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后的人生 万水千山走遍(1 / 1)

三毛传 沈念 1199 字 2个月前

1981年11月,三毛在《联合报》的资助下,从台北起程,经北美,飞抵墨西哥,开始为期半年多的中南美洲之旅。对三毛而言,中南美洲是一片陌生的大陆。她对此次旅行充满期待。

第一站是墨西哥。三毛对墨西哥城印象一般,曾经交往过的德国男友约根住在这里,所以一下飞机的三毛就受到对方的豪华招待。遗憾的是,墨西哥城的餐馆、博物馆甚至金字塔、教堂都没成功引起她的兴趣。阔气豪华的酒宴更让她觉得无聊至极:“这种气氛仍是邪气而美丽的,它像一只大爬虫,墨西哥特有的大蜥蜴,咄咄地向我们吮吐着腥浓的喘息。”

三毛不爱绚丽,不爱豪华,她的心一直都质朴简单。

唯一使她难忘的,只有国家人类学博物馆。那里陈列着一位自杀神。三毛对这位自杀神充满好奇,很想知道它到底司何职位,是特许人去自杀呢,还是接纳自杀的人,或者鼓励人们去自杀。站在自杀神前,三毛想到过去那个为情而困恨不能选择自杀的自己,她用庄严肃穆的眼神望着神像,看了又看,好似冥冥中得到一种解脱的指引。

离开墨西哥,三毛依次游历了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巴拿马、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智利、阿根廷、乌拉圭、巴西等国。一路上,她为《联合报》发去一篇篇游记,这些文章后被收录于《万水千山走遍》一书。走遍万水千山,最让三毛感到留恋的,是一个丝毫不起眼的国度——厄瓜多尔。

在厄瓜多尔中部的安第斯山脉,坐落着许多拥有纯正血统的印第安人村落。三毛一直认为自己的血液里流着印第安人的血。此次来到这里,她是抱着返璞归真的心态的,她支开同行的摄影师米夏,独自一人走进印第安人的村落。

在这里,三毛杜撰了一个她的前世——一位印第安加那基姑娘的故事。姑娘名叫娃哈,在印第安语中,“娃哈”是“心”的意思。娃哈的曾祖父,被印加征服者杀害,与三万名族人一起,被挖了心脏投入大湖中。那湖被后代称为娃哈湖。娃哈的父母,被印加人抓走后再没有回来。娃哈成了孤女。她的祖父是村里的药师,他会用各种不知名的草药,为族人们治病。祖父死后,娃哈嫁给一位英俊的猎人。猎人深爱着娃哈。在她怀孕时,为给妻子补充足够的营养,他从心湖里偷偷捉来几条鲜鱼。族人们说,那是祖先们的心脏,娃哈必遭报应。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太阳神降临报应,娃哈难产而死,猎人抱着她的尸体痛苦不已,直到妻子浑身冰冷。三毛说,她是娃哈转世而来。

三毛在村里认识的第一位朋友名叫“吉儿”。吉儿热情好客,用十二分的诚意招待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三毛在吉儿家睡的是玉米叶堆,她学吉儿的样子汲水、纺线、吃玉米饼,突然过起这种截然不同的日子,三毛居然没有一点不适应。村里人都半开玩笑地说,三毛大概真的就是自己的同类,因此对吉儿家的这位陌生客人不以为怪,这使三毛对自己杜撰的前世之说更加深信不疑。要不是米夏放心不下来到村落寻她,想必三毛会任性地忘记旅行的任务,在这里住上更久。

1982年5月,三毛正式结束她的漫长而神奇多变的南美洲之行。5月7日,《联合报》为三毛举行专题演讲会。当天,演讲会现场人山人海,盛况空前。望着台下几万双黑黝黝散发着真诚的眼神,三毛绘声绘色地向年轻的听众回忆着她精彩的旅行故事。讲到自己最喜欢的厄瓜多尔时,她特意穿上印第安人的服饰,把自己打扮成当地人的模样,精彩而有趣地还原了她们的生活场景。演讲结束后,她热情地放映了摄影师米夏一路拍摄的精彩照片,默默地将这趟完美的旅行在心里回顾一遍。

虽然旅行很美,但旅行是苦的,巨大的体力消耗,加上演讲后的疲乏,盛名之下,三毛渐渐感到为名声所累。她是那种不在乎名利,不喜欢热闹的人,要的只是孤独地做完喜欢的事情再孤独地回味。除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不欢迎陌生人闯进自己的生命。然而,她的这些想法,没有人真正关心。合作的出版社为她安排更多的读者见面会,三毛马不停蹄地奔走在签字、握手、合照的烦琐流程里,心渐渐变得麻木。

更有一些恶意者对她进行了残暴的诋毁,身心俱疲的三毛越来越无助,情感的空乏与无力,将她推到了相思的深渊。原本她不该过这种生活的,倘若荷西还活着,此时此刻她跟他会在漂洋过海的另一个世界继续他们平淡却甜蜜的生活。“啊,荷西,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过吗,你是不是还活着?”她走不出情感的迷障,越来越渴望能再见到心爱的丈夫,束手无策之际,她想到了老办法——“通灵”。

据辅仁大学宗教系主任陆达诚神父回忆说:“三毛自丈夫过世从西班牙回来之后,与父母居住在南京东路的家中。当时,我还不认识她,因为她成名时,我人在法国。《联合报》文学奖颁奖时,我第一次碰到她,当时,她心情依旧很难过,穿着黑色的衣服。三个月之后,青年写作会马叔礼老师问我讲完课后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三毛玩碟仙。9点半上完课后,我们一起去到三毛家中。11点后,有四个人坐在那儿玩碟仙。”

三毛虽是基督徒,但在流浪过很多国家后,她的言行举止已是彻头彻尾的国际波西米亚人,她在沙漠眼见过飞碟,也曾遭遇撒哈拉威人的巫术。所以她相信人死后一定有灵魂的存在。

可怜的三毛,被荷西突然离世的噩耗创击,因太过割舍不下同他的感情,如今天人永隔却还想借助神的意念去说些生前来不及对他讲的话。三毛心地单纯,她容不得别人对她笃定和信奉的一切泼冷水。所以得知有人怀疑自己时,三毛是带着“赌气”的成分去通灵的。渐渐地,台湾文坛开始流传出三毛的诡异故事,说她整天通阴,与荷西交谈沟通。

爱女莫若父。三毛父亲陈嗣庆知道这件事后,借《联合报》记者访问发表严肃声明:“这种传言简直是胡闹!三毛曾经说过,如果新闻界乱发布这种消息,她一定与对方抗争到底。三毛有荷西的死亡证明,西班牙政府也曾给过她一些微薄的抚恤金,荷西的葬礼,我和陈妈妈还亲自参加,亲眼看到他大殓、下葬。这种传言简直是胡说!”

不管怎样,旅行结束后,三毛的生活恢复如常,写字读书,帮好友翻译作品,或许只有忙碌,才能暂时让她忘记丧夫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