去。
村外的小山坡上,是一片片的葡萄园;小山坡下,是一片片的橄榄林;一条清澈的小河,静静地在山坡下流淌;河边有浅浅的沙滩,水边长着高高的藜芦和蒲草,河湾里有圆圆的莲叶和奶黄的睡莲;空气里弥漫着树木花草的香气;夕阳斜铺过来,蜻蜓在夕阳中飞舞。卡泰里纳却顾不得欣赏这夕阳中的美景。她怕列奥纳多又跑到河边来嬉戏。前两天列奥纳多鞋袜裤腿全打湿了,说是在河边追逐一对蝴蝶和一对蜻蜓,不小心跌进了水里;他说他是要弄清楚,为什么蝴蝶光能不停地飞,而蜻蜓却可以停在空中半天不动?卡泰里纳听了搂住他笑,同时又拍着他脸蛋嘱咐他一定别到河边去玩,掉进河里会被大鱼吃掉哩!
“列奥纳多!宝贝儿!该回家啦!”
卡泰里纳朝河边跑去。
村边柠檬树下,一对刚从葡萄园收工出来的农妇望着卡泰里纳的背影窃窃私议。
一位说:“可怜的卡泰里纳!没有结婚就养下了儿子!”
另一位说:“人家塞尔·皮耶罗在佛罗伦萨当公证人哩,听说已经娶了第四任老婆,儿女一大堆哩!他跟卡泰里纳不过逢场作戏,门不当户不对的,就算他现在没有老婆,也不会娶卡泰里纳啊!”
头一位又说:“不过列奥纳多却是个小天使!长得多漂亮啊!卡泰里纳有了他,看上去挺知足挺快乐哩!”
另一位点头:“不光漂亮,还真聪明!现在才五岁吧?嘿,那天我亲耳听见他从一数到三百……卡泰里纳说,由他数下去,他能一直数到一千哩!”
的确,如今卡泰里纳生活的唯一意义和全部快乐,就是养育列奥纳多。当她跑到河边时,她仍然没有望见列奥纳多的身影,她胸膛里的一颗心不安地跳动着,惶急中也顾不得揩掉脸上的汗水。
脚下的一丛金盏花,险些把她绊了一跤,然而金盏花前方的沙滩上,有两行小小的脚印,这使卡泰里纳又喜又急,喜的是可以肯定列奥纳多就在附近,急的是这孩子怎么又跑到了水边。
卡泰里纳本想再扬声呼唤,却在一抬眼之际,看到前方的沙滩上,列奥纳多正蹲在那里,不知在摆弄着什么。她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站在那里,欣慰地望着爱子小小的背影。掏出手帕揩揩脸上的汗,又双手伸到脑后理了理发髻,这才笑吟吟地、轻轻地走过去。
卡泰里纳走到列奥纳多身后,才知道列奥纳多是拿着一根树枝,在沙滩上画画。
卡泰里纳俯身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列奥纳多喜欢涂涂抹抹,卡泰里纳早已发现。列奥纳多用炭条在羊圈的栏板上画过绵牛,用刷墙剩下的白垩土在灶房的墙壁上画过公鸡,都得到过卡泰里纳和她父亲——即列奥纳多外公——的热烈赞叹,然而这一回列奥纳多画的可没那么简单!
卡泰里纳发现,列奥纳多在沙滩上画的,是她这个母亲的面影!尽管只是线条勾勒的图形,然而她竟能一眼作出判断!
泪水涌上了卡泰里纳的眼眶。塞尔·皮耶罗同卡泰里纳定情时,送给卡泰里纳的礼物,是一面从佛罗伦萨彭特·维基奥老桥珠宝店买来的小玻璃镜,那个时代里玻璃镜可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卡泰里纳一般只在一个人独处时,才把那有小银盖的玻璃镜取出来照,她常常惊叹一片小小的圆玻璃,怎么能把一个人的面貌反映得那么清晰;没想到小小的列奥纳多竟是一面更了不起的镜子,他仅用一组沙地上的线条,便勾勒出了母亲的面容!
“列奥纳多!”卡泰里纳感动地呼唤。
“妈妈!”列奥纳多转过头,扔掉树棍,一头扑进卡泰里纳怀抱中。
卡泰里纳不住地吻着儿子的额头、眼睛和红喷喷的脸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列奥纳多却得意地对妈妈说:“我在这河边玩了好久,刚才有好几个伯伯在这儿钓鱼,我把他们钓的鱼都看了,这河里的鱼都没有牙齿,它们可吃不了我哩!”
卡泰里纳把列奥纳多搂得紧紧的;心里想:“这孩子该有多出众啊!将来长大了,他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