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应该掌握一些关于三段论的基本知识。三段论有时候被称为“间接推理”,或者是借助一个共同的或中间词项的推理。“间接推理”这个名称的意义在于帮助你区分三段论推理和直接推理。在直接推理中,当一个命题陈述完毕时,你可以立刻推断出结论,作为第二个命题。例如,第一个命题是,“没有人永生不死”;第二个命题就是“人终有一死。”不要因为第二个命题似乎只是语言表达上不太一样,或者只是第一个命题的转化而感到困惑。这个例子足以作为一个直接推理的典型例子,而你只需要牢记并不是所有的直接推理都运用这种语言表达的技巧。另一方面,在间接推理或者三段论中,你是通过用一个中项来比较两种事物从而推导出你的结论。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开始解释三段论的时候引用了与同一个事物等同的事物互相之间也是等同的这一数学定理。
三段论有很多种式。你可以画一个包含不同种类命题的表格,这些式简单明了地列举了你通过推理可以得到的所有组合。你应该记得三段论是由三个命题或断言组成的。这三个命题中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是肯定的、否定的、一般的或者特殊的。这就产生了64种由不同可能性组合的三段论,其取决于三段论三个命题中的每一个分别属于四种类型中的哪一种。在这64种可能的组合中,经过研究之后,有53种被逻辑学家排除了,因为这些组合要么是无效的,要么是被他们文雅地称为“不雅的”,这样就留下了11个所谓的有效式。即使在这一点上,逻辑学家的意见也不一致,因为有些人坚持主张还有更多的有效式。然而,无论你最终拥护11个有效式的学派,还是16个有效式的学派,或者另外一些学派,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不必为此担心。
三段论不仅有与命题的类型有关的各种式,而且还有各种格。这些格描述了命题中的词项的位置。在结论中作为谓项的词项叫作大项。因此,在我们关于苏格拉底的那个三段论中,“终有一死”就是大项。大项在第一前提,也就是大前提中既可以是主项,也可以是谓项。另外,结论中的小项在中前提中同样既可以是主项,也可以是谓项。
这些进一步的区分使三段论产生了进一步变化的可能性,根据大多数逻辑学家的观点,有效且有用的三段论的组合总共可能有19种。也就是说,通过将4种可能的格应用于最初那11个有效的式上面,就产生了19种有用的组合。两千多年来,所有被公认的推理都是以这19种可能的组合为基础的。
现在熟记解释这19种三段论的公式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好处。然而,去了解它们的存在,并且明白假如将来有一天你真想去研究它们的时候,你可以在课本上找到,我认为这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关于形式逻辑,至少还有一个章节的内容是你应该掌握的,那就是有关分类这一十分重要的主题。逻辑学有时候被定义为分类理论,这样的定义会让你清楚地了解到,分类这一主题在逻辑学中占据主导地位是理所当然的。分类不外乎根据事物的相似性或者同一性对事物进行整理,或者说归纳对事物的概念。继续引用杰文斯的话:“每一个分类都应该由在某些特定性质上完全相似的对象构成,而且在分类的定义中已经陈述了这些特定性质。”约翰·斯图亚特·密尔是英国一位重要的思想家,我们今天有关归纳法的理论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以及培根和黑格尔,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了有关分类的观点:“分类是一个使我们头脑中对事物的概念得到最佳整理的发明;分类会使我们在最大程度上掌握早期获得的知识并最直接地引导我们获得更多的知识,我们头脑中对事物的概念便以这样一种方式在彼此之间共有或者继承。”就这些目的而言,有关分类的普遍问题可以这样来陈述:要规定事物应该被归在什么样的分类之中,而且要规定那些分类是什么样的次序,这些规定必须在最大程度上有助于记忆并且有助于确定其规律。这些对分类的本质的分析使我们获得了三个处理问题的很好用的定律。
我之前已经在这本书中强调过,而且是作为最为重要的一个观点强调的。这一观点与一个人的智商在人生不同阶段中可能会发生变化有关。下面我来告诉你关于分类和划分的这三个很好用的规则,同时我还要补充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些规则并不是我提出的。认真地牢记这些规则,它们对你非常有用。
这三条规则是这样的:在对任何对象进行分类以及划分为多个组成部分的过程中,
1.作为组成部分的种必须互相排斥;
2.加入到某一个属时,作为组成部分的种必须是平等的;
3.进行划分时必须建立在同一原则之上。
现在我来解释。如果你正在概述某个对象,第一条规则是任何一个条目在概述中都不能出现两次;它只能出现在一个地方,而你必须找到这个合适的地方。第二条规则是无论你要分类的对象是什么,当你完成分类的时候,一定不能有任何不当的空缺。你所要概述的对象的每一个部分都必须在概述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当你完成概述的时候,整个概述必须包括你所认为的该对象的全部内容。第三条规则,最重要的是不要犯下所有糟糕的概述最常见的错误——那就是完成了一半概述的时候,你发现其不符合前面两条规则的要求,但是仍然要对余下的部分进行分类,所以你改变概述的原则来让你能够以某种方式将余下的部分强塞进去,然而你这样强塞进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这实在是一种拙劣的解决方案。
让我来举例说明。你正要根据感知方式来对艺术进行分类,你写的概述的开头是这样的:
第一部分——视觉艺术:绘画、蚀刻画、拓印画、版画等等。
第二部分——听觉艺术:例如演唱会、器乐演奏等等。
然后你开始考虑戏剧,但是你无法决定戏剧是属于第一部分还是第二部分,因为戏剧的感知方式既包括视觉又包括听觉。因此,我希望你的概述到此为止,不要继续写了。
第三部分——戏剧。如果这么分类,你或许就是为数众多的那一种人——对连贯思维一窍不通,连贯思维的首要特征就是知道如何写概述。
关于概述的这个问题是先于三段论的。如果一个人对好概述和坏概述之间的区别以及是什么导致概述的好坏连一个模糊的概念都没有,那么他甚至无法好好展开思考。在商业领域中,我不知道见过多少聪明又充满善意的人提交的毫无价值的报告,而他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完全没有理解写概述的原则。他们对写概述的那三条规则一无所知,因此他们写了一个糟糕的概述,然后在此基础上写了一个糟糕的报告,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他们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如何将一个对象进行分类,因此他们对这个对象的描述必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我知道一些非常聪明的人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并且做过不止一次,而是很多次。
正是为了试图让你们避免犯这个完全不必要的错误,所以我如此详尽地阐述了关于分类、划分和概述的要点。要将写概述的三条规则牢记在心。如果你一定要在思考上犯错误,那也只能因为遭遇难题去犯某些错误,而不能犯因为不知道那三个小儿科级别的简单规则所导致的幼稚的错误。请注意——我必须凭良心来不断重复这一点——知道并理解这三条规则,这本身并不能保证你写的所有概述都会是完美的典范,而是只能帮助你写出好的概述。严格遵守这些规则,如果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和一些相关知识,这样就会使你写的概述清晰而卓越。如果没有这些规则,用中世纪诗人的诗句来说,“汝须弃绝希望。”
第三种工具:语义学
亚里士多德这样说道:“口语词汇是精神体验的符号,而书面语词汇是口语的符号。正如每个人的笔迹不尽相同一样,每个人的特殊需求也不尽相同。但是人们都可以直接用这些符号来表示精神体验,同样也可以用图像来表示体验。”
我说亚里士多德认识到语义问题的本质时,所指的就是上面这一段话。“语义”(semantic)这个词直接来源于希腊语中“semainein”这个词,意思是表示。语义学是一门关于含义或者意义的学科。理解这门学科对良好地思考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有人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认为是不无道理的:“如果没有语言的存在,那么思考也不会存在。”这里所说的“思考”是这个词的一般意义,也是我们通常表达的意义。
当你使用词语的时候,你的状况和一个身处陌生国度的旅行者很类似。这个陌生的国度有它自己的交易媒介。如果不熟悉这里作为交易媒介的钱币,你就很有可能被误导,也很有可能被欺骗。为了使你在花钱时能享有一个公平的机会,买到物有所值的商品,你必须认识那些不同的钱币,并且知道它们代表的价值。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点需要特别注意,那就是如果你认识那些不同的钱币,并且知道它们代表的价值,并不等于你完全确定自己买到的东西物有所值,但如果你不清楚这些,那么几乎可以确定你买到的东西不会物有所值。
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钱币是一种符号。它们代表实际商品一定的价值——例如面包、鞋子、房子等等。你永远也不会错误地认为钱币就是它们所代表的东西。即使是视力最差的人也不会把一枚5美元的金币错当成一双鞋。但是在人类交流领域中,当使用的符号是词语而不是钱币时,人们很多时候都会犯转移的错误;也就是说,会错误地认为符号实际上就是它们所代表的事物。在交流领域中,我们必须使用符号——使用语言学意义上的语言符号——因为我们所生活的现实世界没有一个通用的思考方式,因此必须用通用的符号来交流,上面所说的转移的错误只是我们必须使用符号来交流这一事实所导致的许多混乱的情况之一。
从亚里士多德开始,很多人都认识到了这些真理,也有少数几个人写过关于这些真理的文章。但是据我所知,直到出现了一位天才,这些真理才被充分地记录下来。这位天才是一位波兰数学家,他的名字叫柯日布斯基。让我再说一遍,他是一位天才。“天才”这个词在语言学方面就像是一枚因为使用次数太多而被磨掉了成色的硬币,因此这个词应该谨慎使用。在世界历史上出现的天才并不是很多,而且在历史上任何一个特定的时间点,这个人数都会极大程度地锐减,以确保这个特殊阶层成员的一种庄严的寂寞。
我已经说过柯日布斯基是一位天才。如果你是一位普通读者,我最初也是这么定位自己的,你必定会暂时相信我的这个说法。如果你的暂时相信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这正是我所希望的,也很容易实现,只要你能运用思考的工具使自己达到能够阅读和理解柯日布斯基的著作并且自己去衡量他的程度。如果你长期无法达到这样的程度,那么你就长期无法获得那些益处。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题外话,和我在商业中慢慢学会的一个道理有关。自从开始经商以来,我和很多人一样,一直对估量其他企业这个大型商业游戏很感兴趣。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够断定某些公司大体上是好还是坏。这并不是为了去买入或者抛售它们的股票,当然买卖股票是个同等有趣而又与此不同的游戏。我估量其他公司是为了从它们那里学到一些对我自己公司有好处的东西。
任何一个对资产负债表和营业损益表有模糊认识的人都能以此为依据,得出一个关于某个公司在某个特定时期是否盈利以及这个时期的盈利与公司其他经营阶段之间关系的总体看法。从同样有限的证据中,他也能根据对资产与负债的关系、营业盈余的金额以及营运资金的规模等等这样一些项目的常规解释,推断出公司未来在一个有限的时间段内是会一帆风顺还是举步维艰。但是正如所有仔细查看资产负债表的人都知道的那样,这些冷冰冰的数据并没有揭示出一个公司的处境或者前景真正的内在本质。我们想了解关于这个公司的其他一些情况——它的市场有多大;这个市场是在扩大还是在萎缩;这个公司已经抢占了多大比例的潜在市场;那些竞争对手的情况如何;这个公司是否有一个经营能力强的团队;工作方法是否高效等等这些问题,只要有人有耐心去写,另一个人有耐心去看,问题清单可以很长。
你会从这一长串问题中得到一些答案,我想要表达的重点是关于评估这些答案的方法。很显然,你将得到各种各样的答案:有利的答案、无关紧要的答案以及对公司未来前景不利的答案。我发现,很多(但不是所有)企业管理专家、喜欢揣测未来的人、股票经纪人以及各行各业的跟风者都有一个习惯,他们评判公司的时候纯粹只看它们在哪些方面有问题,根本不看它们在哪些方面做得好。这一点正是我想要表达的重点和真正核心所在。我认为,通常来说,各种各样的企业或者任何类型的企业都应该被与上面所说的完全相反的方式来评判。真正的核心问题不在于它们在哪些方面有问题,而在于它们在哪些方面做得好。
我发现一些公司存在问题,你同样也发现不少公司存在问题,如果你静下来好好想想,它们存在这么多问题,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一样,你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这些公司是如何使这样一艘破船继续浮在水面上的,照理说哪怕每天24小时不停地抽水也不行。船上有些破洞不仅很大,而且在吃水线以下。但是奇怪的是,这些公司不仅有人手也不缺水泵,而且还能让船继续浮在水面上,甚至还一路航行抵达了目的地。因此我得出的结论是,核心问题不在于一个公司在哪些方面有问题,而在于这个公司在哪些方面做得好。刚刚简短地讨论了这些,我的推理尽管并不像欧几里得的几何证明那样足够严谨而让人信服,但是我相信我可以通过详细论述来让我的结论变得正当合理。眼下我并不是坚决要证明这个命题,而是要强调一个观点。
这个观点就是,一个企业健康与否更多时候取决于对其资产的正确评估,而不是完全只考虑这个企业的负债。当然,如果其负债达到了压倒性的规模,这个企业就会破产倒闭,但是压倒性的负债通常很快就会暴露无遗,不可能长期愚弄整个世界。
在我看来,我所说的关于公司的看法似乎更符合理论。保守是人类的天性,对于任何一个新理论而言,人类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出这个新理论哪里有问题。要是作为第二步,这样做是有必要而且可取的。但作为第一步,这样做往往容易让自己看来像聪明的笨蛋,或者像在诡辩,又或者似乎在采取鸵鸟政策。
柯日布斯基伯爵已经跨过了其中一些跟风者和诡辩者目光短浅的视野。这些人审视他的时候“好像用玻璃假眼去看一样模糊不清”。他们长篇大论地谈论他的缺点,但是毫无说服力。他们没有看到他的优点,因此难以理解,也没有将他的优点记录下来。他写了一本书——《科学和理智》。这是一本极好的书,但是他使用的英语让人非常不满意。他向我保证他是用英语写的。我已经强烈要求他把这本书转换成普通英语,删改掉原文中一半以上的语句。我继续期待着这本书。与此同时我必须指出,要是这本书不能转换成普通英语是我们的损失,而不是他的损失。
柯日布斯基的基本论点是:词语不是它们所代表的东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整个生活都是根据词语而不是根据现实来度过的,而人们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忽略了这一点。他这么说道,词语是抽象的,不仅不是它们所代表的东西,而且所有词语都不可避免地省略掉了它们所代表的东西的某些特征。此外,词语代表不同程度的抽象——他称为“高阶抽象”和“低阶抽象”。例如,你有一只狗叫菲多,那么“菲多”就是一阶抽象,这个词代表你的狗。“狗”是一个二阶抽象,不仅代表你的狗,也代表所有的狗。另外,“狗”这个词的内涵所包含狗这个种类动物的特征比“菲多”这个词要少,“菲多”这个词的内涵所包含的特征是你的那条特定的猎犬。继续讲抽象的序列,“动物”是一个三阶抽象,这个词比“狗”省略掉了更多细节,而“狗”依次地比“菲多”省略掉了更多细节。然后你可以继续这样思考,直到延伸至真正的高阶抽象,例如“真理”“正义”和“智慧”。
词语还有一些其他会误导我们的特性。按照柯日布斯基的说法,词语具有多序性。顺便提一句,这个说法出自于亚里士多德,他以单义性和多义性对词语进行了分类。毫无疑问,词语功能的多序性或者多义性必定会导致误解和错误。
词语、命题和论证也被用来构建我们之前所描述的科学虚构。柯日布斯基将词语的用法形容为要素主义,而且他将科学虚构这一主题的要素主义观和他所谓的结构主义观进行了对比。他非常有效地证明了一个论点,那就是这些虚构可能是有害的,也可能是有益的,而且它们并不是始终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使用的。这一点也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