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虽以湘军起家,其幕府中湖南人与江苏人之多,几乎相等,而安徽、浙江人也不少,足见他并无狭隘的地域观念。
由曾国藩幕府的盛况而推断其他督抚幕府,如胡林翼、骆秉章等,虽略逊色,但亦人才辈出。察微知显,清代地方政治权力机制确已发生变化,似属无疑。
曾国藩幕府的人物,论出身,自布衣、秀才、举人、进士以至翰林、均为座上之客,无所区别;论幕中活动,自文牍而将兵,由道学而科学,无所不能,无所不包;论出幕后功名,自牧令以至大学士,各遂其志,各适其所。所以幕府在治事上的影响,已不可等闲视之。
就曾国藩幕府而言,其下有文武百官,取厘金以为度支,练湘军以为实力,集用人、财政、军事大权于一身,又据有天下财赋之地,人文荟萃之区。所以其幕府无异汉人朝廷。此种外重之势,一旦形成,督抚自必稳操黜陟之柄。
同时,曾国藩同幕僚之间也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幕僚们助曾国藩功成名就,曾国藩使幕僚们升官发财,多年来,幕僚们为曾国藩出谋划策、筹办粮饷、办理文案、处理军务、办理善后、兴办军工科技等等,真是出尽了力,效尽了劳。可以说,曾国藩每走一步,每办一事,都离不开幕僚的支持和帮助。即如镇压太平天国一事,他之所以获得成功,并非靠他一人之力,而是依靠一支有组织的力量,其中他的幕僚尤占有一定比重,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西汉初的刘邦在向诸将解释为何张良足不出户而封赏最高时,曾把战争比为狩猎,以猎人喻张良,以猎犬喻诸将,称指示之功胜于奔走之劳,诸将为之悦服。而在安庆、江宁两役中,曾国藩的幕僚则不仅有指示之功,犹有筹饷之劳,可谓功兼张(良)、萧(何)。自咸丰十年(1860)六月至同治三年(1864)六月,四年之中曾国藩报销军费一千六百多万两。其中绝大多数来自厘金与盐税。这笔巨款主要靠幕僚筹集,没有它湘军早已饥溃,何成功之有?曾国藩所谓功劳的排名幕僚绝对不次于前线英勇善战的将领,绝非夸大之话。至于曾国藩刊行《王船山遗书》和《几何原本》等重要书籍,引进西方科学技术、兴办军事工业等,更是离不开幕僚的努力。否则,他很难挣得洋务派首领的地位。
应变识人同样也是曾国藩变术的一环,在他看来,身处官场,不能识人辨人,为奸佞无能者所蒙蔽,只看到人的表面现象,而看不到人的本质,而知错人,用错人,必将惹出祸乱,于人于己都会祸害非浅。曾国藩以其独到的相人之术,明辨英才,并予以择取,是其变术的精典手段。譬如曾国藩择刘蓉、交郭嵩焘,网罗人才、交贤结哲,翔实幕府,都是他立足变幻官场的强援支柱,这也是曾国藩的择人变术,因人而异,人皆英才,何愁仕途不畅。
§§§73.求友必须要“专”
曾国藩为人拙诚,语言迟讷,而左宗棠恃才傲物,自称“今亮”,语言尖锐,锋芒毕露。左宗棠屡试不中,科场失意,蛰居乡间,半耕半读。咸丰二年(1852),已四十一岁,才由一个乡村塾师佐于湖南巡抚张亮基。咸丰四年(1854)三月又入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共达六年之久。曾、左虽非同僚,却同在湖南,常有龃龉。传说,曾国藩见左宗棠为如夫人洗脚,笑着说:“替如夫人洗足。”左立即讽刺说:“赐同进士出身。”有次,曾幽默地对左说:“季子才高,与吾意见常相左。”把“左季高”三字巧妙地嵌了进去。左也绝不示弱,说,“藩侯当国,问他经济又何曾!”语涉鄙夷。这些传之甚广的言谈,或为后代文人编造之辞,不足为信,但简单的对话,确实反映了左宗棠个性的桀骜。
《孙子兵法》认为知己知彼,知天知地,才能形成无穷的力量。这就是所谓“无穷而已”的力量。
朋友的力量是无穷的。曾国藩说:“凡事皆贵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求友不专,则博爱而不亲。”实在是至理名言。
有一句话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意思是说朋友越多越好。如果是志同道合,当然是多多益善;如果志不同,道不合,那就是乌合之众,其实是算不得朋友的。多一条路的“路”可以这样来理解,门路,帮助,有用,对之是实用,实惠,尤其是碰到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烦被意想不到的朋友解决了,对这句话的体验就更为亲切了。
然而这句话却不符合中国古人的交往原则,孟子说:“友也者,友其德也,不可以有挟也。”显然,孟子交朋友,是要和他的德行相交,而不是倚仗什么和他相交,不是要有利可图才和他相交。如果无利可图呢?那就不和他交往了,这就叫利尽情绝。正如司马迁说:“以权利合者,权利尽而交疏。”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不少,如果他有求于你,或者可能有求于你,于是对你体贴入微,看探殷勤,恰如冬天里的一把火;如果无求于你,则对你不冷不热,老死不相往来。
这句话的另一个错误就是利己倾向,只让别人帮助他,而不让他帮助别人,只是麻烦别人,而不让别人麻烦他。有来无往,或者来而无往,久而久之,这句话就成了多一个朋友少一条路。
现在我们来看看“博爱”是否可能?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史记》云:“同明相照,同类相求。”可见人们是根据个人的性格、气质、志趣而结合在一起的。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一个人要同形形色色的人交朋友,那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弃自己的立场、观点和志趣,为了同其明,他就把自己变成一个稀奇古怪的人物,这样的人天下有吗?如果他真的以为朋友遍天下,那不过是一厢情愿,或者自欺欺人。
其实真正的朋友是很少的,他们相知、相交和相敬,同甘共苦。曾国藩和左宗棠就是这样的朋友。
曾国藩为人拙诚,语言迟讷,而左宗棠恃才傲物,自称“今亮”,语言尖锐,锋芒毕露。左宗棠屡试不中,科场失意,蛰居乡间,半耕半读。咸丰二年(1852),已四十一岁,才由一个乡村塾师佐于湖南巡抚张亮基。咸丰四年(1854)三月又入湖南巡抚骆秉章幕,共达六年之久。曾、左虽非同僚,却同在湖南,常有龃龉。传说,曾国藩见左宗棠为如夫人洗脚,笑着说:“替如夫人洗足。”左立即讽刺说:“赐同进士出身。”有次,曾幽默地对左说:“季子才高,与吾意见常相左。”把“左季高”三字巧妙地嵌了进去。左也绝不示弱,说,“藩侯当国,问他经济又何曾!”语涉鄙夷。这些传之甚广的言谈,或为后代文人编造之辞,不足为信,但简单的对话,确实反映了左宗棠个性的桀骜。
左宗棠颇有识略,又好直言不讳。咸丰四年(1854)四月,曾国藩初次出兵,败于靖港,投水自尽未遂,回到省城,垂头丧气,左宗棠“从城中出来,到船上探望曾国藩,见他气如游丝,责备他说国事并未到不可收拾地步,速死是不义之举。曾国藩怒目而视,不发一言”。咸丰七年(1857)二月,曾国藩在江西瑞州营中闻父丧,立即返乡。左宗棠认为他不待君命,舍军奔丧,是很不应该的;湖南官绅也哗然应和。这使曾国藩颇失物望。第二年,曾国藩奉命率师援浙,路过长沙时,特登门拜访,并集“敬胜怠,义胜欲;知其雄,守其雌”十二字为联,求左宗棠篆书,表示谦仰之意,使两人一度紧张的关系趋向缓和。
特别能显示出曾国藩的宽宏大度、不计前嫌的心境的,是咸丰十年(1860)的对左宗棠的举荐。在这以前,曾国藩也曾举荐过左宗棠。例如,咸丰六年(1856)正月,曾国藩奏左宗棠接济军饷有功,因而,命左宗棠以兵部郎中用。左宗棠性情刚直,得罪了不少人,在湖南“久专军事,忌者尤众”,于是碰上了樊燮。樊燮乃永州镇总兵,此人私役兵弁,挪用公款。左宗棠为巡抚骆秉章代拟奏折,劾请将樊燮撤职查办。谁知樊燮受人唆使,向湖广总督官文反告左宗棠。这位满人官文较为颟顸,竟将这案子报到朝廷,朝廷因命考官钱宝青审讯,传左宗棠到武昌对簿。咸丰帝甚至密令官文,“如左宗棠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此事,京城内外闻之者莫不震惊。骆秉章与湖北巡抚胡林翼均上疏力辩其诬。胡林翼的奏折中且有“名满天下,谤亦随之”的话。京中官员如侍读学士潘祖荫,与左素不相识,也上疏痛陈“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官文似不可“引绳批根”。在这种情况下,咸丰帝才有“弃瑕录用”的旨意,肃顺也趁机以人才难得进言。官文接旨后,才不再催左宗棠对簿,草草了结此案。
此案刚发生之时,左宗棠曾写信给友人,陈述自己的委屈与悲苦之情:“弟性格刚强又没有什么才,近来被有些官所中伤。幸亏所犯的事容易明白,而当政诸公还能明白事理,才没有落入网罗之中,但也很险了。想自己本是草野书生,毫无实用,连年因家乡陷入贼手,才有从戎之举,而忘了自己的愚贱,一意孤行,又多次蒙受嘉奖,名过其实。这次身遭诽谤诬陷,本已早在意料之中。特打算借会试一游京师,脱离此席,不敢再希图进取,使朝廷受辱,使当世之士羞耻。”
于是,左宗棠辞别骆秉章,于咸丰十年(1860)正月离开长沙。他三月三日到达湖北襄阳,突然接到胡林翼一封密信,说“含沙射影造谣者还不满足,四面布满网罗,足令人心寒”。当时,正值襄阳大风雪,左宗棠想跻登庙堂之上,深感帝乡不可期,拟委身江湖之远,又忧谗畏讥。他悲伤地写道:此“盖二百年来所仅见者。杞人之忧,曷其有极!侧身天地,四顾苍茫”。他知“帝乡不可到,而悠悠万里,仍畏寻踪”。当时,曾国藩驻军宿松,胡林翼驻军英山,议欲分三路进攻安庆。左宗棠来营暂避锋芒,曾国藩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连日与他商谈。
正在这时,四月初一日,特旨询问曾国藩说:“左宗棠熟悉湖南形势,战胜攻取,调度有方。眼前贼军气焰嚣张,必欲攻取湖南才甘心,应否令左宗棠仍在湖南本地帮助办团练等事,还是调赴你的军营,使他能发挥长处,达到最好效果,着曾国藩酌情处理。”
曾国藩立即于四月十三日上奏说:“左宗棠刚强英明吃苦耐劳,通晓军机。当现在正需人才之际,或饬令他办理湖南团防,或选拔做藩司臬司等官,让他管理地方,使能安心任事,定能感激涕零,报效朝廷,有益于时局。”曾国藩与胡林翼是在左宗棠极其潦倒、“四顾苍茫”的时候,向左宗棠伸出了可贵的援助之手。
不止如此,清朝廷接到曾国藩的上述奏章后,于四月二十日,谕令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补,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左宗棠因而正式成了曾国藩的一个幕僚。曾国藩立即让他回湖南募勇开赴江西战场。
过了几个月,左宗棠军在江西连克德光、婺源,曾国藩立即于十一月二十八日专折为他们报功请赏,并追述他以前的战绩说:“臣查左宗棠一军,自移师景镇,一闻贵溪警报,分路调拨,或迎头痛击,计十日之内,转战三百余里,连克三城,使狼奔豕突之众,喘息不得少定。实属调度神速,将士用命。自此股剿败之后,即有池州大股扑陷建德,直犯浮梁、景德镇,亦惟左宗棠一军独当其冲。左宗棠初立新军,骤当大敌,昼而跃马入阵,暮而治事达旦,实属勤劳异常。”可谓推崇备至。左宗棠因此得晋升为候补三品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