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1 / 1)

三毛传 沈念 978 字 2个月前

在与荷西分手后,三毛交过几个男朋友,其中一个是德国人。毕业在即,三毛决定去男友的故乡——德国,在那里继续学习。为筹集旅费,她找了一份导游的工作。三个月后,她飞到了西柏林。

在德国,凭着马德里大学的结业证书,三毛顺利申请到西柏林自由大学的入学资格。因为不会德语,三毛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语言和沟通的障碍。德国人治学严谨,大学里的课程十分繁重,三毛一时难以适应。

为尽快攻克语言关,三毛进入歌德语文学院进修。学校的教学是密集速成型的,每天上五六个小时的课程,课后有高强度的作业和背诵。这样算下来,三毛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每天约在16个小时以上。好在她有很棒的语言天赋,又肯下功夫,进展一直不错。三个月后,她以最优生的成绩拿到了初级班结业证书。

可想而知,中级班的课业更加繁重,不但每天都有听写考试,阅读量也猛增,回到宿舍还必须看电视和报纸。这种违背自己天性、束缚自由的日子一久,三毛果然感觉有些吃不消,心情很不好。可她的男友,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反常,依旧我行我素只顾忙碌自己的事。三毛困顿地在文章里写道:“德国人凡事认真实在,生活的情调相对地失去了很多,我的课业重到好似天天被人用鞭子在背后追着打着似的紧张,这使我非常不快乐,时间永远不够用,睡觉、吃饭、乘车都觉得一个个德国生字在我后面咻咻地赶。”

另外,因为生活费拮据,三毛的衣食条件不是很宽松,她的肠胃时常感觉空**,灵魂也会倍觉孤独。所有的这些,她的德国男友约根都丝毫没有察觉,令三毛更加难过。

无人倾诉,无人理解,三毛将自己反锁在房间,日日流泪,独自承受难以排遣的抑郁与惆怅。

为了对抗乏味,三毛摸了摸身上的护照和20美元的生活费,即刻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穿越柏林墙,去到东柏林。当时德国划分为联邦德国和民主德国,三毛的护照是不易通关的。正当她走投无路时,他出现了。

就在三毛无法进入东柏林的紧急关头,一个神勇的穿着军装的德国男人从天而降,只用片刻就帮她拿到临时的通行证。还是他,在三毛没有零钱拍照的时候,拿出自己的零钱给她用,以及在排长队的时候,默默地守护在三毛身边,和她一块儿跟着长长的队伍一步步往前走。

他是一位军官,有着很好看的一双眼睛,帮助三毛时还热情地夸赞她长得美丽,而这一切,都让当时心情抑郁的三毛感到惊喜,电光火石之间,她感到心底有一股暖流缓缓升起。这段感情虽只有一瞬间,却给三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把这段甜蜜的回忆写进了《倾城》。

不知过了有多久,我弯弯曲曲地走过了一道又一道关,门口站着来接的,是中午那个以为已经死别了的人。他在抽烟,看见我出来,烟一丢,跨了一步,才停。

“来!我带你,这边上车,坐到第五站。进入地下,再出来,你就回西柏林了。”他拉住我的手臂,轻轻扶住我,而我只是不停地抖,眼前经过的军人,都向我们敬礼——是在向他,我分不清他肩上的星。

在车站了,不知什么时刻,我没有表,也不问他,站上没有挂钟,也许有,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厢,我只看见那口井,那口深井的里面,闪烁的是天空所没有见过的一种恒星。

天很冷,很深的黑。不再下雪了,那更冷。我有大衣,他没有,是呢绒草绿军装。我在拼命发抖,他也在抖,车站是空的了,风吹来,吹成一种调子,夹着一去不返的车声。

没有上车,他也不肯离去。就这么对着、僵着、抖着,站到看不清他的脸,除了那双眼睛。风吹过来,反面吹过来,吹翻了我的长发,他伸手轻拂了我一下,将盖住的眼光再度与他交缠。反正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最后一班,你上!”他说。我张口要说,要说什么并不知道,我被他推了一把,我哽咽着还想说,他又推我。这才狂叫了起来——“你跟我走——”“不可能,我有父母,快上!”“我留一天留一天!请你请你,我要留一天。”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呀!死好了,反正什么也没有,西柏林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上车的不记得了。风很大,也很急,我吊在车子踩脚板外急速地被带离,那双眼睛里面,是一种不能解不能说不知前生是什么关系的一个谜和痛。直到火车转了弯,那份疼和空,仍像一把弯刀,一直割、一直割个不停。

让三毛动情的这位军官,最终还是与她走散于人海。相见是仓促的,分别也是,仓促到她甚至来不及问他叫什么名字。因为这种深深的遗憾,三毛在回到西柏林的那一晚,就发起高烧。病好之后,这段不为人知的恋爱也一起随风消散。

经过九个月的苦读,三毛终于拿到德文教师资格证书。1970年夏,在经历过德国两段无果的恋情后,三毛决定去美国进修。男友约根在西柏林机场送她上飞机,临别前向她作出承诺:“等我做了领事时,嫁给我好不好?我可以等。”

这个男人的确很痴心,唯一的缺点是,他不是三毛心里中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