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仔读了太多报纸。他听广播听得太多,看电视也看得太多。有一天,某根弦啪地一下绷断了。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不好说,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至于让他歇斯底里。一般人对这种事都能泰然处之,因为动不动发牢骚太不招人喜欢了,但小鸡仔不行。他总是一惊一乍的。他跑到大街上,扯着喉咙喊了起来。天要塌了!他叽叽叫道。
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正在往四轮驱动超级小货车上搬杂货的钱钱母鸡说,小鸡仔,这是公共场所。你打扰到大家了。
但是天要塌下来了啊!小鸡仔说,我是在拉响警报。
你去年就拉响过一模一样的警报,钱钱母鸡说,而天空还在原处一动未动。如我上次所见,她补了一句,语气极尽嘲讽。
“天要塌了”是个隐喻,小鸡仔气鼓鼓地说,天空的的确确是在往下塌,但天塌了意味着各种各样别的东西也在塌陷。塌陷,四分五裂。你该醒醒了!
回家去,喝杯啤酒,冥想一会儿,钱钱母鸡说,随它去吧,到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然而到了第二天,小鸡仔并没有好起来。他顺道去拜访了他的老朋友聪明火鸡,后者在一所高等院校教书。
天要塌了,小鸡仔说。
这是一种分析,聪明火鸡说,但有数据显示并不是天塌下来了,而是大地在上升。纯粹是大地升高挤占了天空的位置。这是由自然的地理周期引起而非人类活动的结果,所以对此我们无能为力。
大地上升也好,天空下降也罢,我看不出一丁点区别,小鸡仔说,因为无论哪种情况,最终的结果都是我们会失去天空。
这是一种头脑简单的看法,聪明火鸡用高高在上的无礼口气说道。
小鸡仔砰地甩上了聪明火鸡的办公室门,把聪明火鸡贴满幽默连环画剪报的软木公告板震落到地上。然后他去了以前的室友呆头鹅那儿,呆头鹅现在是一份主流大报纸的编辑。
天要塌了,小鸡仔说,你有责任就此写一篇社论!
如果你说的是“股市塌了”,那会成为新闻,呆头鹅说,的确,天要塌了,正在一块一块掉下来。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专家已经在想办法了。他们很快就会有解决方案的。在此之前,我们没有必要引起恐慌。
小鸡仔怏怏不乐地走开了。他去了一家酒吧寻求慰藉。他喝了两杯。
借酒浇愁?酒保问。酒保名叫火爆臭鼬。
天要塌了,小鸡仔说。
人人都那么说,火爆臭鼬说,那妞待你不好?要问我的意见,那就是换个妞。打打高尔夫球,泄泄火,对你有好处。
高尔夫草场含有有毒的化学物质,会让你的生殖腺癌变的,小鸡仔说道。
你跟我扯什么狗屁环保的鬼话?火爆臭鼬说。他干腻了自己的工作,想找碴儿跟人打架。
抱歉,一直在一旁偷听的幸运鸭插了进来说,我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是一个游说团体的主席,我们致力于解决天空方面的问题,你好像正在为此烦恼。这不是你一个人能承受的事。我们齐心协力就能扭转乾坤!你带了支票簿吗?
小鸡仔回绝了这不请自来的善意援助。他也成立了一个团体,名叫TSIF,即“天要塌了”(The Sky Is Falling)的首字母缩写。一开始,他不得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向记者解释。他建了一个网站,很快就召集了一帮虔诚的信徒。他们大部分是旱獭和麝鼠,可谁在乎呢?他们在政治集会上聚众示威。他们堵住高速公路。他们破坏首脑会议。他们举着大标语:“夺回天空!没有天空,就没有馅饼,就没有甜蜜的再会!天有多高,我们就能走多远!”
事态越来越严重了,晕头猪说。他是一家销售空中养老楼阁的大型地产开发公司老总。他本人则住在地堡里,以防备现在随时随地都会掉下一大块的天空碎片。
他叫来了滑头狐。滑头狐在黑暗世界中活动。他拿钱干脏活,零欠账是他的信条。男人得养家糊口,这是他的座右铭。并不是说他有多重视家里那几口。在他看来,他们就是一种摆设。
这个叫小鸡啥玩意儿的蠢货太碍眼了,晕头猪对滑头狐说,他闹得我脑袋疼。他挡我的道了。你应该让他一了百了。
我会把那家伙当早餐吃掉,滑头狐说,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吃得干干净净,除了几片羽毛,啥也不留下,而且尸体永远也找不着。话说你打算给我多少报酬?
天有多高,就给多少,晕头猪答道。
于是事情就这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