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盗掘了二号墓(1 / 1)

三号墓在发掘和开棺之前,从全国各地云集而来的各路科学界人士,曾信誓旦旦慷慨激昂地发表宣言:“假如棺内的尸体完好地存在,我们就从各个角度、各个方面研究为什么保存得完好;假如尸体已腐烂,我们也要研究为什么会腐烂,腐烂的原因有多少个方面和条件组成……”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豪气。等到内棺打开,王鹏程用手摸出人骨后,似乎已没有人还记得当初这个豪气冲天的宣言,更没有人愿意去做“为什么腐烂”的科学研究了,只是湖南医学院出于不可推卸的东道主地位,将几块骨头做了医学鉴定,得出了一个墓主为30岁左右的男性的结论便草草了事。至于腐烂的原因,据考古人员推断,做出了“可能与墓室缺少的那块白膏泥以及棺椁有裂缝和封闭不严有关”的结论就画上了句号。

呈圆形的二号墓墓坑

既然三号墓没有出现大家盼望已久的完整尸体,考古、科研人员又将希望寄托于二号墓之中。从二号墓那庞大的外形看,出土一具像一号墓那样完整的尸体应该是可能的。于是,考古发掘人员在做了短暂的休整之后,怀揣着失望之后的希望,又于12月18日正式对二号墓展开了发掘。

二号墓在一号墓的正西方向,两个土冢毗连,中间相距23米,呈马鞍形。经测量,二号墓的封土堆高6米,底径为31.5米,就大小而言,和一号墓基本相同。在地质科研人员的建议下,发掘领导小组决定先启用推土机,把封土堆东边的一半推掉,这样可从西边一半的剖面检测封土内部的土质成分和结构情况。当推土机将东边的封土堆推掉后,露出了一个显然是人工挖掘又回填的大口子边痕。令考古人员惊奇的是,这个口子不像一、三号墓那样是一个方形的墓口,而是一个椭圆形的口子,且这个口子的四周也看不出有明显的台阶,整个形状像是一口被填满泥土的废井。面对这个奇怪的现象,考古人员有些蒙了,就当时全国已发掘的大大小小数万座汉代墓葬来看,还没有发现一座墓口是椭圆形的,就连见多识广、学识渊博的夏鼐大师也未曾闻知。鉴于以往的经验,考古人员认为这不是墓口,而是在修筑工程成功后,由于土质的变化而造成的陷坑,真正的墓口应该在这个陷坑之下。于是,发掘领导小组决定再动用推土机下推,直至找到墓口为止。当大型推土机冒着浓烟向下一米又一米地推进时,大家预想的墓口一直没有出现。再推进五米多深时,仍然是原来的模样。这时,王冶秋像突然感到了什么,急忙上前挥手示意推土机停止操作。他带领高至喜、周世荣、傅举有等考古人员,对着这个奇特的圆形大口子仔细观察起来。从显露的土层看,有明显夯筑的痕迹,不像是后来塌陷的淤土,当扒开土层观察坑壁时,也发现是经过人工刻意挖掘、夯筑的迹象。这一切都无疑证明,这个坑不是自然塌陷而是人工制成的。为什么要制成这样一个古怪的坑口呢?在场的考古人员开始议论、猜测起来,“会不会是个疑冢?”有人提出了疑问。

二号墓夯土形状示意图(作者绘)

“说不定真是个疑冢,是古人为了预防盗墓而特地制造了这样一个古怪的东西,让盗墓贼摸不着头绪。”有人附和道。

“我看这不是疑冢,就是一座真正的墓葬。”一直参加一、三号墓考古发掘的老技工任全生提出了异议。由于任全生独特的经历和几十年的发掘经验,对于他的看法,大多数人很是看重,但像这种形状的墓坑,怎么在以前发掘的几万座墓葬中就没见到一个?假如真的是个墓坑,这里边的主人或主人生前的家人,是否是个疯子?如果不是疯子,怎么会横空出世地制造出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墓葬坑?围绕着诸多疑问,考古人员产生了种种联想,又围绕着种种联想,提出了新的疑问。整个坑口旁形成了一个众说纷纭、各执一词、相互间毫不退让的辩论场。

当大家争执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之时,考古组长高至喜大声喊道:“都不要争了,我看把夏所长叫来,让他给出面裁决一下,看到底谁是谁非吧。”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拥护,高至喜指派了一个年轻的考古队员乘车到博物馆修复室去请夏鼐。

夏鼐本是一位谦和、谨慎的学者,当来到发掘工地后,面对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坑口,他同样感到稀奇和不可思议,因为此前从未见过和听过,也就不便做出评判性的结论。但是,他凭着几十年的考古经验与渊博的学识,预感到这应是一个真墓坑,任全生的分析是有道理的。“我觉得不像疑冢,很像个墓葬坑,只是形式有些古怪离奇罢了。是不是先停止发掘,用考古探铲探一下看看,这样更稳妥些。”夏鼐望着走过来的王冶秋、李振军和高至喜、傅举有等人说。

“探铲太慢,调个钻探机怎么样?”李振军望了一下阴沉的天空问。

“我看可以,这样会快得多,夏所长的意见呢?”王冶秋在肯定的同时,又以征询的口气问夏鼐。夏鼐有些为难地说:“严格说来,这钻探机是不能用的,因为这种机械冲压力太大,比不得探铲,有可能损坏墓中的文物。”

“眼看要来雨雪天气了,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可能地快些,让钻探机钻浅一点,我看问题不大。”王冶秋说着,夏鼐勉强地点点头:“那就钻一下看吧。”

钻探机很快从湖南地质勘查队运来,随着机器马达的引擎轰鸣,钻探机的钻头旋转着沿坑壁的内侧向下深入,大约到10米深处,发现了白膏泥,接着又发现了椁板。看来这确是一座墓葬,老技工任全生有幸而言中。

看到这确凿的证据,大家自然不再争论,兴奋之中,考古队员一个个憋足了劲,满怀希望与信心地发掘起来。因为此前考古人员已经看到二号墓的封土被一号墓的西壁打破,当这次确认二号墓不是疑冢时,也证明此墓的年代应早于一号墓。

正当考古人员挖得兴起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好,这里有盗洞!”大家在大吃一惊的同时,急忙跑过来观看,只见这是一个四方形的洞穴,其大小可容一人,此时已有杂土覆盖,难以测知深度。“我看跟一号墓的盗洞差不多,不会有什么事。”考古队员熊传薪想起了发掘一号墓时那有惊无险的场面,安慰大家说。

“但愿如此,再挖一段看。”高至喜、傅举有附和着,大家又开始发掘起来。但刚挖了不到一刻钟,考古队员傅举有又大声喊道:“坏了,这里怎么又出了一个洞?!”循着喊声,众人再次凑上来观看。这是一个呈圆形的洞穴,里面杂土更多,几乎将洞口填塞堵实,若不仔细察看,一时还不太容易认出。根据在一号墓发掘时任全生那“古圆近方”的理论,这个盗洞应是古代人留下的,但到底是哪朝哪代,考古人员又开始各持己见,判断和争论起来。“请任师傅过来看看。”在短暂的争论后,有人又想起了这位年轻人所不及的老师傅。

任全生蹲在盗洞前,用手扒了扒洞中的土,然后又敲了敲洞壁,轻轻地说道:“我看像是宋之前汉之后的盗洞,看来情况有些不妙了,再挖一段看看吧。”

经任全生满脸严肃认真地这样一说,众人开始紧张不安,此时没有人再做争论,而是扬臂挥锨在洞穴的四周快速挖掘起来。大约又下挖了1米左右的深度,考古人员傅举有、周世荣先后在洞中发现了一只完整的瓷碗和零零碎碎的几件丝织品,另外还有漆木器等物件的残片。瓷碗和残片的发现,使大家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高至喜急忙将王冶秋、夏鼐、李振军等领导叫过来察看。经夏鼐大师初步鉴别,瓷碗属于唐代的产品,任全生再次言中,从瓷碗的年代可以推断,盗墓贼确是在汉之后,宋之前,而唐代的可能性最大。这样认为的理由是,汉代人显然不可能拿唐代的碗使用。再从这只碗的形状和质地来看,是一只极为普通的生活用具,像这样平常的生活用具,很难保存到宋代,何况唐代的瓷碗若保存到宋代,已经算是有价值的文物了,深知文物之利的盗墓贼怎会轻易扔到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唐代的盗墓贼,拿了这只平时在家中常用的瓷碗,作为打洞盗宝时喝水、进食之用,当用完后随意地扔入旁侧未再取走,故此,这只碗一直存留到现在。至于洞中零零碎碎的残片,则像是墓中殉葬品被撕碎砸烂后遗留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个盗洞已深入棺椁之中,墓中的殉葬品已遭洗劫,且盗墓贼曾在这里做过短暂的休息或停留,并点验、捆绑、整理过从墓中盗出的器物。换句话说就是,早在1000多年以前(唐朝从建至亡在公元618—907年),就已被盗掘过了。其后的盗墓贼是否深入过墓室并取走了剩余的器物尚且不知。但据后来傅举有等人的调查,在1949年还有人前来盗过此墓,只不过收获不丰,只挖了几担木炭便了结了。算起来这件事应发生于夏鼐、石兴邦等到来之前,但夏、石等人当时似乎没有了解到这一事件。否则,夏鼐不会在这次发掘中,因摸不清内中详情而同意钻探。

看来,事实已清楚地向考古人员宣示,这个墓是真的不妙了。说不定同三号墓的棺内一样,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