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晚年悲凉愁断肠(1 / 1)

给孩子讲宋词 方州 1053 字 1个月前

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1])

晏几道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2]。绿杯红袖趁重阳[3],人情似故乡[4]。□□兰佩紫[5],菊簪黄[6],殷勤理旧狂[7]。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8]。

【注释】

[1]金掌:汉武帝在建章宫建柏梁台,台上建了一座高二十丈的铜柱,柱端有仙人掌,以承露水。相传以此露和玉屑饮之,令人长寿。后世称此掌为仙人掌、仙人承露盘或金掌。

[2]雁字:大雁飞行时排成的“人”字或“一”字。

[3]绿杯:碧玉制成的酒杯。红袖:代指歌女。重阳: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古人以九为阳数之极,两九相重,故称重九,又称重阳。

[4]人情:民俗风情。

[5]兰佩紫:指身上佩戴的紫兰。

[6]菊簪黄:指头上插戴的金菊。

[7]理旧狂:任情肆意地表现旧日的狂态。

[8]清歌:没有乐器伴奏的清唱。

【译文】

在遥远的京城中,仙人掌上的露水恐怕已经结成了寒霜。大雁排成长长的“一”字,云层也像是随之飘扬。觥筹交错,歌舞红妆,满城的人都在庆贺这佳节重阳。此地的风俗,却也颇似我的故乡。

身佩紫色的兰草,头插着金菊嫩黄,我正好趁此表现以前的狂态,满心想用沉醉来压住内心的凄凉。希望你们千万不要唱断肠之曲,免得又引起我思乡的痛苦。

【背景故事】

时光逝去得真快,转眼之间又到了每年一度的重阳节。

此时,词人晏几道住在京城里,这是皇帝赐给他父亲的宅邸。人一老,往往最思念的就是故乡,当然晏几道也是这样,但他那份情感却不是仅用“思乡”二字就能包容得了的。

重阳节京城成了欢乐的海洋,人们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就在这欢闹中,晏几道也是照例出来应节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位。但这与从前却大不相同了,再没有什么人特意来讨好自己,自己也大可不必去讨好别人。细细想想,那些过去十分要好的朋友,如今,有的已经死去了,有的已经散去了,再去哪里寻觅?

时逢佳节,京都中的士女们又都依俗纷纷到郊外游赏。此时,酒家皆以**束成洞户,人们到郊外登高,然后聚到仓王庙、四里桥、愁台、梁王城、砚台、毛驼冈、独乐冈等处开怀畅饮。仕女们登罢高回到家中,接着就要剪彩缯为茱萸、菊、木芙蓉花相互赠送。

毕竟是重阳佳节啊,别人都这般兴高采烈,自己也不妨佩上紫兰、簪上黄菊,装出一副笑脸来。

佳节依旧,佩戴的花儿依旧,可心情呢?

晏几道又想起从前的时光,那时自己正年轻,每年也是闹着这些玩意儿,如今照样还是闹着,可是一切都不同了。此时的自己,怎么还能够像年轻的时候,笑啊、闹啊,不管天,不顾地,只是一个傻劲地笑闹。现在想起来,从前那段生活却令人留恋,如今,人老了,那股傻劲也已随时光逝去,虽许多人将它忘怀,它却刻在词人心头,特别令人回味。

从今以后,还有多少个年头的重阳节可以闹一闹呢?莫不如就趁着今天这个佳节,尽情地佩紫、簪黄,再痛痛快快地闹它一番。

一天在欢闹中过去了。回到府上,坐在书案前,缠绕心头的又是什么?

晏几道虽是朝廷重臣晏殊的儿子,但他仕途上却很不得意,只做过几年小官。在这短暂的仕途中也不是十分顺心,不久便退休居闲。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如今走到了这把年纪。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提笔写下了《阮郎归》一词。

也许听美妙的曲子,让自己沉浸在醇酒和歌声中。这样,自己的心情会好一些,可是热闹过后除了悲凉还是悲凉,这不正是晏几道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吗?

全词写情波澜起伏,步步深化,由空灵而入厚重,音节从和婉到悠扬,适应感情的变化,整首词的意境是悲凉凄冷的。

起首两句以写秋景起,点出地点是在京城汴梁,时节是在深秋,为下文的“趁重阳”作衬垫。汉武帝在长安建章宫建高二十丈的铜柱,上有铜人,掌托承露盘,以承武帝想饮以求长生的“玉露”。承露金掌是帝王宫中的建筑物,词以“天边金掌”指代宋代汴京景物,选材突出,起笔峻峭。但作者词风不求以峻峭胜,故第二句即接以闲淡的笔调。白露为霜,天上的长条云彩中飞出排成一字的雁队,云影似乎也随之延长了。这两句意象敏妙,满怀悲凉,为全词奠定了秋气瑟瑟的基调。三、四两句将客居心绪与思乡之情交织来写,用笔细腻而蕴涵深厚,一方面赞美故乡人情之美,表达出思乡心切的情怀,另一方面又赞美了重阳友情之美,表达了对友情的珍惜。

过片从《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和杜牧“尘世难逢开口笑,**须插满头归”化出的“兰佩紫,菊簪黄”两句,写出了人物之盛与服饰之美,渲染了宴饮的盛况。接下来一句,写词人仕宦连蹇,陆沉下位,情绪低落,不得不委曲处世,难得放任心情,今日偶得自在,于是不妨再理旧狂,甚至“殷勤”而“理”,以不负友人的一片盛情。词之结句,竟体空灵,包含着万般无奈而聊作旷达的深沉苦楚,极尽回旋曲折、一咏三叹之妙。“兰佩紫”二句,承上片“人情”句的含蓄转为宽松;“殷勤”句随着内容的迅速浓缩,音节也迅速转向悠扬;“欲将”二句,感情越来越深沉、曲折,音节也越来越悠扬、激**。纵观全词,尽管作者那种披肝沥胆的真挚一如既往,但在经历了许多风尘磨折之后,悲凉已压倒缠绵;虽然还有镂刻不灭的回忆,可是已经害怕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