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朱理学对儒学的礼做了透彻的阐述。礼是理也,“理”与“礼”是相互贯通的。理即天理,乃事物至高无上的准则。礼则是理的外部表现,在人与人的关系上,体现为以礼为主要内容的封建纲常伦理,是人们“以礼自治”的准则;在政治上,则体现为以礼为中心的封建“礼治”,即“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的等级制度。“礼”有着如此之重要意义,所以曾国藩强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全赖一礼,无礼就无道德,就无政事。所以曾国藩对礼学的理解,具有追溯并发挥原始儒学的意义,他所强调的“礼”或“礼治”的内涵更多的是指“经世之术”和“经济之学”。
曾国藩一方面求变于学,另一方面也注意改变自己的性格,深悟变化之理,即从书中寻求变化的大道。曾国藩以一身糅合了汉宋,并镶接了儒学和百家。他服膺程朱理学,却注重恢复理学经世的功能,而不独尊理学。在他身上体现了传统文化在内忧外患之际聚汇以应变的历史意向。在中国社会蹒跚走出中世纪的过程里,他成为传统文化的最后一个代表。这也实现了他的一大人生理想,他说:“吾不望代代得富贵,愿代代有秀才”:
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秀才者,读书之种子也,世家之招牌也,礼义之旗帜也。谆嘱瑞侄从此奋勉加功,为人与为学并进,切戒骄奢二字,则家中风气日厚,而诸子侄争相濯磨矣。
意为:
我不望代代人都得到富贵,但愿代代人都有秀才。秀才,是读书的种子,世家的招牌,礼与义的旗帜。谆谆嘱咐瑞侄,从此勤奋努力,为人与做学问并进,切实戒除“骄奢”两字,则家中风气越来越敦厚,而于侄们争相进步。
这里,曾国藩丢弃的是富贵梦,而选择的是“秀才梦”。
§§§27.机到神到,心际自得了
“机神”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心理学家与文艺家所说的“通感”。诗文如无机无神,则难登高雅之堂,甚至会走向俗不可耐一路。《文心雕龙》要求诗文做到“神与物游”、“神用象通”、曾国藩认为“机到神到”方为“极诗之能事”,二者相继相承,都是说的诗文的最吃紧处;只有如此,诗文方可“人巧极而天工错,径路绝而风云通”。王若虚《滹南诗话》云:“古之诗人,虽趣尚不同,体制不一,要皆出于自得。”曾国藩以为,诗若是到了“机到神到”的佳境,自然早不是貌似于人,而是心际自得了,做人也如此。
《孙子兵法》特别强调的“势”字,如何取势呢?就要见机行事,并且还能够准确地预见到机会的到来,才能用好兵。
曾国藩“性好言诗”。他曾说道:“余久不作诗,而好读诗,每夜分辄取古人名篇,高声朗诵,用以自娱。”他爱读诗,也爱写诗,现存诗三百多首,词二首,也不谓不多了。他的诗词绝大部分写于京师,即他的青壮年时期。从办团练开始,在兵戎相接之际,世事纷杂之时,他少有闲情于吟咏,成诗不多,但依然不废诗道。他的许多关于诗的见解,多散见于五十岁左右以后的书信、日记和序跋中。
曾国藩学诗,并不专宗一家。但他主要属意于唐玄宗开元年间的杜甫、唐玄宗元和年间的韩愈和宋哲宗元□年间的苏轼、黄庭坚,故有“三元”之称。“三元”的特点,是一反明人划唐、宋以鸿沟的陈旧观点,主张各取唐、宋之长而融之为一。“三元”是清末以陈三立、沈曾植、陈衍等人为代表的宋诗派同光体诗人所推崇的,故有人说,曾国藩是清末宋诗派的先声。
中国自《诗经》以旋的诗坛,诗人辈出,诗集充栋。曾国藩以博返约,精心筛选,辑成《十八家诗钞》,作为自己和子弟的读书,他认为,读诗学诗以专心学好一两家为下手处。他写道:
余既钞选十八家之诗,虽存“他乐不清”之怀,未免“足已自封”之陋。乃近日意思尤为简约,五古拟专读陶潜、谢两家,七古拟专读韩愈、苏轼两家,五律专读杜甫,七律专读黄庭坚,七绝专读陆游。以一二家为主,而他家则参观互证,庶几用志不纷。
这种“专读”和“互参”相结合的读诗方法,是他对自己所做的定制。对于子弟,他也做了类似规诫。但读书门径,不可强求一律,“诸弟或从我行,或别寻门径,随人性之所近而为之可耳”。虽然如此,曾国藩的先从一二家下手的方法,即“专一”的方法,确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任何名家之所以成名,首先是吸取了他之前的各家之所长,集中了各家的许多共同法则,其次才是形成了名家各自的独特风格。所以,学习一二家,既可以学到共同性的东西,也可以学到特殊性的东西。
学诗学文,先要掌握各家的风格特色。曾国藩把古文标举为气势、识度、情韵、趣味四属,而在《十八家诗钞》中,前三属相同,惟将“趣味”改为“工律”。这四属便是对各篇诗文的不同特色的分辨。
曾国藩还纵论千古诗文,共八句,以概括各家的风格特色。句云:
“《诗》之节,《书》之括,《孟》之烈,韩‘愈’之越,马‘司马迁’之咽,庄之跌,陶‘渊明’之洁,杜‘甫’之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