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世道看上去糟透了。看着比过去几年，过去几个世纪都要糟糕。似乎比有史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糟糕。危险从四面八方隐隐迫近。尽管如此，事情依然有可能化险为夷。孩子从八楼的阳台上跌落，但楼下有只牧羊犬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了孩子。有位旁观者拍到了一张照片，照片登上了报纸。男孩第三次落水，不过母亲——尽管正在读小说——听到咕咚一声，于是奔到码头，把手伸进水里，抓住了男孩的头发，把他拽了上来，没有造成脑损伤。爆炸发生的时候，年轻人正在水槽下面修水管，所以没有受伤。雪崩中，女孩举起手臂做游泳动作，因而得以幸存。有位两岁三胞胎的父亲，癌细胞扩散到了他的所有器官，他看了很多喜剧电影，做了禅修，然后彻底痊愈，至今依然健在。安全气囊确实起作用了。支票没有被拒付。处方药公司没有说大话。鲨鱼轻轻碰了一下水手正在流血的光腿，然后转个身游走了。强奸犯强奸到一半时走了神，他的刀子和阴茎一齐缩了回去，犹如蜗牛纤细柔软的角，于是他改了主意，出去喝了杯咖啡。士兵把一本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塞在胸口，为他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机关枪子弹。当他说“亲爱的，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挚爱”，他是发自真心的；而她呢，尽管皱着眉头，冷脸以对，任由电话响个不停，但其实她一直都爱着他。

在一年中这个日光暗淡的时节，我们渴望倾听这样的传说。冬日传说，指的正是它们。我们想簇拥在它们周围，就像围着一团噼里啪啦烧得正旺的小火堆。太阳在四点钟时沉下地平线，气温跌入冰点，狂风呼啸，大雪纷飞。虽然手指都快冻掉了，但你还是及时种下了郁金香。再过四个月它们就会发芽，对此你深信不疑，然后它们就会开出和目录图片里一模一样的花。褐色的泥土中已经有数百个嫩绿的小芽破土而出。你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某种小球茎——但它们正准备长大，不顾一切地长大。如果它们出现在一个故事里，你会如何称呼它们？它们会成为大团圆的结局，还是大团圆的开端？但它们并不存在于故事里，你也不在。无论如何，你把它们埋回了护根和枯叶下面。在一年中最黑暗的一天，这么做是正确的选择。

[1] Horatio，莎士比亚名作《哈姆雷特》中的人物，主角哈姆雷特王子的好友，是哈姆雷特悲剧的见证者，也是剧情发展的一个推动者。

[2] Elsinore，又称赫尔辛格，丹麦西兰岛东北岸的海港城市，是《哈姆雷特》故事的发生地。

[3] 哈特菲尔德家族（The Hatfields）和麦考伊家族（The McCoys）指的是1863年至1891年，居住在西弗吉尼亚州和肯塔基州边界的两个冲突械斗的敌对家族。哈特菲尔德-麦考伊夙怨已经成为美国的民俗学词汇，是指代党派群体之间长期积怨的符号，暗喻过度讲求家族荣誉、正义与复仇会带来的危险后果。

[4] The Reign of Terror，恐怖统治时代（1793—1794），简称为恐怖时代，指法国大革命开始后的一段暴力时期，由敌对的政治派别吉伦丁派和雅各宾派之间的冲突煽起，以大规模处决“革命之敌”为特征。

[5] 圆木王为《伊索寓言》中一则故事《想要国王的蛙》（The Frogs Who Desired a King）中的角色。故事中，青蛙们请求众神之王宙斯派给它们一个国王，于是宙斯给了它们一根圆木。不久，青蛙们嫌弃圆木王过于安静迟钝，于是向宙斯请求第二个国王，这次宙斯派给它们一只鹳，鹳到了蛙群中开始大口吞食蛙。

[6] 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公主。普洛克涅的妹妹菲罗墨拉被姐夫蒂留斯强奸，蒂留斯割掉妻子普洛克涅的舌头以防她说出实情。为报复丈夫，普洛克涅将亲生儿子泰勒斯的肉送给丈夫吃。众神为了保护姐妹，最终将普洛克涅变成了燕子，将菲罗墨拉变成了夜莺，将泰勒斯变成了戴胜鸟。本篇中，普洛克涅已是燕子形态，叙述者“我”是普洛克涅的妹妹菲罗墨拉。

[7] 1码约为0.9144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