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14年瑞典科学家安特生到中国之日算起，寻找“北京人”的历史已走过了96个春秋。

从1929年中国科学家裴文中在周口店发现“北京人”第一个头盖骨化石算起，至今已是81年。

若从珍珠港事件爆发之日算起，“北京人”丢失的时间至今是69年。

69年来，中国乃至世界人类对“北京人”的寻找，可谓故事连连，**迭起。“北京人”不但没有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反而随着岁月流逝，愈加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这种世界性对“北京人”命运长时间的痴情与关注，在任何一门科学领域里，恐怕都是绝无仅有的。

然而问题是，希望的火焰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无声地熄灭。珍贵的“北京人”到底仍在这个世上，还是在战争中被毁？如果仍在人世，到底又匿藏在哪个角落？若是已经化作泥土尘埃，又是在什么时间，毁在谁的手里？

对此，近70年来可谓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而国内外的许多说法，或不了解历史，或缺乏根据，或一知半解，或随意推测，故大都捕风捉影，若是若非。除了“北京人”毁在中国说、被劫往日本说、美国人调包说、德日进神父顺手牵羊弄到法国说等说法，另有20世纪末喧腾一时的“北京人”随“阿波丸号”轮船一同葬身海底说。而在多如牛毛的说法中，最能歪曲事实、随意想象，甚至胡编乱造、妄下雌黄的当数美国人的说法。

那么，到底“北京人”是被毁，还是仍存在于这个世上，等待有缘者发大愿心，像玄奘西天取经一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寻其重返家园？不仅是出于民族情感，更多是来自理性的思索和心灵的感应，在地球上生存了50万年的“北京人”，一定还在这个世上。此点主要来自以下判断——

一、不可能自毁。“北京人”转运事宜有相对严密的计划，并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前就做好了安排，一旦交到美国人手上，一切应按计划执行。而我们知道，美国人做事一向都以尽职与严谨著称，更何况，“北京人”的重大价值和由此构成的中美利害关系以及国际影响，负责“北京人”的美国人是比谁都清楚的。因而，即使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珍珠港事件突然爆发，美国人遇到了什么麻烦，“北京人”也绝不可能从美国人手上被随便扔弃，更不可能自毁。

日本远洋邮轮“阿波丸号”在行驶中

二、不可能被毁。“北京人”的包装相当精细、相当严谨、相当奇特，与其他物品的包装不可相提并论。美国人在转运“北京人”途中，由于珍珠港事件突然爆发，可能出现四种情况：1.箱子被日本人当作战利品缴获；2.美国人将箱子做了转移；3.美国人或日本人将箱子就地埋藏；4.美国人自顾不暇将箱子无意失落。

“阿波丸号”邮轮断裂沉没场景

如果是第一种，即使是最愚蠢的日本兵也会知道，美国人准备从中国带走的东西不可能是一堆垃圾，装有“北京人”的箱子自然也不例外，鉴于这样一种朴素的考虑，他们就不会主动摧毁；如果属第二种，无论通过何种渠道转移，也不管转移至何处，两个箱子同样不会被毁；如果是第三种情况，无论是被发现还是没有被发现，由于两个箱子包装非同寻常，外力不太可能将其就地毁灭；如果是第四种情况，同样也会因为两个箱子包装奇特，无论是日本大兵，还是中国的政客、学者或者苦力，不免会产生这样一个疑问：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会包装得如此之好？既然包装得如此之好，肯定珍贵无疑。于是，即便对“北京人”的价值一无所知，也会先保存起来，或请教上司，或询问他人，或找人收购，或上缴国家，没必要在短时间内毁掉。而假若能保留一段时间，通过媒体报道和社会传播，“北京人”失踪与其所具有的重大价值就得以显现，自然也就被截获者当作宝物收藏起来了。

那么，“北京人”到底会在哪里呢？

若按国家排列，可能性最大的当是日本，其次是中国，再次是美国和法国。

在日本的理由是：“北京人”失踪之前，紧紧盯住“北京人”的，是日本人。“北京人”失踪之后，最先追查“北京人”的，同样是日本人。而且，日本人对失踪的“北京人”不是一般性的追查，而是通过天皇下令，专门组织了日本宪兵队和著名侦探进行追查。就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北京人”失踪时间短，对破解悬案极其有利，除了中国的胡承志跑掉外，其余凡是与“北京人”有关的美国人和中国人，包括美国海军陆战队官兵，全都被日本人或抓或控。因而，对圈内人进行审讯和拷打，获得真实情报的可能性极高。假如查明“北京人”的转移路线、隐藏线索和流动去向，日本人再顺藤摸瓜、按图索骥追查下去，应该有一个理想的结果。何况，当时还有日本人在天津找到了“北京人”的消息传出，以及此后日本人再也不找“北京人”的事实。当然还有盟军在日本找到了“北京人”的新闻报道，以及令人生疑的长谷部言人和高井冬二隐居乡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神秘消失的“照会”。

除前文叙述的内容，还有一条线索可作为这一推理的旁证。1994年4月25日，陕西省考古研究所所长韩伟在法国巴黎拜访20世纪40年代比利时驻中国公使纪佑穆之子菲利普时，号称对中国颇有感情而又酷爱中国文化的菲利普亲口对韩伟说：“我一直想告诉中国人北京猿人头骨的下落，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法国牧师卡尔丹夫妇曾经参加过北京猿人的发掘。为了保护这份世界财宝，卡尔丹夫妇将北京猿人头骨等包装入箱准备运出时，却被日本人掳去了。这是我的父亲亲眼看见并不断给我们讲述过的一件事情。所以，北京猿人头骨应该到日本去找！”韩伟听罢，当即问了菲利普一句：“此话可否公开发表？”菲利普表示：“当然可以！”

这一线索之所以被提起，是因为法国牧师卡尔丹夫妇的确存在转运“北京人”的可能。理由是卡尔丹夫妇和德日进同为在中国的法国人，卡尔丹夫妇既然参与过周口店的发掘，必然与德日进很熟悉，至少认识。而德日进作为发掘周口店的顾问，不仅深知“北京人”的重大价值，而且无论在美国人还是中国人面前都有很高的威信，因而对“北京人”拥有一定的控制权，当年由胡承志做的“北京人”模型就在他手中控制了一段时间。珍珠港事件突然爆发后，当美国海军陆战队全部被俘，再也无力承担护送“北京人”至美国的重任时，德日进适时而出，让卡尔丹夫妇以牧师的身份出面转运“北京人”是可能的。此一事件也从另一方面为人们怀疑德日进染指了“北京人”提供了佐证。以此推理，菲利普说自己的父亲曾亲眼看见日本人从卡尔丹夫妇手中夺走了“北京人”，当在情理之中。

关于“北京人”在中国之说，其可能性有二：一是被美国人或日本人埋藏在了中国的某个地方；二是从美国人或日本人手中有意无意落在了，或者转交到了中国人的手上。由于“北京人”失踪的发生地在中国，因而转运途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北京人”都有被搁在中国任何一个角落或者任何一个人手中的可能。正如美国的海军陆战队分队长兼军医弗利，曾将自己所谓装有“北京人”的箱子交给天津一对中国夫妇保藏过一样。只是令人感到费解的是，“北京人”失踪69年，为何却迟迟不肯露面？

至于说“北京人”在美国，主要缘于下列两方面推测：一是假定日本人当时没有从北平追查到“北京人”，那么美国人就有可能通过别的途径、别的手段，将其转运到美国。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作为日本的占领者和盟军的代表，有可能从日本人手中没收，或者说抢夺了“北京人”。

最后推理的“北京人”在法国，自然与传说中的德日进染指有关。

最后要说的是，“北京人”到底在哪里，69年来一直悬而未决。然而，有一个事实却极其明确，这就是——

“北京人”头盖骨化石，自被中国的裴文中与贾兰坡于1929年和1936年在周口店发现后，便相继交由美国人控制的北平协和医学院负责保管。珍珠港事件爆发前夕，中国人胡承志将包装好的两箱“北京人”连同其他相关化石交到了美国人手上。之后，由美国人交给了美国海军陆战队，计划由海军陆战队负责搭乘“哈立逊总统号”轮船将“北京人”护送回美国。就在这时，日本军队偷袭珍珠港，导致太平洋战争爆发，致使人类的瑰宝“北京人”在美国人手上下落不明。

这一事实，正如中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定调、由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宣布的那样：“‘北京人’化石是在美国人手上搞得下落不明的，只有美国人才能说清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丢在了什么地方。”

因此，要说清“北京人”的真正下落，最应该出面解释的，应该是美国人和日本人。然而遗憾的是，没有一个美国人或者日本人站出来，以负责任的态度解释此事。历史走到了今天，不管是美国人还是日本人，是否到了公开站出来、坦诚地向中国人解释的时候了呢？

不可否认的是，“北京人”连着久远的过去，维系着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历史事件，要弄清它的全部，也许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但不论这个历史跨度有多么大，中国人对寻找和研究“北京人”的热情不会冷却，希望也不会衰竭。早在1954年12月27日，在“中国猿人第一个头盖骨发现二十五周年纪念会”上，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所长杨钟健，就曾代表与会的科学界人士说过：“自从1941年魏敦瑞携走了全套模型去美之后，这些材料全部在美国人掌握和保管之中。抗日战争胜利后，日本又在美国占领之下，美国一部分人对这些材料的责任是无法推卸的。这些‘北京人’化石材料是中国的国宝，也是全人类的宝贵财产，我们绝不能听其丧失。全国人民密切地注视着这些宝贵材料的下落。全世界正义的科学工作者也都关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要把它弄个水落石出，使之物归原主。”

杨钟健所说的这段经周恩来定调、郭沫若报告的话语，既是难以抹杀的历史事实，更是中国与世界一切进步人士的心声。或许，在不远的将来，这一事件真的水落石出，失踪的“北京人”将重返她那温馨爱恋的家园。

——我们期待着。

1992年一稿于济南山大路武警总队单身干部宿舍404室

1999年二稿于北京定慧寺

2010年9月三稿于北京亚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