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伤人的美好回忆(1 / 1)

三毛传 沈念 1003 字 2个月前

因为荷西的离去,国外已经没有让自己牵挂的人,三毛格外想念故乡,于是久经漂泊的她于当年回到台湾。飞机降落台北时,鲜花拥簇,大家热烈欢迎三毛,到处充满着笑脸与掌声。盛名之下的三毛,整个台北无人不知,她的创作与才情,游历与情感,都成为当时热门的话题,被阅读,被谈及,被传奇。

然而名利丝毫无法抚慰三毛痛失荷西的伤心,回到台湾以后,她迟迟不能平复悲痛,多次企图自杀,好在都被父母拦了下来,有惊无险。虽然身边有父母相陪,一些旧友隔三岔五登门拜访,大家都要三毛宽心。但白天的热闹是属于白天的,只要夕阳落下,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三毛就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那颗心忍不住地低声抽泣,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那些曾与荷西一起走过的流年光阴,怎能说忘记就忘记。人生总是如此吊诡,那些外表平静,看似漫不经心的人,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地狱。

一天深夜,三毛与父母聊天,情难自禁,她说:“如果选择了自己结束生命这条路,你们也要想得明白,因为在我,那将是一个更幸福的归宿。”父母知道三毛心里难过,母亲只能抹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劝她:“你再试试,再试试活下去。”父亲则说:“如果你敢做出这样毁灭自己生命的事情,那么你便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要与你为仇,我世世代代都要与你为仇,因为是你,杀死了我最最心爱的女儿!”

三毛听罢,泪如雨下。她才发觉自己对父母太过残忍,竟对他们说出那样的疯话。“我又一次明白了,我的生命在爱我的人心中是那么的重要,我的念头,使得经过了那么多沧桑和人生的父母几乎崩溃,在女儿的面前,他们是不肯设防地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刺伤,而我,好似只有在丈夫的面前才会那个样子。”三毛的悲伤透过她的笔弥漫在字里行间,这忧伤,传染给了读她、爱她的人。

荷西遇难后,台湾的朋友和许多读者纷纷致信,用各种办法关心、安慰三毛,让她知道自己并不孤独。其中给三毛印象很深的,是皇冠出版社出版人平鑫涛和作家琼瑶夫妇。他们在刚得到噩耗的时候,就立即向三毛致电:“Echo,我们也痛,为你流泪,回来吧,台湾等你,我们爱你。”虽然做朋友是长大以后的事,但是三毛早在少年时期就与琼瑶结缘。那时,她是一个自闭在家的中学生,每天黄昏蹲在门口,巴巴地盼望报纸的到来,为的就是阅读琼瑶《烟雨蒙蒙》的连载。

三毛出国后,母亲缪进兰为弟弟的事,也请琼瑶帮过忙。1976年,三毛成名后第一次回台湾,就曾到琼瑶家拜访。那既是三毛和皇冠出版社的出版人第一次见面,也是两位台湾最负盛名的畅销书女作家第一次握手。这一次三毛带着一腔悲痛回来,琼瑶又及时地伸以援手,邀请三毛到家中做客。那时正值深秋,三毛抱着一束鲜红的苍兰登门拜访。琼瑶与三毛一聊就是七个小时,只有一个目的,要三毛放弃轻生的念头,没有肯定的承诺,就不放她回去。三毛后来回忆那次夜谈的情景:“自从在一夕间家破人亡后,不可能吃饭菜,只能因为母亲的哀求,喝下不情愿的流汁。那时候,在跟你僵持了七个小时之后,体力崩溃了,我只想你放我回家,我觉得你太残忍,追得我点了一个轻微的头。”

琼瑶是个劝人的能手。得到三毛不会轻生的承诺后,又有些得寸进尺地逼她,要她回家第一件事就亲口对母亲说,她不会自杀。三毛刚回到家里,琼瑶的电话就追了过来,直接追问她有没有对母亲说那句话,三毛痛哭着答应,对方才挂断电话。

幸运的是,在父母和亲友的劝告下,三毛暂时放弃了自杀,决定做一只不死鸟。“在这个世上有三个与我个人死亡牢牢相连的生命,那便是父亲、母亲,还有荷西,如果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在世上还活着一日,我便不可以死,连神也不能将我拿去,因为我不肯,而神也明白。”

1980年春天,为了散心,三毛前往东南亚及香港旅行。这次忙碌的旅行,多少减轻了一些她内心的痛苦。此番旅行,让她最难忘的是泰国,在海滩上三毛被汽艇拖了一下,猛然像风筝似的给送上青天,身后扎着降落伞,涨满的风像是一面彩色的帆,她飞到海上,这新鲜刺激的旅行让她暂时忘掉荷西的死亡。那一刻她忽而觉得,或许在人死以后,灵魂就会这样在天空飞翔。

她还去了香港。香江两岸,灯火通明,维多利亚港像一位神奇而梦幻的女子,给予三毛心灵上的震撼。她玩得很开心。和她一起旅行的摄影家水禾田回忆说:“车子在山径上跑,九曲十八弯地开往浅水湾酒店,车厢里收音机正播放着《橄榄树》,三毛听到这首由自己创作的曲子,心中百转千回,惹得车上一干人等也跟着节奏齐齐合唱起来……”

再回到台北,三毛的应酬活动不知不觉多起来。各种名目的饭局、演讲、座谈会,使她非常疲惫。酷爱宁静生活的她渐渐感到有些应付不了。于是,她作了一个决定:搭乘飞机返回大迦纳利岛去。在那里,她还可以重温与荷西一起生活时的安宁。

或许台湾真的不是三毛心中的理想生活地,尽管这里是故乡,但每次回来,三毛都无法在这里长待。她就像歌里唱的,永远只能奔着远方流浪。不过也好,这是三毛自己选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