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国军队在楚都郢城疯狂地**劫掠,焚烧宗庙之时,与吴国相邻的越国乘虚而入,派兵偷袭了吴国边境的部分城池。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使长期统率大军驻扎于楚国寻欢作乐的阖闾、孙武、伍子胥等受到了极大震动,速调国内部分留守部队进行拦截、阻击。此时吴国在郢都的占领者尚未意识到,他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重大危机已悄然来临了。
当楚国国都城陷之际,出逃的楚国大夫,即分管外交事务的申包胥几经周折,秘密潜入秦国,并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秦王派兵援楚。由五百乘战车组成的秦国志愿军,在秦公子子蒲、子虎两位将军的率领下,越过黄河,杀气腾腾地向楚国的吴军扑来。抢先回国的申包胥和楚昭王秘密接上了头,并以昭王的手谕,悄悄收拾楚国的残兵败将,组成一支临时部队接应秦军。两军会合后,楚军在前,秦军断后,寻找吴军决战。
当得知秦兵已进入楚境并开始抗吴援楚的情报后,抱着楚昭王的母亲伯嬴正在**狂翻跟头的阖闾,立即命令孙武、伍子胥亲自选派部分精锐出城迎敌。此时,吴军将士在几个月玩鸡斗狗的腐败糜烂生活中,已失去了当初伐楚拔郢时的战斗力。双方刚一交手,就被赶上来的楚秦联军一举击溃,吴军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自此再也没有充足的力量和勇气与气势正兴的楚秦联军交战了。根据新的形势,吴军不得不由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吴军主力对外作战连连失利之时,先锋官夫概领着他的嫡系部队悄悄地返回了吴国,发动政变称起王来。阖闾闻听大惊,只好率部分将士回国平叛。
虽然夫概的叛乱很快被阖闾平定,但由于留守楚国的部队已所剩无几,加之吴军自入楚之后如清代史家高士奇所言“仁义不施,**穷毒”,致使“楚虽挠败,父兄子弟怨吴入于骨髓,争起而逐之”。也就是说,由于吴军在郢都无恶不作,渐渐陷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楚国逐渐得到了社会的同情与支持,楚军人数倍增,战斗力加强,并在秦国救援军的帮助下,开始由全线溃退转为战略进攻,逐渐形成了对楚都郢城的包围态势。面对楚秦联军强大的压力和步步紧逼,无论是伍子胥还是孙武都意识到,吴国已陷入了政治与外交的困境之中,要想长期占领统治楚国已不可能,如将楚国变为自己的殖民地,前景极其渺茫。于是,阖闾根据国内外的情况,果断下令伐楚远征军留守部队在做好善后工作的同时,实施战略大撤退,以保存吴国的军事实力,稳住国内的政治局面。孙武、伍子胥得令后,深觉所剩的残兵败将,脑子所想的皆是女人,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了女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感兴趣了,再继续坚持下去已不可能。于是,二人决定按阖闾的命令,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组织部队撤退。凡楚国的府库宝玉,全部装载运回。同时拿出主要精力,将万余家楚人全部迁往吴境,以充实吴国空虚之地。经过前前后后几个月的忙碌,驻守在吴国远征军的余部和万家楚国百姓安全进入吴境。
吴师撤退,昭王从随国都城一个地洞里钻出来,擦去满面尘土,在随从侍卫的搀扶下,怀着悲怆复杂的心情,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楚国。时为昭王十一年(公元前505年)十月。
郢都经过吴师的**毁坏,已是残破不堪,根本无法住居。于是,昭王下令迁都,到今荆州江陵县之地另建新都,仍称之为郢,以示不忘祖宗奠基的大业,永记先辈们的功绩。后人为了区别此郢与彼郢的关系,又称其为栽郢。据楚简墨书和楚器铭文载,楚王多次在栽郢会见国宾,足证栽郢为首都。在荆门包山二号墓所出的竹简上,记有五处称郢的地方,栽郢是主要的一处。
昭王迁都后,下令封赏护国保主的有功之臣,其妹季芈与在危难中背过自己的钟建产生了爱情,昭王当即许以婚配,并命钟氏为乐尹。那个扛着《鸡次之典》逃出宫,一路奔往云梦泽躲藏的大夫蒙谷也携典回到了郢都。《鸡次之典》的抢救与保护,使百官有章可循,诸事有法可依,对楚国的复兴具有重要意义,因而,此次蒙谷同在受封赏之列。但这场令大楚国破家亡的灾难,使蒙谷对世事有了新的看法,无意仕进,遂辞官别赏,到乡间隐居去了。
一场拔屋摧城,国破家亡的危机总算过去了,宗庙复初,山河依旧,整个楚国虽疮痍未复,但仍作为一个庞然大国雄踞于长江中游。对楚国的变故与昭王本人,著名史家班固做了这样的评价:“楚昭王遭阖庐(闾)之祸,国灭出亡,父老送之。王曰:‘父老反矣!何患无君?’父老曰:‘有君如是其贤也!’相与从之。或奔走赴秦,号哭请救,秦人为之出兵。二国并力,遂走吴师,昭王返国,所谓善败不亡者也。”(南按:《汉书·刑法志》。古有所谓“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亡,善亡者不死,善死者不疆”之语。)
哀郢(屈原《九章·哀郢》插图,〔清〕门应兆作。文中有“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句)
几乎遭受灭顶之灾的楚国自迁入江陵栽郢后,凤凰涅槃,渐渐从危亡的大难中复苏,几年后国力渐充,踏上了民族复兴之路,一路凯歌高奏,在日后长达220年的历史长河中,成为楚文化最为鼎盛的历史时期。
公元前489年,吴伐楚,楚救陈,昭王进驻城父督师。未久,一病不起,卒于军中。其子熊章继为王,是为惠王。惠王既立,楚师乃回国。
此时的楚国威名益著,复现泱泱大国气象,但对外的方针政策却大为收敛,一改往日咄咄逼人或盛气凌人的架势,更没有楚庄王跑到周天子门前问鼎之轻重的狂妄荒唐之举了。在楚惠王励精图治下,国内民众得到了安宁,于国外树立了一个并不招惹是非的良好形象。经历了摧堤毁岸的惊涛骇浪和血雨腥风浸染的楚国,于惨痛深重的教训中真正成熟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显得沉稳、平和、坚强而有气度。
惠王十一年(公元前478年),楚国公孙朝率楚师一举攻灭陈国,即以其地置县,这个在历史的风云变幻中颠三倒四,随风而倒的陈国从此永劫不复了。
惠王十三年(公元前476年),楚攻东夷。又明年,春秋时代结束,历史进入更加纷乱的战国时期。
在楚国都城基础上发展演化的荆州古城城墙与城门
惠王四十二年(公元前447年),楚师攻灭了反复无常,并一度与吴国通好的蔡国,楚国再次得以向东北方向拓展势力。
惠王四十四年(公元前445年),楚灭杞。杞原是夏遗民组成的一个小国,原在今河南杞县,受到周边势力特别是楚国的挤压,屡屡向北迁都,后来竟跑到了今山东五莲县西南之地建国立都。历史上流传的成语故事“杞人忧天”,就是这个民族的“杰作”。想不到天没塌下来,来自南方荆蛮之地的楚国军队却像洪水一样滚滚而来,顷刻之间将风雨飘摇的小小杞国都泡了黄汤,忧天的杞人们成了汤中之鳖,只有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份了。此时,楚国版图北部已抵达泗水流域,逼近齐、鲁,到了历史上最为鼎盛的时期。为解除后顾之忧,楚国与秦国结盟通好。
惠王五十六年(公元前433年),已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楚惠王突然听到了随国国君曾侯乙去世的消息,悲不自胜,命人做宗彝一套,奠之于西阳。楚惠王为后世人类留下了一段知恩图报历史佳话的同时,也为解开“曾国之谜”留下了一把关键性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