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分飞（富阳僧舍作别语赠妓琼芳[1]）

毛滂

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2]。此恨平分取[3]，更无言语空相觑[4]。□□断雨残云无意绪[5]，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6]。

【注释】

[1]富阳：宋代县名，治所在今浙江省富阳县。作者原在杭州做官，后因罢官而离开杭州，途经富阳时，写下这首词赠给与他相爱的妓女琼芳。

[2]“泪湿阑干”二句：意思是说伤心的泪水打湿了栏杆，离愁使人双眉紧锁。“花著露”是比喻的说法，言女子脸上挂着泪珠，就好像带着露水的花朵一样楚楚动人。

[3]此恨平分取：意谓两人的离愁别恨同样沉重。

[4]觑（qù去）：看。空相觑，对面无语，默默相视。

[5]断雨残云：指逢场作戏的恋妓行为。无意绪：没有兴趣。

[6]“今夜山深处”二句：意谓今夜离别后便山高水远，无缘再见，就让我的断魂跟随潮水回去吧。

【译文】

你满面泪水，宛如那鲜花沾满了朝露，满腹的悲哀，使你那秀美的双眉紧皱不舒。你我有着同样的离情别绪，相对无言，默默注目。

半飘半散的云，稀稀落落的雨，更使人心情烦乱凄苦。从此后天各一方，寂寞地度过那朝朝暮暮。今夜我寄宿在山的深处，我会把离魂托付给潮水，让它把这份情意给你带去。

【背景故事】

毛滂是北宋词人，他一生仕途失意，词作却别具一格，秀雅飘逸，并因为词作优美而受到过苏轼的举荐。有一次，在苏轼宴请朋友的宴会上，有一个叫琼芳的歌妓，唱了这首《惜分飞》词，苏东坡听完这首《惜分飞》，心中暗自赞叹：

这首词语句优美，情深意浓，绝对不是普通人所作。

于是苏东坡问琼芳：

“你所唱的这首词，是哪位名家的作品？”

琼芳听了苏东坡的问语，犹豫再三，不肯说出底细，但又经不住再三盘问，最后以实相告：

“说起这首词，它就是前日刚离任而去的毛相公所作，临别送我作纪念的。”

琼芳所说的毛相公，就是前任杭州推官毛滂。苏东坡听罢，便叹息说：

“我与毛滂很有交情，同为朝廷官员，又在一起共事多年，居然不知道他还善诗词，真是不应该啊！”

于是他马上修书，派人骑快马去追回毛滂，并深深地对他谢罪说：

“都怪我没有见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你是位才学之士，今天把你请来，就是想向你请教一段时间，以了结我的心愿！”

说完，他上前拉住毛滂的手，两人相视而笑。苏东坡一片厚意，毛滂十分感动，便留在府中，每当办完公事，两人结伴泛舟西湖之上，吟诗填词，互相唱和，其乐无穷。这样快快乐乐地数月，毛滂才离去。后来，由于苏东坡的推举，毛滂名声大震，被任命为武康知县，两人便由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再说毛滂的这首《惜分飞》是一首青春恋情的悲歌。上阕写别离场面。起句写离别时对方珠泪纵横，有如花枝带露，教人既爱怜又心疼。接着写伊人的悲哀：那紧蹙的眉头，如碧峰聚簇一样，显得哀愁极重。第三句，说自己要与她平分愁苦，以无言的双眼细细打量。下阕写别后在僧舍的刻骨相思。“断雨残云”为离愁加声加色，使其更加浓重。“寂寞”句，则担心与她一别而成永诀。而结尾三句，设想今夜情思；自己入住深山僧舍，而将“断魂”付与江潮，伴随对方飘流天涯。其孤苦之情，愁思之意，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