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宜州[1]见梅作

黄庭坚

天涯也有江南信，梅破[2]知春近。夜阑风细得香迟，不道晓来开遍向南枝[3]。□□玉台[4]弄粉花应妒，飘到眉心住。平生个里[5]愿杯深，去国[6]十年老尽少年心。

【注释】

[1]宜州：今广西宜山县。

[2]梅破：梅花含苞待放。

[3]开遍向南枝：因向着太阳，较温暖，故南枝先开。

[4]玉台：梳妆台。

[5]个里：个中，此中。

[6]去国：离开朝廷，言遭贬。

【译文】

虽远在天涯，却仿佛嗅到了江南春天的气息，因为那初绽的梅花，预示了春天的临近。深夜，轻风吹过，送来缕缕花香，清晨时惊见向阳的枝头梅花开遍。这不就是那落到寿阳公主额头上的梅花吗？正是巧妆扮。若在平时，对此美景，总要把酒喝个够，可如今，离开故国十年，岁月无情，再无少年心志。

【背景故事】

宋徽宗崇宁二年（1103），黄庭坚因写过《承天院塔记》而遭人诬陷，得罪权贵，以“莫须有”的罪名，再次被贬，押送到宜州（今广西宜山），受人监视管制，开始过着完全没有人身自由的“囚人”生活。

在这种苦难的生活中，有一天夜里，微风送来阵阵清香。循味看去，原来已是东风吹拂，隆冬将逝，春天已近。

不是吗？随着梅香飘拂，一梅报春，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的春天转瞬就要再临人间了，真是梅先天下春。

闻着梅的清香，观赏梅的英姿，黄庭坚的心中为梅的高洁情操所陶冶着。人们赞赏梅花那种疏影横斜的风韵，清雅宜人的幽香，但此时此刻对遭受不幸的黄庭坚来说却引不起多大兴趣。黄庭坚此时想到的是，梅花愈老愈显得苍劲挺秀，生机盎然，老梅浓而不艳、冷而不淡、迎霜破雪、独步早春的精神，不正是自己应具备的吗？触景生情，想起往日赏梅，若遇上这样的良辰美景，当会一醉方休。今非昔比，十年的贬谪生涯，岁月流逝，心力衰竭，再也没有少年时的心志了。黄庭坚百感交集，挥毫填了这首《虞美人》词，以抒发自己内心的忧伤与痛苦。

在这首词中，黄庭坚抒发了自己内心的忧伤与痛苦。上阕写梅花盛开报春来，但正是梅花盛开使词人久盼骤得而喜意盈怀的微妙心理活动，这其中折射出词人孤清抑郁的贬谪之情。下阕由花及人，写春花给人们带来的春情，但词的最后一句却道破了词人对长期遭贬而无法控制的内心的不满。

尽管这首词是为消愁解闷而填，但这并没有使他消沉，后来他克服种种困难毅然开馆讲学，传播文化知识，得到人们的爱戴和拥护。

由于他受的是政治管制，所以不仅居住条件差，就连饮食也十分糟糕。人们知道后，便不顾有人监视，经常送些木瓜、粟米、山芋、芭蕉等东西。在黄庭坚身患重病的时候，附近的老百姓们时常有人去探望他，并热心地为他熬药煎汤，有的人还送来人参等名贵的药材；而那些达官贵人却都避而远之，像躲避瘟疫一样，走得远远的。

黄庭坚只在宜州生活了两年，到宋徽宗崇宁四年他便病逝了。但就是这短短的两年时间，他却给宜州的老百姓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黄庭坚去世以后，宜州老百姓为了纪念他，建造了一座“山谷祠”，祠内的墙上镶嵌着他的石刻像，祠旁边专门为他建筑了埋葬有他衣冠的衣冠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