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徒步去实验室。这次,我们从九溪徐村走到五云山,据说如果在山道上找到印着的五朵红色的云,就会平步青云,财运亨通,心想事成,长命百岁。这等好寓意怎能错过?三个人一路眼睛都盯在地面找红色云朵,“不浓不淡烟中树,如有如无雨外山”的景致也无心观赏,最后一朵云在山顶的真迹寺内,这所寺庙是古寺,后来重新修复。寺庙门口有棵1500多岁的古银杏树,树身雄壮,五六人勉强合抱,木围栏上挂满了祈福的红丝带。我们也请了几根红丝带,尊重老者乃君子之风,千年古树当然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
入庙,香烟缭绕,沉香扑鼻,左面的三口古井,古朴纯真。井水非常清冽,据说洗澡可以祛病。黄蓉拿出随身带来的一个超级大罐,装了满满一罐井水,说是要带回去用来泡龙井。真迹寺主要供奉财神,虽然杭州的财神庙另有他处。明代起,这里就供奉有十八路财神。《武林梵志》记载“杭人牵牲祈财无虚日”,商人做生意前先到真迹寺财神殿去借本钱图吉利。所谓借本钱就是把殿内的挂纸钱取走,日后赚了钱加倍偿还。我们三个人里面,只有黄蓉是做生意的,所以她拜起来格外虔诚。
等在寺庙里找到最后一朵红云,三人合影留念。已经离梦境实验室的预约时间很近了,三人慌慌张张下山。黄蓉对此颇为不满,她了解到五云山上有一种春兰荷瓣“绿云”,其香味悠远独特。黄蓉本来想带几株回去,如此匆匆赶路,令她觉得无趣。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关注点始终在机身。
等赶到梦境实验室,大汗淋漓,已迟到10分钟,我们对已经等候在休息室的医生连声说抱歉。接待我的医生,姓陆,心理学博士,我们公司专职心理咨询师,一起来的还有她的机身助理愉悦。愉悦非常厉害,他拥有比一般机身更高的智能,据说在梦境测试领域,水平甚至高于人类医生。进入“睡眠实验室”,陆医生帮我倒了一杯水,播放“大自然音乐”,让我独自放松安静一会儿,他们过半个小时再来。
我定定心,观察睡眠实验室。这间房间装修风格清雅,田园风格,白色斯利托安古典家居,**有一个粉红色的半遮蚊帐。外面的露台用木栅栏围着,上面摆满了日常种植的月季、石榴、茉莉花,甚至为营造家庭氛围,还种了一盆朝天椒。房间的天花板似乎是一个屏幕,我正盯着天花板研究,愉悦敲门进来。
他看我在看天花板,问我:“想试试看这个吗?”
我点点头。愉悦按了床头边的一个红色按钮,窗台的遮光窗帘徐徐闭合;窗帘闭合后,愉悦又按了一个按钮,天花板的屏幕里出现漫天闪烁的繁星,还有一弯新月。“这也太有诗意了。”我说。“大多数人看一会儿星星就会有睡意,即使是失眠患者。”愉悦示意我躺下来,给我戴上一个监测头套,“我过一会儿再来,你先睡吧。”
房间依然很黑,星星还会“眨眼睛”,像我在大海上看到的星空一样。果然,我慢慢就睡了。
我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在熟睡中被愉悦唤醒。事后我才知道,医生会选择在测试者眼球快速转动的时候叫醒测试者,这时候通常是测试者对梦记忆最清晰的时候。早期的梦境测试中,会将所有睡眠阶段的测试者唤醒,每个人每天晚上有4至5个梦。但梦的内容和睡眠阶段却没有关系,有的人一进入梦乡,梦的情节就很激烈,富有戏剧性;有的人即使浅睡,梦也比较丰富,快速眼动阶段所做的梦倒也并不一定生动。
“你梦见了什么?注意别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为了保护隐私,你自己对着监测器说即可;等你说完,按红色按钮,我再进来。”这一次是陆医生亲自进来和我交流。
我梦到了什么?我努力回忆:是我和一个女孩,我并没有在现实世界里见过那女孩,我们去海边乘坐一个游艇,游艇突然变成潜水艇。潜水艇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客人,好像有一对老外夫妇正在用餐。这时候广播里突然说要沉船了,大家都惊慌失措。我到处找,找到一件大红色的、很薄的救生衣,像皮肤衣一样,我对它不抱希望。我突然意识到我快死了,于是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纸写遗书。我开头写“华华”,后来写了什么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没有时间了。然后,那个女孩让我念一句什么咒语,我念了几句,眼前突然有了光亮,那个光似乎来自一个洞口,我们俩就朝着光拼命往外面爬,然后我们就从洞里出来了,好像在一个村庄,旁边的人都看着我们。我们俩抱在一起,为死里逃生痛哭流涕。
这个梦如此真切,我被愉悦叫醒时真的在哭,复述的时候,依然能感觉到那种惊惧。
诉说完毕,我躺了一会儿,想让自己冷静一下。过了10分钟,我才叫陆医生和愉悦进来。他们只是说了句:“今天的测试到这里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吗?”我有点蒙,“难道没有解析?”
“如果你想聊一会儿,我们可以喝杯茶聊聊,但不是解析梦。梦不能被准确解析。”陆医生笑笑,拉开了窗帘。
阳光直射进来的那一刻,梦突然就像被风吹淡了那般。我都在恍惚,我真的做过那个梦吗?
“好的,我们喝杯茶吧,谢谢。”我的声音里竟有疲惫。
我们坐在露台喝茶,陆医生边沏茶边说:“泡茶的水用的是五云山的井水,有没有觉得口感很清甜?”
我回了回神:“有一些。你们在这里工作真幸福。”
虽然已经过了喝龙井的最佳季节,井水沏的龙井还是很好地还原了早春龙井特有的香。
几杯茶后,头脑清醒许多。
“现在都有点怀疑那个梦究竟是不是我梦过的,梦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面对陆医生这样顶级的心理学医生,我不想有任何掩饰。
“太真实而强烈往往有假的感觉,真作假时真亦假。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梦感兴趣?”
“我确实曾经为一些梦困扰,但那些毕竟是梦,可以忽略。主要觉得如果能让机身做梦,赋予机身真正意义上的自主意识就好了。”话题转到工作,我立即恢复了理性。
陆医生凝视着我,说:“这也是实验室存在的意义,了解人类的梦境只是一个副产品。”
“现在进度条怎么样了?有机身做梦这个可能吗?”
“拥有神经元的机身可能会有梦境。然而,梦是很私密的事,有的机身会说一些稀奇古怪如同人类梦境一样的东西,也不能确定那真的就是他的梦。总之,这是一条漫长的路。当然,也许突然有奇点出现。”
“你所指的奇点是什么?”
“有些人的梦境有感应、预测的功能,这些可以被现实生活所验证。机身做梦如果有朝一日有清晰的指向性,那么就有迹可循。”
“所以,机身还不可能有梦境,对吗?”
“对于有有机组织的机身来说,不能说完全不可能。”这次是愉悦回复我,“你如果对梦境测试有兴趣,可以加入我们的‘梦境’俱乐部,我们会给每个人发一个家用脑电波检测头套。”
“我考虑一下。对了,我知道有一种理论说意识不能简单地被认为是量子活动层次,应该是脑神经组织神经元集群的产物。实验室里的高级智能机身现在有足够的脑神经元集群吗?”我问道。
陆医生指了指后山:“后山还有一幢楼,那里侧重于脑神经元集群机身研究……”
停顿了一会儿,陆医生继续说:“有一种观点认为,从宇宙大爆炸开始,精神与物质相互纠缠。物质运动变化创造万物,然后有了智慧生命,生理活动支持神经活动,神经活动涌现意识,意识再感觉生理活动并且反作用于意识。我现在并不这样认为,也可能是先有了意识,再有了由意识而化现的生理活动。如果是这样,神经元集群就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了。神经元集群从本质上来说,有点像石头扔进水里泛起的波纹,一旦触发,百万级神经元在亚秒级时间水平上产生一串活动……问题是引发那些涟漪难道完全是偶然的吗?”
我听得有点晕晕乎乎,想表达些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你说的是不是心生万物?”类似格里芬的理论,心的经验可以影响细胞的生命的活动,细胞的生命活动又可以影响其分子活动,而分子活动又可以影响其原子活动,原子活动又可以影响其亚原子活动。
陆医生想了想:“我说的是意向性能力,心之妙不可言传。难就难在,对于科学研究来说,还要依靠实践来印证。现在能确定的是机身的意识神经基础和人类一样依赖丘脑与皮层的连接,他们的意识也是基于某种记忆式的回响,只是和人类相比,他们的记忆回响显然要少且明显有人工干预性。”
然后,她转移了话题:“你的性格很开朗,一入睡就能做梦的人比那些入睡时没有梦的人更少会忧郁。”
“谢谢。梦境测试的过程对所有的人都通用吗?”
愉悦摆了摆手:“你今天只是体验。对于真正的测试人群,要根据年龄、身体状况、职业、既往经历和病史来区分。有严重基础病或心脏病的患者,以及有精神病既往史的人,梦境显著不同。每个人都会经过一个周期的测试,睡梦的每个阶段都要被唤醒、记录。”
“我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参观机身梦境测试?”
“可以,我带你去其中一个实验室看看。”陆医生飒爽地一笑。
“谢谢,和你说话真开心。”
从后院门出去,走一条隐蔽的小路绕到后山,眼前出现了一幢白色的四层楼房,据说这里曾属于杭州一所医院。要进入这幢楼,除了眼球识别,还要通过门卫的安检。不过,看到陆医生带队,门卫没有多问,就让我们进去了。
楼内一通到顶,除了梁柱和四周的监控室,里面只有密密麻麻的“神经元集”,房顶是透明的玻璃。陆医生介绍道:“这是我们机身智能大脑实验室之一,这个实验室的先进性主要体现在材料的选用上,目前用一种线性材料和非线性材料混合玻璃来完成建造。在规模上,我们这个实验室比2012年多伦多大学的超大型卷积神经网络规模还要大,它当初有65万个神经元,6000万个参数,我们现在的规模是它的10倍都不止。”
“这种材料我好像听说过,是我们公司专利,对吗?”
“是的,为了实验的多元性,我们其他的实验室有的用电脑芯片来制作机身智能大脑,也有的从古生物中提取细胞,复活后培育模拟智能大脑……这里只是实验室之一,这种特殊的玻璃材料不需要电力,只需要有光照即可,也算是利用了光对神经元集群特殊的触发作用。你知道,神经元细胞的结构非常简单,喏,中间一个小球状细胞体,一头有很多树突,就是很细很密集的神经纤维分支,它们负责接收其他神经元的信号,另一头则伸出一根长长的轴突,其实也是纤维。它们长短不一,最长有1米多,也是用来传输信号,轴突的末端又会分出许多树杈,连接到其他树突或轴突上。看上去简单,实际运行起来却有无尽的奥秘。比如,细胞膜上的受体可以把钾转运到神经元中,将钠转运出神经元外,这一过程蕴含了细胞膜电位差。我们现在的材料可以很好地模拟这种电位差。”陆医生的语气里满满的骄傲,“这个大脑,基本可以实现模拟人类大脑突触的功能。你知道,人类大脑的单个神经元可以通过突触传递指令给其他神经元,大约100万亿的突触有时候会加强一些信号,有时候会减弱信号,这使得大脑可以有自己特有的识别模式。以前,实验难度在于人脑中的神经元信号不仅有强弱,还有时间上的缓急之分,现在的人造突触已经可以控制这种电流强度。实验室用光子刺激,使树突接受脉冲,当脉冲叠加到一定的强度时,神经元就会沿着轴突发送信号。轴突将刺激送到神经元末端突触上,电磁触发突触上的蛋白,并且把一个突触小体推到突触膜上,这个小体是模拟人类神经递质的,然后相互释放小体中的神经递质,不断激发其他神经元树突和轴突,最后某一个神经元上的钠离子通道被打开,传递到二级神经元上。不同层次的神经元有不同的识别功能,有的识别物质的质感、手感之类的,有的负责对光线的认知,还有的负责识别颜色和纹理,等等。”
“那你们现在只是模拟人类脑中的神经元集群吗?还是一边做机身梦境测试一边模拟?”
“哦,这个工作有几十个团队分别进行,还没有完全模拟人脑中的神经元集群,那还是不现实,追踪一个念头的路径都费事。难以想象,神经元的直径只有0.000 01米,大脑里约有860亿个(接近一个银河系的恒星数量)神经元,一念的成因都很复杂。人类的大脑和已知的宇宙十分相似,还有很多奥秘是人类未知的。有的神经元接受刺激或者传递兴奋后,沿着轴突以电冲动的形式传播,到达突触前膜的时候,却突然没有激发神经递质。有的和下一级的神经元突触后膜上的受体和神经递质结合后,却没能打开离子通道,如果没有电离子,下一级神经元的电位就不会改变,信号也不能传递。在神经元正常的情况下,为什么有的电离子可以顺利在两个神经元之间流动,有的突然中断,这还是未知。所以,我们实验分很多个构造进行,还有的实验室是从人类脑组织和其他生物中提取细胞,共建‘大脑’,最后移植到机身上。”
“人类脑组织已经可以移植了吗?不是说很容易腐烂吗?”
“你知道庞贝古城吗?”陆医生看到我点头,继续说,“这个科技是从维苏威火山爆发吞灭附近村子这场惨剧里得到的启发。当时火山碎屑流的温度为500摄氏度,一般来说,极端高温下,大脑物质会‘皂化’,变成甘油和脂肪酸。但是庞贝古城遗留下来的遇难者的大脑却罕见地玻璃化。这说明热诱导下,人脑组织可以得到玻璃化的留存。这种留存的玻璃化组织经过特殊处理,可以少量复原。于是,大量刚刚死亡的人的脑组织用高热的方式被保留了下来。为了增强活性,还加入了远古生物中的细胞。”
“这样的大脑还是原来那个人的大脑吗?如果是的话,配上机身,岂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人类复活?”
“不是,行为准则相较于死者生前,发生很大的变化。毕竟死者生前的几百亿个神经元只能复原极少量,被用于我们实验的是很多人的大脑遗体和其他生物的细胞组合。”
“我可以看看那个‘大脑’吗?”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不过我太好奇了。
“不行,连我也需要权限才能看到。”陆医生摇摇头,“他很神奇,我感觉他至少具有了类人类意识,所有量子力学作用意识的元素他都有——分子组织、膜和离子通道、突触、神经递质、神经元,和人类相似的丘脑与皮层区域,甚至供给了肽和胺类物质以刺激意识的产生,复制了爱因斯坦的脑回路……”
“啊,”我惊叹道,“太神了,好期待!”
我们刚走出实验室,突然楼上有机身的声音传出来:“陆医生,中午好,您吃了吗?”
我被吓了一跳,实验室里只有一排排计算机和各种电线之类的东西,类似人的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见我四下寻找,陆医生扑哧笑了:“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会被吓到。说话的就是这些神经元,只是我们还没有给他配制大脑模型外壳。”
“他会做梦吗?”
“他现在有慢波睡眠,就是人类的浅层次睡眠。我们已经能够确定他大脑里的神经递质的分布、定位方式和人类一样,不仅能够环绕着大脑回路的一个突触,还能够组织聚集在脑干附近,枢纽细胞会将长程信号发送到其他脑区,建立广泛的连接。而且,他入睡和清醒的时间也完全根据太阳光而变化。”
“根据太阳光?那是怎样一个神奇的存在?”
“就是早上太阳出来,让太阳光自然进入他的‘眼睛’,也就是模拟视网膜神经元的部位。我们人的视网膜神经元虽然不会分辨日出、日落,但它们知道分辨阳光低的位置的光子和光能,然后通知身体生物钟。你知道,视交叉上核与全身有联系,所以可以校准皮质醇和褪黑激素的释放时间。人工视网膜神经元还没有这个功能,只是可以感受到光,唤醒机身。我们是想尽可能让这个大脑和人类神经运行机制相像……”
“可是机身没有松果体、褪黑激素、皮质醇,难道你们还给了他人造松果体?”我很惊讶。
“确实,这个机身具有人造的松果体、褪黑激素、皮质醇等,也就是说人类的神经递质,诸如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组胺和5-羟色胺他都具备,只是还没有乙酰胆碱。所以,当他接触到早上的低位太阳光时,和人类身体一样会由这些化学反应来调校生物钟。”
“所以,他真的会和人类一样做梦?”
“也许,人类的慢波睡眠期,大脑新陈代谢活跃,没有乙酰胆碱,会释放去甲肾上腺素。这也是确认人类睡眠阶段的重要指标。但机器目前不具备这些,只是会有‘梦语’,细节学习能力和运动学习能力非常强。这也是人类慢波睡眠期的特征。”
“运动能力是怎么体现的?这里现在不是只有这些神经元吗?”
“有机身实体,只是不断在重组测试。”陆医生指了指旁边一个如同小人儿国里的小人儿一样的身体,“那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没有脑袋的小人儿身体竟然噔噔噔地朝我走来:“你好,美丽的客人。”然后,他还居然用小小的手和脚跳起了街舞。他的身体很柔软,只是因为没有“大脑”,让我觉得有点视觉上的不习惯。
“我们交谈,神经元都在倾听,并且实时做出自己的反应。他们的身体组成不仅仅是石墨烯,还有一种水凝胶,可以响应红外光。这种材料更接近人体,所以应该是下一代机身的外形材料。”
作为一个机身设计师,我对每一种新材料的出现都很敏感,立即就对这个小人儿充满了好感:“嘿,谢谢你为我们跳舞,你跳得太棒了。”
实验室里传来“咯咯咯”的笑声。“谢谢,我会跳100多种舞蹈,而他们只给我看了一次视频教学而已。”小人儿自我表扬。
我们都笑了,我说:“如果他有脑袋,倒是比七个小矮人还要可爱些呢。”
“我不是矮人,黄教授说了,以后会给我高大威武的身体。”小人儿不甘示弱。
陆医生朝我看看:“黄教授是这个实验室的老板、主要负责人,也是他的‘父亲’。”
不早了,到了午饭时间,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请教陆医生,但毕竟是初次见面,不便多扰。我依依不舍地告辞,当然也要谢谢愉悦。送我离去前,陆医生问我:“你是不是心脏不太好?”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的呢?有一点早搏。”
“一般这种反复性的噩梦会使人在睡眠中血压升高,脉搏加速,对心脏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这也是很多心脏病患者容易夜间犯心绞痛的一个诱因。不过,你生活中是个比较理性的人,应该OK的。”陆医生最后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谢。”有时候千言万语都不及一句谢谢。
两人走了一段路,庭院小桥流水,画廊如诗,还有大片的绿地,我忍不住问:“机身实验室环境这么好,机身能欣赏吗?”
“当然可以。他们每天有出来散步的时间,甚至我们会带他们去旅游。在动物实验中得到确认,环境的多样性会令脑细胞不断生长,就和锻炼肌肉一样。经常去不同环境的动物,脑细胞会长出更多的树突,机身也一样。”
“哦,抱歉,我有点无知了,竟然刚刚知道呢。”我尴尬地笑笑。
“公司实验项目很多不公开,这确实已经超出你的专业范围啦。”陆医生颇为善解人意。
走出梦境实验室,黄蓉和周郡已等在大门口。周郡说:“你怎么那么能睡啊,我们早就出来了。”
“你没有睡着吗?我和陆医生聊了很久。”
“我睡着了。他们给我听了一种催眠音乐,真的有用,我听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机身叫醒我的时候,我什么梦也记不起来,还觉得很烦躁,气他为什么要叫醒我。”周郡口气稍有不满。
“那你基本上进入了快速眼动睡眠期,这时候医生才会叫醒你。”我现学现卖。
回去的路上,大约因为淋了雨,我好像感冒了,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黄蓉问我梦境测试的事,我也没有力气和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