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军阀——这是全世界男孩的梦想。手指一点,说声“砰”,成千上万人灰飞烟灭。这些神枪手长大以后大多会成为牙医。可如果你出生在军阀的统治之下,你的出路只有三条:要么成为一名战士,为军阀服役至死;要么推翻军阀,自己取而代之;要么就当一个依据定义不能成为战士的角色——女人、牧师、独腿的裁缝。但你会被禁锢在军阀领地的边缘地区,有时候那儿感觉像一圈保护墙,有时候又像一座地牢。在那里,你可以过上(那里的)人们公认的正常生活,只要你高举军阀的旗帜,给军阀纳税,贿赂军阀的走狗,对军阀的亲族卑躬屈膝,并杜绝对军阀本人的一切负面评论。因为众所周知,军阀生性多疑,很容易动怒。
军阀坐镇于他本人的权力中心,固守一隅,但拥有力量。有佞人将食物喂到他嘴边,将好消息传到他耳边,有驯鸟师为他操控宠物秃鹰,有红宝石计数员为他数红宝石,还有美丽的少女舔他的脚趾。战士们里一圈外一圈把他围在中心。最外围的勇士冒的危险最大。这一圈人是重装上阵,看上去活像多刃的折叠刀,带开瓶器、指甲锉和锥子的那种。在危险面前,他们首当其冲,被其他军阀铿铿进犯的巨大车轮碾成齑粉。第二层包围圈是又湿又滑的防御工事、迷宫般的回廊、布满尖桩的战壕,以及由落石和滚烫煤块组成的陷阱,杀伤力很强,但很快就会失效。镇守在这一圈的战士只服从一个命令:守住大门!
内圈由来自世界各地、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组成。他们是雇佣兵,因为志愿兵靠不住。他们是保镖,保护军阀的人身安全。他们理应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雇主,他们不应该活着讲述军阀的故事,有人却活了下来。他们的故事讲的是尽管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或者无论如何也算尽力的努力,军阀势力最终还是一败涂地。他的巢穴,他的树,他的高塔,他的城堡,他的城市,他的兵工厂,他的监狱,他的桌球室如何被付之一炬。侵略者的军队如何喝光了他的香槟,在他的浴缸里泡澡。他的姬妾如何在屋顶上被**,他的妻子如何被肢解,他的子孙如何被刺瞎双眼,而围观群众欢呼雀跃,开始声称他们对那军阀从未有过任何爱戴之情。还有军阀本人,他是如何被活活烧焦,被刺穿,被炸飞,被斩首,被倒吊,被逼至倾家**产。他的雕像如何被人推倒在地,被当作废品,或是俗气的纪念品贱卖。
在那之后,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作为全世界百里挑一的战士,前方没有未来。没有尊严。慌慌张张脱掉戎装,解下饰带纹章,爬出这个圈套;为了活命而逃亡,穿过潮湿阴暗的森林,翻越芒刺遍布的沙漠,爬上冰雪覆盖的山峦,留下一路血脚印。当你抵达中立国的领土,藏好了从军阀的府邸里洗劫来的金银财宝——哎,他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是吧?——当你终于有空到咖啡馆坐下来喝杯冷饮的时候,你要开始重新考虑你的职业。
可是你的职业已经不复存在。你再也无法重操旧业。一旦你为军阀打过仗,无论是哪路军阀,哪怕是军阀委员会,你都将永生难忘。你再也无法学习其他东西。没有什么能替代肾上腺素的刺激,也没有什么能取代地狱般恐怖但令人兴奋的噩梦。没有任何事——让我们面对现实——能像当军阀麾下的战士那样其乐无穷。就乐趣一词最广泛的含义而言,你懂的。
看那边。看到那个一身腱子肉、正在耙草坪的老家伙了吗?还有一个扫人行道的,一个拖垃圾的,看到了吗?他们全都是军阀手下的幸存者。他们身上烙印着肉眼看不见的文身。他们的目光深处有余烬在燃烧。他们在等待。他们随时准备接受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