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伏“帝”“魔”(1 / 1)

我在北京过了八个月。对于我目前这个地理的所在,说不上欢欣鼓舞的热爱钟情,也说不上难以适应的疏离漂浮。除了雾霾让我病了一场,除了早晨从家去永安里永远要在路上站上许久才能打到一台车,我始终对这里还算心平气和,就连昨天晚上家里忽然没了热水,我都没光火。跨过还摊在地上的从机场刚拖回来的行李箱去厨房烧水,我想想别处的空气也好不到哪儿去,也一样满城大塞车,也可能突然停水。

这两年,我算得上是断舍离,身外之物都可以塞进两个行李箱里。我前几天开车经过新华路,我买的房子在那里,那个房子如今租了出去,我的租客曾经也住在康州。我们不熟,唯一的连接就是他每个月会汇房租给我。我曾经以为,会有很多年,我都将住在那个房子里。

晚上和SS吃饭,他刚从巴西出差回来,从北京到瑞士,瑞士到意大利,意大利到纽约,再从纽约到了里约。SS说:“我其实恋家,一年两百多天在出差,北京却是断断舍不得离开的,只是又希望有机会去里约住上一阵,最好是很长的一阵。”我问SS为什么选里约,他说,自然条件好,大城市里有海滩和雨林,马路对面就是大海,在街道上一回头,就有个“西双版纳”;没有冬天;可以学说“巴葡”,贫民窟出来的人都晒得很赞,里约很多人都长得像超模;也是第三世界国家,一切很熟悉,有些地方不就是海淀区吗;没有压力,不用奋斗。

吃完饭他开车送我回家,我问:“你周游过几圈世界,做着自己喜欢又让我那么眼红的工作,还在北京摇上了号,你还追求什么呢?”SS说 :“自由。”我说等我们都有了自由,就去Macy's(梅西百货)站柜台吧,我站女装部,你站男装部。

我还是分不清北京的东南西北,以黑车作为重要的出行工具,生活半径不足两公里。有时候,周末能在家里待上两天,夜幕降临时才出门透口气。在北京,我最享受的事情就是下班走路回家,一个人钻进富力城的电影院随便看个电影。看动画片,看糖水片,看科幻片。富力城的空地上,总有人在弹琴卖唱,他们总是唱声嘶力竭的汪峰或寂寞沧桑的许巍。

我不是典型的北漂,没有生根的打算,也没有立足的压力,可我能感知这个城市里平凡人们的梦想欲望以及无奈失望。街头艺人,总是把自己弄得很潦倒,甚至充满戾气,这样可能可以挣更多的钱。纽约地铁里,我见过打扮得无比整洁的日本男生坐着敲鼓,也见过忧郁的青年人拉小提琴,还有59街的花腔女高音以及42街日复一日的打击乐队。纽约比北京能容下人们的自我与自嘲。

双井是个特别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回家的路上,我要经过无数的路边摊,有很多东西我没吃过,始终没明白烤冷面要怎么烤。妙龄的少女们蹲在地上淘便宜的衣服,广场上无论天气多么恶劣,都聚满了人跳着广场舞。大爷大妈们更安于室,这一边气氛就轻盈得多。北京户外没法跑步,我不喜欢健身房,所以买了垫子在家运动。

4月的周末,我跟游客一样去了天坛。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4月,找一个早晨去天坛。事实上,我去得晚了,被人潮打败,匆匆回了家。北京与七年前你在的时候,应该有了很大的变化,不过春天还是柳絮漫天飞扬。

这里好像从来都不下雨,与我过往待过的地方相比,简直是极度干燥。房间里的灰尘很大,每次星期都要狠狠擦两次,我的鼻子才能舒服些。下雨我就会很欣喜,虽然往往只能持续几分钟。去年冬天,北京只下了一场雪。去年的雪,仿佛全部都下在了你现在住的地方。

我有时候加班很晚回家,车行驶在路上,北京很大,依旧非常陌生。司机问我怎么走,我常常答不上来。这是一座你生活过六年的城市,我在多年以后搬来这里生活。很多人说,上海姑娘来北京,无非就是因为爱情。他们问我:“你是吗?”我说:“不是,我为了工作。”

Summer经常带我玩,她总是想到我,她是我在北京最依赖的朋友。她那天带我去吃春饼,我一口气吃了六卷,并对Summer说,北京最好吃的东西就是春饼了。Summer说,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听完就很想试试爆肚和炒肝,还有卤煮。我第一次发现北方的冷面和凉面是不同的两种面,Summer感叹我们南方人对于北方食物了解的贫乏。她还带我去买设计师品牌的首饰和衣服,北京时髦的地方比上海还时髦。

我在夜里听到电台里播Bee Gees(比吉斯)的《Massachusetts》(《马萨诸塞州》),忽然有些难过,我想念波士顿,那里有条你一直沿着跑步的Charles River。我那天还听到Loenard Cohen(雷昂纳多·科恩)的《Famous Blue Raincoat》(《著名的蓝色雨衣》),12月底的早晨4点,他在寒冷的纽约写信。于是我打开电脑也写了点东西给你。

对了,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Sincerely Jane

5月6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