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之驴(1 / 1)

前面说到,所谓明确概念就是明确概念的外延和内涵。也就是说,当我们在使用某一个概念时,不能想当然地对其外延和内涵是什么下结论,以至于偏离了该概念真正的外延和内涵。这对于人们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认识客观对象是非常重要的。

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他日,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又近出前后,终不敢搏。稍近,益狎,**倚冲冒。驴不胜怒,蹄之。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断其喉,尽其肉,乃去。

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这是大家都熟悉的杰出诗人、哲学家、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773—819)的名作《黔之驴》。在这个故事里,虎对驴的认识过程,就是一个明确概念外延和内涵的过程。

首先,“黔无驴”,虎的头脑中自然没有关于驴的概念。虎看见山下的驴体形硕大,只敢躲在林间窥视;“以为神”—这是虎对驴形成的最初的概念。这时候虎获得的关于驴的外延是“庞然大物”,形成的内涵是“(可能)具有神一样能力的动物”。

“驴一鸣”声音高亢洪亮,将虎可吓得不轻—“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这是虎进一步对驴形成的概念,外延不变,但内涵增加—声音恐怖,(应该)非常凶猛。

虎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很久,发现驴既无锋利的爪牙,也无尖锐的头角,再加上逐渐熟悉了驴的叫声,虎对驴形成了新的内涵——应该没有什么特异的能力。

于是虎开始逐步接近驴,并对其进行挑衅,驴则不胜其烦,“蹄(踢)之”。虎终于发现了驴的能力“技止此耳”,因此“跳踉大,断其喉,尽其肉”。

引用这个故事在这里不是要去说明驴徒有其表、自以为是,最终落得丧命虎口的可悲下场,而是希望以此阐论为什么要明确概念的外延和内涵。

当虎对驴的外延、内涵不甚明确的时候,获得的关于驴的概念是“神一样的庞然大物”“甚恐”“不敢搏”,待反复接近、观察、挑衅之后,终于明确了驴的概念—“没有什么能力的食物”。

驴却始终不去了解虎,对虎的外延、内涵不进行深入认识,没有形成关于虎的概念,以为自己可以战胜虎,最终成了虎的美食。

概念的内涵就是反映在概念中的事物的本质属性。我们通常说的概念的含义、概念的内容等都是指概念的内涵。

概念的内涵是概念的质。它说明概念所反映的事物是什么。它对应概念所反映的事物的一定方面的本质属性。虎和驴的本质大相径庭,虎食肉、驴食草,驴虽貌似强大,但实际外强中干。虎与驴终归处于食物链的上下两端,二者相遇,驴如果不逃,则必将成为虎的果腹之食。事物的本质属性是客观存在的,当且仅当这种客观存在为人们所认识并反映在概念中时,才是概念的内涵。

驴的外形、体重、颜色、声音等都属于概念的属性,但其最本质的属性还是“食草”。无爪牙之利就说明了“搏斗”不是其本质属性,因此在应对虎的挑衅时,只能选择“蹄(踢)之”,这让虎对驴的外延和内涵有了最终的本质的认识。虎虽然没有驴的体形庞大,但其锋利的爪牙和“食肉”的特有属性,决定了它必然具备“搏斗”能力,也是它始终不放弃对驴的内涵不断深入认识的根本原因。

虎在获得关于驴的概念的过程中,经过了长时间的、不断的反复探索,但驴却不去深入了解虎的外延和内涵,当然也就没有形成关于虎的准确概念。正是由于对对方概念是否明确而决定了虎、驴最后的命运。

本质属性是事物的根本,它不受外部特征和具体形状的影响,相反,因为本质属性的存在,它还会影响概念的外部特征和具体形状,这一点通过虎与驴的外形就可以看到。

讲《黔之驴》这个故事的目的,仅仅在于用此说明“明确概念”对于人们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认识客观对象有多么的重要。

当然,人们对任何事物的认识都是不断深化的,客观事物本身也是不断变化发展的,因此,人们在认识过程中所形成的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就不可能是固定不变的,这是概念的灵活性。

比如关于“桥”的概念,这个概念的内涵是“架在河道两头的能够起连接作用供人们行走和方便交通的建筑”。它的外延是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桥”,有石桥、钢筋水泥桥等。但是,如今的“桥”的外延已经不再局限于“跨越河道两岸”了,如城市中的立交桥、过街天桥等。

外延的变化导致“跨越河道两岸”这个属性被自然淘汰,减少了内涵属性,但并不影响“桥”作为“方便交通的建筑”这个内涵属性,也就是说概念的本质属性还是相对稳定的。由此说明,概念的内涵是相对稳定的,无论社会如何进步和发展,人们的认识如何更新和变化,在这一过程中所形成的概念既有发展变化,又不能任意改变,既有明确的内容,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因此,任何客观对象的内涵和外延都是确定性和灵活性的辩证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