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日没夜的忙碌中，我两耳不闻窗外事，突然接到了周郡的电话，感觉像回到人间。

“有空吗？和你说个事，昨天下午江太太被毒死了。”

“啊，我完全不知道，最近都好忙。”我大惊失色。

“你看看云新闻吧，找时间聚聚。”说完，周郡就收线了。

我急忙打开云。果然，社会新闻铺天盖地都是“陈瀚海女士因蓖麻素致死，江城集团家族纷争再起疑团”“江城武则天陈瀚海被害，疑被机身投毒”之类的标题。当看到居然有人说江太太被机身投毒时，我预感到公司又要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我试着接通老菠萝的云，我虽然讨厌老菠萝的油滑，一遇到事情还是会第一时间想到咨询他老人家。

老菠萝的云一直在繁忙状态。我的心里更没有底了，事情固然和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江太太毕竟是我的客户，发生了这种事情，惊愕、担心、怀疑和一点点难过交织在一起，还有一种莫名的害怕。我回想着当初不祥的直觉，江太太如此执着地要求机身具备侦查和反侦查能力，尤其是测试毒物的能力，这一切究竟和她今天的死亡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心思管直播的事情，好在一切已经走上轨道，留下华华在基地协助培训事宜，我匆匆返回办公室。

我先复阅了一下吉力的定制资料，从资料中可以看出，吉力不可能被人利用投毒。一方面，吉力的程序没有被入侵，也就是说，除非江太太本人要求，否则吉力不会做出投毒这个动作。另一方面，机身的毒库里根本没有蓖麻素。

这个发现让我松了一口气。

胡思乱想之际，“云”响了，是老菠萝。我急忙接通，老菠萝让我迅速准备当初定制吉力的合同，以及江太太生前参与吉力试毒的视频。

“20分钟后，资料一起发给我。”老菠萝声音嘶哑。

“好的。公司还好吧？”我跟了一句。

“和吉力没有关系，做好解释工作就可以了。”老菠萝似乎胸有成竹，他将每一笔订单都视为天大的事，这事反倒显得不那么焦虑。

我让监控室调出江太太第一次到我办公室洽谈定制事宜的录像，一并发给老菠萝。录像里，江太太看上去如此端庄优雅，人中线也很长，似乎可以长命百岁的样子，哪知道竟会发生如此惨剧。我不由伤心起来，内心有了一种迫切想要知道江太太死亡真相的冲动。等老菠萝确认收到全部资料，我便约白秋白、黄蓉、周郡一起相聚“重庆周师兄火锅”，此刻我急需一个靠谱的案情讨论氛围组。

周郡临时出犯罪现场，不能来，他还是派了自己的机身昌钰前来，我怀疑这是看在黄蓉的面子上。据青山透露，他们最近一直有约看电影和K歌。警察机身擅长通过线索对比强大的数据库，至于数据分析能力是否能和人类媲美，我心里还有点犯嘀咕。

白秋白猛点菜，鹅肠、兔头、腰花、牛肉……然后说道：“我一开始就不想接这个客户，总觉得怪怪的。”

“虽然和我们没有什么切身的关系，但是，把它作为现实版‘剧本杀’也不错，至少为吉力翻案啊。”我循循善诱，调动他的积极性。

“我先来和大家说一下案**况。案发时，只有江太太、江太太女儿、吉力和厨娘在家。江太太吃的有毒草莓酱三明治是她和女儿亲手做的，厨娘没有插手……”昌钰说话的语气模仿李昌钰先生，不紧不慢，铿锵有力。

还没有等昌钰继续介绍，白秋白接口了：“一个八卦网站透露，除了女明星，江先生历来喜欢染指秘书、助理。据说江太太掌权之前，他的几位秘书其实都是小老婆，还都和他有孩子。这家人的故事真是精彩啊。”

“哪个八卦网站？”黄蓉双眼发光。

“‘有名堂’，但凡国内发生的八卦事件，上面都有一个专辑，还招募知情人爆料，一旦采用，会给钱打赏。上面的留言太八卦了，我经常去看评论的。”

白秋白突然变身八卦男，我有点瞠目结舌。“你居然经常去看那些内容？现在我终于相信了，闷声不响的理工男最骚。对了，有没有人把江太太的案子放在上面，说不定有啥线索？”我一边说，一边打开“有名堂”。

“好像还没有，我们自己把案子发上去，说不定有知情人爆料。”

“你们先好好听案情！”昌钰的脾气火暴，据说是因为他的大脑里用到了老虎的细胞组织，“江太太的爸爸也是被人毒害的，一直没有破案。我有种感觉，这件事一开始就有人在背后密谋，不是那么单纯。吉力的测毒功能很强大，几乎囊括所有的常见毒品，事情那么诡异，毒库里偏偏不包含蓖麻素，他没有能力检测出这种毒素，江太太偏偏死于这种毒素。”

“蓖麻素这种毒很特别吗？为什么那么难检测？”

我答道：“我问过我爸爸，蓖麻油作为催吐剂和泻药已经被用了几千年。蓖麻素曾经是早期免疫学研究的工具，注射微量的蓖麻素，可以建立起对大剂量的毒素的免疫力。也就是说，人体注射小剂量的蓖麻素后，人体免疫系统会形成对这种毒素的抗体；还有一种‘记忆’，身体一旦接触了抗原，抗体就会和抗原结合，阻止抗原进入人体细胞，还会刺激‘巨噬细胞’消灭抗原。身体对蓖麻素的反应可以用来检测毒素，抗体被提取出来，用于免疫实验测试，蓖麻素抗体可以用放射性同位素标记，和蓖麻素结合后会发光，这就表示有蓖麻素的存在。不过，现在的科技对极其微量的蓖麻素毒还是没有办法检测。下毒的人肯定知道这一点。能够选这种方式下毒，也有点奇怪，因为蓖麻素中毒后一般不会那么快死，好像有的人腹泻好几天才会死去。我爸爸说，蓖麻素中毒如果5天内不死，一般都可以活下来。”

“江太太的爸爸是死于什么毒素呢？不会也是蓖麻素吧？”

“我查过数据库资料，江太太的爸爸叫陈源，他有青光眼，一直使用毛果芸香碱治疗青光眼。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把毛果芸香碱放到他的汤碗里。不过这件事也有争议，当时陈源突发了心脏病，有人说这和他使用了高浓度的苯扎氯铵有关，因此诱发了心脏病。”昌钰说。

“苯扎氯铵不是黏膜类消毒液吗？还能诱发心脏病？”

“陈源也是倒霉，据说他那段时间内唇有严重溃烂，医生就给他开了苯扎氯铵，关照他要稀释后使用，结果他忘记了，直接涂抹在嘴唇上，正好吃东西，或许就是那碗有毛果芸香碱的汤，不知怎么就突然死了。有心脏病的人对一些药物会异常敏感，医学上也不好做判断。但是，就算使用苯扎氯铵溶液诱发心脏病，汤里的毛果芸香碱也是有人要谋害他的铁证。”昌钰分析得有模有样。

“哇，他们家太复杂了，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一场阴谋。”白秋白咂咂嘴。

“你们知道吗？据说，江太太掌权也就是近10年的事情，之前在公司连一席之地也没有，眼睁睁看着老公在公司和一帮秘书搞桃花。那帮秘书之间也斗得很凶，那几个女人帮江宇宙养了几个儿子。不过，最后大权收到她自己手上，还坐实了‘武则天’的绰号，江太太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这倒是，背后免不了惊涛骇浪。你不知道一个受了委屈的女人会变得多么凶狠，我倒是有点同情江太太了。那个厨娘会不会有问题？”黄蓉若有所思。

“厨娘在江家工作了10年以上，至少取得了江太太的信任。我再去看看江家的监控，白秋白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搞到吉力的监控。你们吃，我先走了。”昌钰一点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