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二社良辰[1]）

陈尧佐

二社良辰，千秋庭院[2]。翩翩又见新来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暝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时拂歌尘散。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注释】

[1]二社：指春社与秋社，是祭祀社神（土地神）的节日。春社为立春后第五个戊日，秋社为立秋后第五个戊日。

[2]千秋庭院：一作“千家庭院”。

【译文】

在这美好的时节，庭院中燕子翩然归来，以凤凰为邻座之巢，可惜时间上稍稍晚了一些。心情舒畅的燕子纷飞，落入富贵之家，燕子栖于画梁，究竟是为谁飞来飞去呢？是因为庭院的主人对它施以厚恩呀。

【背景故事】

陈尧佐是阆州阆中（现在的四川省阆中）人氏，他在宋太宗端拱元年中进士。陈尧佐从小聪敏好学，善书法，他的字点画肥重，人称“堆墨书”。他曾做过魏县知县、中牟尉，后又任寿州知州和两浙转运副使。到了宋太宗天禧年间，黄河决堤，泛滥成灾，百姓苦不堪言。当时，陈尧佐任渭州知州，亲率民工上堤救护，并用木龙以杀水势，等水稍退后，又马上动员兵民修筑长堤，所以人们称这长堤为“陈公堤”。后来他到并州做官，又看到汾水河道淤塞，危害百姓，又亲自率人整治汾水，使它造福于民，因此百姓对陈尧佐非常感恩戴德。

仁宗皇礻右年间，宰相吕夷简因自身年纪已大，要辞官回乡。仁宗遂垂问吕：“爱卿退职后，您觉得宰相一职由谁担任最为合适？”吕严肃地回答：“依微臣看来，陈尧佐具备宰相的才器。”仁宗听后，不觉也颔首赞同了。

一时间当上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的陈尧佐，内心里着实感激老宰相吕夷简的举荐提拔之恩。陈自然知道，以前自己并没有为了向上爬而讨好过吕。而现在，吕却居然推荐自己担任这个被百官仰望着的要职，不用说，这就是自己人生中的非凡际遇了。而吕夷简呢，倒是还记得陈在担任枢密副使一职时，就曾对他的亲信，也就是时任祥符县令的陈诂开脱过罪责的好处。而且，目下朝廷中的人选他也是衡量过的，觉得没有人比陈尧佐担任宰相更为合适了，于是出于公心的吕便举荐了陈。

陈尧佐接到升迁的圣旨，真感到是喜从天降。于是对费尽心机推荐自己的吕公绰，感激万分。

怎样才能向吕公绰表达自己的万分感激之情呢？于是，陈尧佐提笔在手，以“燕”为题，写出了一首《踏莎行》词，并携带着好酒到老宰相的府第里去拜谢。就在二人饮酒攀谈时，陈尧佐使那些美丽动人的歌女唱起他这特意赋写的平生唯一一首词作。

吕夷简听到最后一句“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时，便感到很是受用；他觉得自己的眼力不错，选了个知恩报德的人作为他的接班人，因而便颇为领情地一再点着头。

陈尧佐走马上任当了参知政事以后，果然不负众望，真如吕公绰在皇帝面前推荐他时所说的那样，稳把朝舵，尽心尽力地为国家、朝廷着想，切切实实地为人民做了一些有益处的事情，而他自己也一帆风顺地度过了自己的仕宦生涯。陈尧佐的这首词，为感谢宰相申国公吕夷简荐引其拜相之恩德而作。词中采用比兴、暗喻手法，以燕子自喻，寄寓了词人的感恩思想。词的起首三句，写环境，以燕子的翩然归来，喻朝廷的济济多士，同时也寄寓了词人对如同明媚春光的盛世的赞美与热爱，以及词人悠然自得的心情。“千秋”义，即秋千。燕子于寒食前后归来，而秋千正是寒食之戏。此亦暗点时令，与“二社”照应。“翩翩”，轻快。燕子一会儿飞向空中，一会儿贴近地面，自由之态可掬。句中的“又”字，说明燕子的翩然归来，非止一只，“新来”说己之初就任，语虽浅而意深，进一步歌颂朝廷的无量恩德。三、四两句暗喻吕夷简的退位让贤，并自谦依附得太晚。词人把这一层意思，表达得极为婉曲，令人觉得含蓄蕴藉而不直白、浮浅。“凤凰巢稳许为邻”，以凤凰形容邻座之巢，意在突出其华美与高贵。不说“占得”，而说“许为邻”，亦谦恭之意。“潇湘”谓燕子所来之处，当系虚指。“来何晚”三字，充满感情色彩。从语气上看，似为自责，其中大有“相从恨晚”之意。过片二句以象征、比拟手法，通过描写心情舒畅的燕子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的意象，表达出词人当时的欢乐、畅适心境。“红楼”为富贵之家，“绿岸”为优美之境。“乱入”形容燕子的纷飞。下片第三句“画梁时拂歌尘散”，华堂歌管，是富贵人家常事，燕子栖于画梁，则梁尘亦可称作“歌尘”。此亦为居处之华贵作一点缀。结尾二句以“主人”喻吕夷简，以“燕”喻词人自身，委婉曲折地表达了感恩之情。“为谁归去为谁来”，纯为口语，一句提问，引起读者充分注意，然后轻轻引出“主人恩重珠帘卷”，悠然沁入人心，完成了作品的主题。这种代燕子立言以表示对主人感激的象征手法，收到了极好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