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这件事。不,它是你做的一个梦。你梦到窒息,梦到沉没,梦到空白。你从梦魇中醒来,梦魇已经成真。一切都不复存在。每一件事物,每一个人——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表亲,桌子、椅子、玩具和床——都被席卷一空。什么都没有留下。空空如也,只剩被涂抹干净的海滩和一片寂静。
有一些残骸。在梦里,你没有看到它们。一堆摔得粉碎的年月,一叠支离破碎的故事。那些故事看上去像木头、水泥块和扭曲的金属。还有沙,很多很多沙粒。为什么他们称之为时间的沙?昨天你还一无所知,但今天你懂了。你懂得太多了,以至于说不出口。能说什么呢?语言在你喉咙里化成了碎石瓦砾。
可是,瞧——那里有一个婴儿,停在树梢上,就像在别的梦里一样。在那些梦里,你可以离开地面,飞上天空,任世界在你身后轰轰隆隆土崩瓦解。一个婴儿,一条鲜活的生命,埋在一个绿色的摇篮里,可它毕竟得救了。它的名字却已遗失,连同它渺小单薄的过去一同归零。
他们会给它,给这婴儿起个怎样的新名字呢?这条小生命,从你的噩梦中逃脱,轻飘飘地落到一棵树上,此刻正以初生儿惯有的惊异神情环顾四周。既然时间再一次启动,既然能够开口说些什么,那就必须赋予这孩子一个词语,一条口令,一道空气做的护身符,以帮助它通过前方许多道坚固的大门以及暗影绰绰的门廊。它必须再次获得姓名。
* * *
他们会不会叫它“灾难”,会不会叫它“飘来的残骸”,会不会叫它“悲伤”?他们会不会称它为“无家可归”,会不会称它为“孤苦伶仃”,会不会称它为“树上的孩子”?还是会叫它“惊奇”,或“然而”,或“小小的慈悲”?
他们会不会称它为“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