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为:
人生得意的时候不可多得。弟弟现在上下交口赞誉,军民拥戴,很是得意,不可错过机会,应当尽心竭力,做成一个好的局面。圣人教导人们不外乎“敬恕”两个字,天德王道,有始有终,性功事功,都可以包括。我生平在“敬”字上没下功夫,所以年届五十而无成就。至于“恕”字,在京城时也曾讲究追求过。近年在外,憎恨人们以白眼藐视京官,又因为本性倔强,渐渐近乎于刚愎自用,不知不觉做出许多“不恕”的事、说出许多“不恕”的话,至今羞愧不已。弟在“恕”字上很有功夫,天分胜过我一筹。至于“敬”字也未曾用心,应从此以后努力工作,《论语》中的九思,《玉藻》中的九容,要努力做到。以上临下应该庄重,那么下面会自然尊敬你。习惯成自然,日久可以成大器,才不至于说一场空话,四五十岁仍然默默无闻。
任何人没有反省的能力,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弱点,甚至自大起来,结果会盲目行事,把自己逼上绝路。曾国藩一生强调“悔”字诀,练就了一种三省的功夫,这是对自己负责的态度。他说:
“我觉得近年来给我帮助最大的只有一个‘悔’字诀。前些年我总认为自己有很大本事,能进能退,既可在朝为官,又能隐居田园,还常常盯着别人做得不对的地方,自从丁巳年(1857)、戊午年大悔大悟以后,才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本事,许多事情上也能发现别人做得对的地方。所以从戊午年到现在这九年,和四十岁以前大不相同,大致上是以能立能达为根本,以不怨不尤为表现。立,就是发奋自强,站得住的意思;达,就是做事圆融,行得通的意思。我这九年以来,努力戒除做事没有恒心的毛病,看书写字,从未间断,选择将领,训练士卒,也很用心。这都是在自强能立方面下的功夫。起草奏疏、公文,无不反复斟酌,从没有一句过头的话,一个自夸的词,这都是在办事圆融练达方面下的功夫。至于怨天本是我所不敢的,尤人却常常难免,但也都是随时可以强制克服的。如果你想自我警诫,似乎可以学为兄丁巳、戊午两年的悔悟,然后努力鞭策自己,这样一定会大有进益。”
在曾国藩看来,“悔”即反省,悔己即反省自己,这样可以鞭策自己在人生道路上大有进益。只有悔己,才能立达人生大业。曾国藩在给家人的信中还说:“立”、“达”这两个字,我曾经在己未年(1859)给你的手卷里写过,你也时时刻刻想着自强自立,只是在做事练达之外还缺少一些体验,在不怨天不尤人方面还做得不够。我信中的话都是对你随时指点,劝导你努力自制的。赵广汉原是汉朝的贤臣,以星相有杀戮大臣的征兆,而弹劾丞相魏相,结果灾祸却应验在自己身上。这件事情应该引之为鉴。心里总暗自想着一个“悔”字,则没有什么不能挽回的。
可以看出,曾国藩是一个理智型的人,他总是要警醒自己,努力保持人生不败。这与那些自以为是者,自以为聪明者是截然不同的。
§§§45.让自己一天一天强大起来
曾国藩一生虽不能算是立下不世之功,但也成为“古今不一二睹之大人物”,这和他终身所奉行的也是为人们所推崇的“忍耐”是密不可分的。曾国藩的一生靠忍耐成就了他的事业。青少年时代靠坚忍的苦读博取了功名,取得了进身之阶。到中年以后更是靠“忍耐”战胜了磨难。
《孙子兵法》在分析由弱势到强势的时候,认为忍耐是一个根本的关键。
自胜之力,就是人的忍耐力,是人能够克服困难、承受打击的基本素质。曾国藩通过阅读古代典籍,认为能够承受压力、承受打击,即自胜之力甚强,是成大事者必备要义之一。一般而言,人都有承受压力和困难的潜力,但能否承受大的压力和困难,就是识别一个人能否胜任做大事的标准之一。曾国藩晚年回忆说:“平生受尽屈辱和谩骂,但矢志不移。”后人评价曾国藩“坚忍成功”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
梁启超就说过:凡古来能成大事的人,其自制力、忍耐力必定是很强的。欧美各国的人不必议论,古代的人不必议论,就说最近之人吧。曾国藩自少年开始就有吸烟和晚起的毛病,后来决定改掉这个毛病。开始时毛病很顽固,很难改掉。曾国藩视之如大敌,决心彻底克服才肯罢休。曾国藩以后能率湘军攻克盘踞金陵十余年的太平军,与他能改掉十余年的陋心是同一种精神的作用。曾国藩在军队,每天必写日记,读书数页,下围棋一局,终身如此。一般人认为,这难道不是区区小节,无关大体么?可是他们不知道克制有节,行之有恒,实为人生品格第一大事。善于观察别人者,从这里就可看到一个人修道的功力。又说:
曾公功成业定之后,论者以为乘时际会,天独厚之;而岂知其停辛伫苦,铢积寸累,百折不回而始有今日也?使曾文正毅力稍不足者,则其为失败之人,无可疑也。
曾国藩就是这样一个人,面对别人的不理解、不支持或是讥讽、嘲笑、轻蔑甚至侮辱,他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好汉打脱牙和血吞,咬牙立志、徐图自强。
咸丰四年(1854),曾国藩在决计会战湘潭时,太平天国的声势已颇盛,以南京为中心,武汉、镇江、扬州等重镇,都掌握在太平军的手里,清朝政府在这一地区内几乎没有任何力量组织反抗了,而东征太平军的曾国藩也接连失利。决战湘潭对于交战双方来说,都攸关大局。曾国藩认为:“湘潭与靖港之贼互为首尾,倘不及早扑灭,不独省城孤注难以图存,衡、永、郴、桂及两粤匪党,闻风响应,东南大局不堪设想。”确实,太平军若能取得湘潭之战的胜利,便能攻取长沙,控制湖南,从而在湖南和两广农民起义军的响应下,迅速南下,控制两广、闽浙等地,占有半壁江山。太平天国政权只有在真正实现了划江而治的条件下,才具备发动北伐的可靠基地,夺取全国政权才有可能。对湘军来说,湖南是湘军的老巢,占有湖南便意味着湘军的兵饷来源有保证;一旦失去湖南,犹如鱼离开水一样,就会因干枯而消亡。
曾国藩认识到了湘潭战场的重要性,急派悍将塔齐布率军开赴湘潭,又调水师总统褚汝航协助陆师摆开了与太平天国生死搏斗的架势。这样在湘潭战场上,湘军的兵力占了优势,加上太平军主帅林绍璋本人忠厚有余,但“无大本领”,指挥不当,致使战线过长,兵力分散,使太平军完全陷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湘潭之战,太平军遭到前所未有的惨败,清廷特别强调这一胜利的影响:“自粤逆称乱以来,未受大创,湘潭一役,始经兵勇痛加剿洗,人人有杀贼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