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月来,路易斯·巴纳维尔特都忧心忡忡的。这一切还要从二月的那个大雪纷飞的下午说起。路易斯的叔叔乔纳森从一份晚报上抬起头来,轻声说道:“看吧,这群傻瓜干的好事,进步的车轮要开到卡帕纳姆县了。”他厌恶地哼了一声之后,把报纸扔到了一边。
路易斯一直趴在巴纳维尔特家的电视机前,这是一台精巧漂亮的真力时[1]电视机,上面的圆形屏幕就像飞机的舷窗一样。他从有些扎手的棕色地毯上爬起来,将目光从霍帕隆·卡西迪[2]牛仔电影上移开,望着乔纳森·巴纳维尔特。“发生什么事了?”路易斯问道。
他的叔叔体格魁梧、性情温和,长着一头红发,红色的胡须里还夹杂着几绺白胡子。他摇了摇头,把两根大拇指插在自己的马甲口袋里,皱起眉头说道:“哦,别把我说的放心上,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看来他不想再往下说了。
那天晚上,路易斯翻看了整份报纸,想找出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的叔叔如此不安。在报纸的第三页上,他找到了一篇文章,想着应该就是它了。这篇文章的标题是《卡帕纳姆县将修建新桥》,报道称,一直以来相关市民对怀尔德克里克溪上的那座旧铁桥抱怨不断,而县政府认为该桥过于狭窄,并且还需要昂贵的维修费用,所以打算拆掉老化的旧桥,改用混凝土修建一座现代化的新桥。这个消息也让路易斯和他的叔叔一样不安了起来。
路易斯是个矮壮敦实的男孩,有着一头金发和一张圆圆的脸蛋。他出生在威斯康星州,一直在密尔沃基市郊外的一个小镇上生活,且在那待了九年。后来,他的父母在一场可怕的车祸中双双去世,路易斯就只好搬到密歇根州的新西伯德镇和乔纳森叔叔一起生活。
曾经有一小段时间,路易斯感到十分孤独和痛苦。他有点儿害怕乔纳森叔叔——但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不久后,他便知道了乔纳森叔叔是一位魔法师,会施展真正的魔法,比如能变出奇妙的立体幻象。他们的邻居弗洛伦斯·齐默尔曼太太也是一位真正的女魔法师,一位长着满脸皱纹,但总是笑眯眯的、精力充沛的正义女魔法师,有时还会烧得一手好菜。
随着时间的流逝,路易斯也觉得新西伯德镇越来越像自己的家了。现在是20世纪50年代,路易斯和他最好的朋友罗丝·丽塔·波廷格还在上初中。从很多方面来说,路易斯仍然很胆小,对自己缺乏信心。罗丝·丽塔称他是一个杞人忧天的人,因为他的想象力十分丰富,总是幻想会有最坏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然而,路易斯却和罗丝·丽塔、乔纳森叔叔、齐默尔曼太太一起经历了一些相当可怕的冒险。不过,他还是特别害怕身边的一切变化,也许是因为他在父母去世后经历了太多,又或者,就像乔纳森叔叔曾经说过的那样,路易斯天生就是保守派,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舒舒坦坦地日复一日、一成不变。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任何一点儿微小的改变都会让路易斯感到不安。有一次,乔纳森叔叔把家里的墙纸全部换掉之后,一连好几周,路易斯都很焦躁。后来还有一次,乔纳森叔叔因为同齐默尔曼太太打赌,戒掉了他那臭气熏天的烟斗(当时齐默尔曼太太得戒掉她那些弯弯小小的雪茄),但路易斯却很怀念它的味道。
而现在,县里居然要把横跨怀尔德克里克溪的那座铁桥拆掉,这让路易斯感到十分沮丧,坐立不安。当然,他还有其他的原因。
大约一个月之后,路易斯试图向罗丝·丽塔解释这些原因。罗丝·丽塔要比路易斯高出大约一个头,长得瘦瘦的,留着一头长长的直发,戴着一副大黑框眼镜。她还有点儿像个假小子,但路易斯很欣赏她沉着冷静的判断力。三月的某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路易斯和罗丝·丽塔去希姆索斯雷氏药店买了两瓶汽水。
汽水柜台就在药店一进门的右手边,散发出汉堡和椰子派的香味。路易斯和罗丝·丽塔在一张靠前、靠窗的小小的圆玻璃桌旁坐了下来。他们坐的椅子是由白色的金属丝缠绕而成的,上面还放着红色的人造革坐垫。路易斯很喜欢这些坐垫,因为每当他坐上去时,里面的空气就会噗的一下跑出来,听起来很像一声恼怒的叹息,这时的椅子仿佛在说:“对了,快坐上来吧!反正也没人在乎我的感受。”至少,路易斯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路易斯已经闷闷不乐好几个星期了。罗丝·丽塔一边喝着汽水,一边看着他。最后,她终于开口说:“好了,忧郁小王子,你最近在烦些什么呢?看看你的脸,就像牙痛犯了一样。”
路易斯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回答说:“你不会明白的。”
罗丝·丽塔往椅背上靠了靠,又把双臂交叉在胸前:“试着说说呗,没准我懂呢!”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怀尔德克里克溪上的那座旧铁桥吗?”他问道,“嗯,它要被拆掉了。”
罗丝·丽塔不禁皱起了眉头:“那又怎样?这是一种进步的表现呀。”
“没错,”路易斯有气无力地说道,“乔纳森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罗丝·丽塔敏锐地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说:“看来这事真的让你很心烦。好了,路易斯,通通告诉我吧。”
路易斯盯着自己喝了一半的汽水:“其实你已经知道得很多了,就是在我刚来新西伯德镇的那个时候,乔纳森叔叔、齐默尔曼太太和我不得不一起对付艾萨克·伊扎德的鬼魂。”
罗丝·丽塔迅速朝四周看了看,但并没有人在附近偷听他们说话。她朝路易斯靠近,低声说道:“你已经告诉过我了。老艾萨克想要毁灭世界,但在他做到之前,他就死掉了,然后他死去的妻子就从坟墓里爬了出来,企图用老艾萨克藏在你们家墙里的那个超级魔法钟毁灭世界。”
“她也差一点儿就得手了。”路易斯说。这时,他回想起了塞伦纳·伊扎德眼镜上闪烁的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不过,我还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有一天晚上,乔纳森叔叔开着车,带我和齐默尔曼太太去兜风。那是在十一月,我们只是开车到处逛逛,看看风景。等我们往回开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然后,乔纳森叔叔注意到我们后面出现了一些亮光,有一辆可疑的汽车正在向我们驶来。”
在路易斯讲述整个故事的过程中,罗丝·丽塔一直静静地听着。当时,乔纳森叔叔真的被吓坏了,而路易斯也害怕极了。在路易斯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假装自己乘坐的车辆在被后面的某一辆车跟踪。然而,那天晚上,这个“假装”游戏却成真了。
根据路易斯的描述,那晚乔纳森叔叔开着自己的那辆老爷车——1935年产的马金斯·西蒙,在黑暗中一路疾驰狂奔。在笔直的马路上,乔纳森叔叔绝对飙到了每小时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千米的车速。每当进到弯道时,马金斯·西蒙都会惊险地打个趔趄,轮胎下飞溅出许多小石子;在碾过碎石路时,还会发出刺耳的声音。最后,乔纳森叔叔在一个三岔路口又来了一个急转弯,只听到车胎摩擦地面产生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在那一瞬间,路易斯看到了被冰霜染白的一门大炮,应该是南北战争时期留下来的;一座木制的教堂,上面的彩色玻璃窗都是脏兮兮的;还有一家杂货店,昏暗的橱窗上闪烁着“萨拉达”的招牌字样。直到现在,路易斯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个场景,仿佛是翻开相册看到一张照片一样。
然后,他们开到了怀尔德克里克溪路。那辆神秘的汽车仍在紧追不舍,齐默尔曼太太搂着路易斯,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但他仍然记得当时感受到了齐默尔曼太太慌乱的心脏,说明她也十分恐惧,而这要比疯狂的追逐战更让他害怕。
最后,他们来到了怀尔德克里克溪,看见溪上矗立着一座铁桥,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黑色梁柱。那辆老爷车轰隆隆地驶过铁桥,只听到轮胎下面的桥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突然间,路易斯倒吸了一口气,不继续讲下去了。因为他一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就觉得很不舒服。他把自己的汽水从面前推开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罗丝·丽塔急切地问,“路易斯!快告诉我!”
路易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后来乔纳森叔叔把车停了下来,我们都下了车,而那辆鬼魂一样的汽车却不见了。”
“因为,”罗丝·丽塔若有所思地缓缓说道,“鬼魂无法穿过流动的活水,我记得在《德古拉》[3]里面读到过。”
“那是吸血鬼。”路易斯反驳说。
“都差不多,”罗丝·丽塔又反驳了回去,“你不知道吗,吸血鬼也是一种鬼魂,只是会吸血而已。”
“好吧,管它呢,”路易斯又说,“不管那辆车是不是鬼魂,反正它就那么消失了。齐默尔曼太太说,它之所以无法再继续追赶我们,除了因为流动的水,还有其他的原因。她所指的,就是那座铁桥。”
罗丝·丽塔用吸管啜了最后一口汽水,发出咕噜噜的声音:“那座铁桥有什么特别的吗?”
路易斯皱起了眉头:“它是由某个人修建的——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但齐默尔曼太太说,他好像在那些铁里放了某种特殊的东西,据说是为了避免他一个死去的亲戚的鬼魂找上他。”
他们俩沉默了一分钟。之后,罗丝·丽塔轻声说:“看来你真的很担心这件事,你的脸色都白了。”
路易斯难过地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你认为我对这种事太过于担心了,所以总是庸人自扰。但只要一想到那座桥要被拆除——我也不清楚,反正心里就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似的。”
“你跟乔纳森叔叔谈过这件事吗?”罗丝·丽塔关切地问。
路易斯摆出一张苦脸,摇了摇头。“报纸上的那篇报道已经让他很心烦了,”他回答说,“我不想再去火上浇油了。我的意思是,对于那座桥要被拆毁的事,他也无能为力。”罗丝·丽塔思考了几秒钟:“你喝完汽水了吗?”路易斯点了点头。
罗丝·丽塔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去找齐默尔曼太太谈谈吧。她应该知道该不该去担心这件事,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要发生的话,她也知道该怎么做。如果那个人的亲戚的鬼魂真的会从新建的混凝土桥上冲出来,齐默尔曼太太也会制伏它的。”
路易斯无力地笑了笑。罗丝·丽塔非常喜欢齐默尔曼太太,并且相信她在任何事情上的判断力——尽管路易斯知道罗丝·丽塔的父亲有时会称齐默尔曼太太为“镇上的疯子”。对了,说到这一点,路易斯一直都认为弗洛伦斯·齐默尔曼太太是他忠实的朋友。“好吧,”他小声地说,“希望她不会因此不高兴。”
他们一路沿着主街走,拐进大厦街,又继续走到了高街。路易斯和他的叔叔住在一座三层的石砌房子里,就在高街的陡坡顶上。院子围了一圈花哨的锻铁栅栏,每根栏杆顶端都有一个花球,院子里还有一棵可以遮阴避雨的老栗树。在路易斯刚搬到新西伯德镇时,他认为这个家里最好的地方就是房顶上的塔楼,它的瓦板顶部有一个椭圆形的小窗户,就像一只平静而又警惕的眼睛。
齐默尔曼太太的家就在巴纳维尔特家的旁边,房子不大,却很舒适,还有一个修剪整齐的院子和一些花坛。一到夏天,矮牵牛花、紫菀和旱金莲就开始争奇斗艳。通常,巴纳维尔特家总会闻到一股从他们邻居家里飘来的诱人香味,无论是什么时候,齐默尔曼太太都会邀请他们吃上一顿美味佳肴,又或者直接出现在巴纳维尔特家的门口,为他们端上一盘燕麦核桃饼干,或者软绵绵的巧克力蛋糕。
但是今天,路易斯却闻不到任何烹饪的味道。罗丝·丽塔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齐默尔曼太太就开了门。她是一位退休了的老教师,而且看得出来,她以前肯定是一位好教师。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时常挂着灿烂的笑容,在她的金丝边眼镜后面,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时而显得顽皮,时而显得深情。她很喜欢紫色,今天她也穿着一件紫色印花的居家便服,一头蓬乱的白发上还缠着一块紫色的头巾。齐默尔曼太太一看到他们就咧嘴笑了起来。“路易斯和罗丝·丽塔!”齐默尔曼太太高兴地说,“还真是巧呀!快进来吧。我刚刚做完一些春季大扫除的活儿,你们正好可以帮我把家具都挪回原位。”
挪家具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后来齐默尔曼太太在厨房的餐桌上为他们准备了巧克力碎饼干和牛奶。“好了,”她一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咖啡,一边轻快地说,“你们两个的小脑瓜里肯定装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我就白当魔法师了。你有什么烦心事吗,路易斯?是不是大胡子又变出什么搞不定的幻象来了?”
听到这里,路易斯不禁笑了起来。有时候,乔纳森叔叔变出来的幻象会不受控制,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比如曾经住在地窖里的那个小矮人,或者杰尔伯德,它是邻居家的一只带条纹的猫,偶尔会吹口哨,但是特别难听。“不是的,”路易斯回答,“这一次不是。”
“路易斯和他的叔叔很担心怀尔德克里克溪上的那座旧铁桥,”罗丝·丽塔脱口而出,“我们想知道的是,如果它被拆除了,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齐默尔曼太太往椅背上靠了靠,一脸惊讶的样子。她用手指摸了摸下巴,喃喃地说:“哎呀,罗丝·丽塔!你可真是直奔主题,一点儿也不浪费时间!”
此刻,就连齐默尔曼太太做的美味饼干也没能吸引路易斯,他把面前的盘子移开,然后说道:“上个月,乔纳森叔叔看到要修建新桥的消息之后,就变得很不高兴。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担心着,因为他都不肯跟我谈这件事。”
“路易斯告诉我,是某个魔法师在桥上施了魔法,”罗丝·丽塔接着说,“我想你肯定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齐默尔曼太太咯咯地笑了:“你这是让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好吧,我的朋友们,但是我知道得也不多。那座旧铁桥建于——哦,1892年,修建它的人叫以利胡·克拉伯农,是个有钱人。他的家族世代务农,曾经在新西伯德镇和荷马镇之间拥有数十公顷的土地。人们都说以利胡的叔叔吉迪亚·克拉伯农——我想他应该是以利胡的叔祖父才对——是个邪恶的魔法师。他在城外有一个自己的农场,而晚上路过农场的人都会看到奇怪的亮光,听到可怕的声音。对了,当以利胡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奇去世了。他们的遗嘱写明将一切财产留给以利胡,所以他们的农场就被拍卖了,而所得的钱就为以利胡存进了一份信托基金里。后来,以利胡就和他的叔叔住在了一起。”
路易斯的胳膊上起了很多鸡皮疙瘩。“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他用颤抖的声音说,“这和我的遭遇一模一样!”
齐默尔曼太太俯下身来,安慰地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可是你的叔叔却是个很好的人呀,路易斯,尽管他的扑克牌打得很烂!我说到哪儿了?对了,以利胡是在吉迪亚的农场长大的,人们都说他的叔叔教了他魔法,但是我并不清楚,因为以利胡从不谈论和魔法有关的事情,也没有加入卡帕纳姆县魔法师协会。我曾经见过他几次,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正常——我的意思是,以一个有钱的隐居者来看。”
“你是说,他从来都不和大家往来吗?”罗丝·丽塔不解地问。
齐默尔曼太太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可以那么说,他确实是一心只关注自己的事情。总之,我所知道的是,在1885年12月的一个午夜,一颗流星嗖的一声划过天空,照亮了卡帕纳姆县方圆几千米的一切。人们都说那颗流星就像血一样红,而且它的后面还跟着一束奇怪的光,大概亮了有十分钟之久。最后,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那块陨石坠落在了克拉伯农家的农场谷仓附近的某个地方,教堂里的钟都被震得响了起来,镇上所有的窗户也全被震碎了。就在那天晚上,也就是那块陨石坠落的时候,老吉迪亚却死了。”
路易斯倒吸了一口气,问道:“是陨石击中了他吗?”
“哦,不是的,”齐默尔曼太太回答说,“我觉得他的死亡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当时,以利胡大概是二十二岁或二十三岁的样子,所以吉迪亚的农场和一切财产都由他来继承。第二天,令人奇怪的是,他生起了一个火堆,人们都以为他是要烧掉吉迪亚的那些邪恶魔法书籍和文章,结果,他却烧掉了吉迪亚的尸体。”
“所以,他并没有成为一位真正的魔法师。”罗丝·丽塔总结说。
齐默尔曼太太回答道:“我倒不这么认为。也许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有钱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魔法。在那个时候,他已经可以合法使用信托基金里的钱了。而这些钱存了很多年,也产生了不少的利息。几个星期以后,以利胡的财产又增加了一笔。他几乎卖掉了自己所有的东西,舍弃了他的家族农场,搬来了新西伯德镇。不过,他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卖掉,你们猜到了吗?”
路易斯摇了摇头。
罗丝·丽塔咬着嘴唇,皱起脸来,努力地思考着。“是那块陨石吧。”她最后开口说道。
“答对了!”齐默尔曼太太惊叹,“猜得好,罗丝·丽塔。虽然我从来没见过那块陨石,但我的一个老朋友见过。据她所说,那块陨石就和一个棒球差不多大,上面还闪烁着奇异的色彩,叫她无法形容。她还告诉我,只要看一眼那块陨石,她就会变得莫名的紧张。而且,显然它对以利胡的胆量也没有起到什么帮助。尽管以利胡变得非常有钱了,但他却十分胆小,老是焦虑不安,总让人觉得他一直在害怕被什么东西跟踪似的。最后,到了1892年,也就是他的叔叔去世以后的第七年,他提议说要修建一座铁桥来取代原先怀尔德克里克溪上的一座旧木桥,并且全部费用都由自己承担。自然而然地,县里的人们都欣然接受了。事到如今,大家都传言说是以利胡把那块陨石熔化后,混进了用来造桥的铁水里。反正,就在那年的秋天,新的铁桥建成了。从那以后,以利胡整个人快活了许多。后来,他去投资了一些银行和企业,也变得越来越富有,他一直住在新西伯德镇,直到1947年自然死亡。既然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鬼魂找过他,那我想他的桥应该是起作用了。”
“所以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吗?”罗丝·丽塔问。
齐默尔曼太太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老吉迪亚的鬼魂根本无处可去,因为以利胡并没有结婚,而克拉伯农家族也没有任何其他在世的后裔,所以,即使拆掉这座旧铁桥,让那个饱受折磨的鬼魂越过怀尔德克里克溪,它也没有什么可以纠缠或伤害的人。”
“可是,为什么乔纳森叔叔那么沮丧呢?”路易斯问。
齐默尔曼太太慈祥地笑了一下,回答说:“路易斯,也许你的叔叔要比你所知道的更像你一些。确实,他不太在乎身边发生的变化,尤其是任何与魔法有关的改变,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意识到乔纳森·巴纳维尔特——不管他怎么狡辩——其实就是一个爱自寻烦恼的老头儿!”
听到这句话,罗丝·丽塔大笑了起来,而路易斯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日子又过去了几个星期,从三月变到四月,接着又来到了五月,但他的焦虑始终没有消失,只是被掩藏得越来越深了。到了六月一日这天,这种焦虑感就像是心脏隐隐作痛一般,变成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痛苦。
[1] 真力时,二十世纪美国的一家电视和电子产品生产制造商。
[2] 霍帕隆·卡西迪是美国作家克拉伦斯·爱德华·马尔福德(Clarence Edward Mulford)创作出来的牛仔英雄,后来衍生出了许多影视作品。
[3] 《德古拉》是一本以吸血鬼为题材的小说,作者是爱尔兰作家布莱姆·斯托克,出版于18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