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明白“着力”与“不着力”之妙(1 / 1)

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李鸿章挽他说:

师事近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

威名震九万里,内安外攘,旷代难逢天下才。

这些都是不错的挽联,表明了曾国藩的人生态度。

§§§29.明白“着力”与“不着力”之妙

曾国藩有所谓“笔阵”的说法,认为自古以来的诗家、文学家和书法家,都有笔阵之说。作字的道理和奥妙,都以笔阵为主,如果直能有气、势,横能见力,则很好。可见他说的“笔阵”是体、势、气三者的融和和巧妙的运用。曾国藩关于“得势”、“气盛”、“神行”的见解,是他论书法的核心,也是他论书法的最精彩处。但曾国藩同时主张雄奇之气须藏而不露,“寓沉雄于静穆之中,乃有深味”;达之于笔墨的字,必须抑势掩蔽,锋芒不可太露。这也是深得底里的见解。这令人想到曾国藩的人生藏露术。

《孙子兵法》对力量的分析可谓精绝,它不主张以无力胜有力,而主张以巧力胜蛮力,这是用力的学问。

何处用力?曾国藩以书法为例,说明其妙。字如其人,流露其性。书法艺术,常常体现着书写者的精神素质与个性特征。关于书法的美学观,曾国藩与论文论诗一样,分为阳刚、阴柔两象。二者的主要分野,在“着力”与“不着力”。他说:“作字之道,二者并进;有着力而取险劲之势,有不着力而得自然之味。着力如昌黎之文,不着力如渊明之诗;着力则右军所称如锥画沙也,不着力则右军所称如印印泥也。二者缺一不可,犹文字所为阳刚之美,阴柔之美矣。”

比较起来,曾国藩不太喜欢纤弱阴柔的字,较喜强劲阳刚的字,他说:“杜陵言‘书贵瘦硬’,乃千古不刊之论,东坡驳之,非也。”硬而瘦,正是阳刚风格的一种表现。他最厌恶那种“存求知见好之心”的“乡愿字”。他发问道:“如果一味介意于浮名和一时的声誉,难道对吗?”因此,他认为作字时“胸中须有一段奇气盘结于中而达之笔墨”。并且说:“‘雄’字须有长剑快戟、龙盘虎踞之象,锋芒森森不可逼视者为正宗。不得以‘剑拔弩张’四字相鄙。”他从李白、杜甫的诗篇中,感悟到书法之道,必须先有惊心动魄的地方,才能渐渐进入正道。如果一味追求灵妙,最终免不了描头画角之小伎。这就是他希望的“体如鹰,势如龙”。“体”指的是“一字之结构”,“势”指的是“数字数行的机势”。有如鹰如龙的体势,字当然刚健雄奇了。故他明确指出:“凡作字总须得势,务使一笔可以走千里。”走笔能否得势,全在作书者胸中有无“奇气”。他根据《周易》的原理,论述字的“体”和“势”说:

天下万事万理皆出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论之,纯以神行。大气鼓**,脉络周通,潜心内转,此乾道也。结构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气言,凡坤以形质言。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却此道也。乐本于乾,礼本于坤。作字而优游自得,真力弥满者,既乐之意也;丝丝入扣,转折合法者,即礼之意也。

把作书与伦理道德范畴的“礼乐”糅合在一起,实在太牵强附会。但“纯以神行”的话,却是极有见地的。在北京时,何绍基曾与他论字,称赞他的书法论是“真知大源,断不可暴弃”;谈及上述这段议论时,又“深以为然”。他认为自己一生所得成果,都在这方面。

曾国藩有所谓“笔阵”的说法,认为自古以来的诗家、文学家和书法家,都有笔阵之说。作字的道理和奥妙,都以笔阵为主,如果直能有气、势,横能见力,则很好。可见他说的“笔阵”是体、势、气三者的融和和巧妙的运用。曾国藩关于“得势”、“气盛”、“神行”的见解,是他论书法的核心,也是他论书法的最精彩处。

但曾国藩同时主张雄奇之气须藏而不露,“寓沉雄于静穆之中,乃有深味”;达之于笔墨的字,必须抑势掩蔽,锋芒不可太露。这也是深得底里的见解。这令人想到曾国藩的人生藏露术。

当然,曾国藩并不一味主张雄奇,他还看到雄奇之外的另一种风格。他看刘文清公《清爱堂帖》后,认为他略微得到自然之趣。才悟出文人技艺的最佳境界有两点,一是雄奇,一是淡远。作文是这样,作诗也是这样,写字也是这样。他主张,写字最先要有挺拔俊逸之气韵,其次得有自然之走势。作家的要领,须险和相生,缺一不可。他始终认为“如果能够寓雄奇于淡远之中,是再好不过了”。

概而言之,雄奇和淡远,或刚健和婀娜两种不同风格,曾国藩极想糅而为一,而以雄奇刚健为骨,淡远婀娜为表,做到七韵无声、五和常谈。——这就是他自己所说“珠圆玉润”的艺术效果。“珠圆玉润”,当然不仅指侧勒掠磔等用笔方法,更指字的体和势。曾国藩于书法的艺术观,概括为八句话:

点如珠,画如玉;体如鹰,势如龙;内跌宕,外拙直;鹅转颈,屋漏痕。

“内跌宕,外拙直”,当是内刚外柔、内雄外淡的意思。这与曾国藩的性格和人品完全相通。

书写的技能技巧,大抵只有结体、运笔两端。对于字的结体,曾国藩可说是终身揣摩不懈。曾国藩的书法,就是在这样不断摸索、不断总结中不断前进的。他批评儿子纪泽学柳字《琅琊碑》未满一月,就要遽跻神妙的错误思想,并用自己的经历教导他困知勉行。四十八岁以后,习李北海《岳麓寺碑》,略有进境,然“业历八年之久,临摹已过千纸”。经过一段艰难困苦之后,曾国藩才比较舒坦地述说了自己的收获:“余往年在京,深以学书为意,苦思力索,几于困心横虑,但胸中有字,手下无字,近岁在军,不甚思索,但每日笔不停挥,除写字及办公事外,尚习字一张,不甚间断,专从间架上用心,用笔意笔力与之俱进,十年前胸中之字,今竟能达之腕下,可见思与学不可偏废。”这正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所以他谆谆告诫儿子从临摹入手,多“从间架用一番苦功”。

至于运笔,曾国藩论说过中锋与偏锋的两种不同取势:“写字之中锋者,用笔尖着纸,古人谓之蹲锋,如狮蹲虎蹲犬蹲之象。偏锋者,则笔毫之腹着纸,不倒在左,则倒于右,当将倒未倒之际,一提笔则为偏锋。是用偏锋者,亦有中锋时也。”中锋,称之为抽笔;偏锋,称之为偃笔。二者有不同的用途。偏锋多用于横,中锋多用于竖。汉字的基本结构,均有横竖撇点四种笔画的组合,善于写横写竖,汉字书法也就过半了。他主张糅和抽笔和偃笔等各种笔法,使一字之中的笔锋不断变化,从而显示出它的艺术效果来。通过笔锋的互用并见,一个字若既有破空而下之势,又有大气之象。

所以,于一字之中贯彻“互用并见”,重在善于换笔。古人八法也好,换笔也好,其功夫统可名之曰笔力。但笔力不是终点。笔力中更贵在体现出一种萧然物外、又风韵犹存的笔意,方不致流为世俗的“乡愿字”。有无笔意,有作字的一条重要“楚河”。曾国藩说:“古代的书法家,字里行间别有一番情韵,如美人的眉目可以画出,而她的精神意态不能画出。意韵超乎常人的,古人称之为以韵取胜。”例如换笔,在此笔换至彼笔之间,不仅要渺无痕迹,而且要贯入势、贯入神。用曾国藩的话说,要“绵绵如蚕之吐丝,穆穆如玉之太璧”,似断而非断,白璧而无瑕。

曾国藩把笔法和笔意,概括为八个字,再归结到他的阳刚阴柔的美学观上,他还作诗一首,词曰:

侧势远从天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