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期天的下午,罗丝·丽塔正准备出门。她的妈妈问道:“亲爱的,你要去哪儿?”

罗丝·丽塔穿着牛仔裤、一件宽大的夹克,戴着一顶齐默尔曼太太为她织的紫色针织帽。她大声回答道:“路易斯和我要准备一场大考试。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别太晚了。”波廷格太太喊道。

罗丝·丽塔冲了出去。她的夹克衫里塞了几样东西:卷轴、那本书、一把手电筒和几个用蜡纸包着的三明治。在某种程度上,她对自己要做的事感到非常内疚。罗丝·丽塔喜欢讲一些离谱的故事,但她几乎从不对父母撒谎。她跨上自行车,气喘吁吁地一路骑到市中心。然后她向西,经过喷泉和国家大厦酒店,骑进郊区。

罗丝·丽塔骑了大约四五千米才从自行车上下来。她看了看四周。在高速公路的北面有一片玉米地,棕色的干玉米秆还立在那里。它周围有三道围栏,但这不是问题。罗丝·丽塔爬过栅栏,然后使劲把自行车搬了过去。自行车很容易就被藏在玉米地里。然后,罗丝·丽塔回到高速公路上,开始搭便车。

六辆车疾驰而过,甚至都没有减速。这时,一辆锈迹斑斑的红色福特皮卡噼里啪啦地开过来,放慢了速度,停在路边。一个胖女人打开了车门。“需要搭车吗,亲爱的?”她用欢快的声音问道,“上来吧!”

罗丝·丽塔爬上卡车。“谢谢你。”她说。

那女人猛地把卡车挂上挡,然后说道:“不用客气,亲爱的。我叫苏珊娜·塞德勒。你叫什么?”

“罗威娜·波特。”罗丝·丽塔说,她已经编好了这个假名字。

“好的,罗威娜·波特,你要去哪儿?”

“我想回克里斯托巴尔。”罗丝·丽塔说。

塞德勒太太长着一张农民的红脸,她穿着一件红黑相间的法兰绒格子衬衫和工作服,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色大手帕。她的头发又短又直,是红铜色的。她用那双蓝色的眼睛惊奇地看了罗丝·丽塔一眼。“哎呀,好家伙,罗威娜,那还真够远的。你是怎么到新西伯德去的?”

罗丝·丽塔凝视着前方的高速公路。“嗯,说来话长了。”她慢慢地说,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我叔叔昨天去新西伯德看病。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就去了。但是医生诊断我叔叔必须马上切除阑尾,所以他把我叔叔送进了医院。事情太突然了,没有人想到我。不管怎样,今天我叔叔问我能不能回家帮他喂鸡和猪,并让我爸爸妈妈知道他没事。”

“你可以直接打电话回家。”塞德勒太太说。

“我们家没有电话,”罗丝·丽塔回答,“我的父母都是聋哑人。”

“天哪!”塞德勒太太叫道,“你的日子可真不好过!你为什么不找医生帮忙呢?”

“他已经不在新西伯德了,”罗丝·丽塔说,“我叔叔刚做完手术,他就去上半岛钓鱼去了,要去一周。”

“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塞德勒太太气愤地嚷道,“好吧,罗威娜,你放松点儿。我会直接把你送到家门口,因为我要经过克里斯托巴尔。我丈夫和我有一个农场,离那儿大约十六千米,所以不麻烦。”

罗丝·丽塔惊愕地咬着嘴唇。有时她的故事讲得就是太精彩了。她没有再说更多关于她家庭的事情,而是问了塞德勒太太关于她家的情况。塞德勒太太喜欢谈论她的孩子们,随着时间的推移,罗丝·丽塔听到了关于海勒姆、恩斯特、克拉拉和维尔玛的一切,还有那个被大家称为“小甜心”的婴儿。她们在日落前开车穿过了克里斯托巴尔。罗丝·丽塔开始担心起来。然后她看到左边有一个农舍。“那就是我家。”她急忙打断塞德勒太太的讲述——塞德勒太太正在讲斯努库姆如何用番茄酱粉刷厨房墙壁的故事。

“我开车过去打声招呼。”塞德勒太太说着,放慢了车速。

“不用,这儿就行了,”罗丝·丽塔回答,“他们大概去教堂了。谢谢你载我一程。”她一直坚持,直到塞德勒太太把车停在路边,让她下车。罗丝·丽塔站在那里挥手,直到那辆锈迹斑斑的老福特汽车开得无影无踪。然后她开始步行。过了农舍不远就是通往墓地的岔路口。

她走上了岔路,那是一段很长的路,罗丝·丽塔越来越热。太阳开始落山了,她的影子变得又长又黑。最后,她终于站在那座奇怪的墓碑前。罗丝·丽塔眯起眼睛看着它,觉得粉笔记号已经动了一点点。在她来到这里的几小时里,墓碑顶上那个神秘的球旋转了大约一厘米。这个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灰色球体一半在夕阳里,一半在深深的阴影里。罗丝·丽塔把手伸进夹克,抽出卷轴。她把它从绣花袋子里拿出来,徐徐展开。“现在我该怎么办?”她大声嘟囔着。

回应令人吃惊。罗丝·丽塔感到被拉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卷轴好像活了,在她的手里剧烈摇晃,想挣脱出去。拿着它就像拿着一块铁靠近一块非常强的磁铁。卷轴想从她手中跳出去,朝墓碑飞去。罗丝·丽塔松开了手。

嗖!卷轴展开了!它的长度超过了三米,它蜿蜒在空中,像波浪一样摆动着。它的一端卡在柱子的底部,另一端开始绕着柱子向上飞舞。卷轴拉长了,越来越长,以螺旋状缠绕在柱子上。在缠绕的卷轴之间会露出三厘米左右的石头。最后,啪的一声,卷轴的另一端贴在了石球下面。太阳在那一刻落山了,罗丝·丽塔在暮色中突然感到一阵寒冷。

还有足够的光线可以看到。罗丝·丽塔绕着柱子走,她抬起头来,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卷轴边缘的记号和刻在石头上的记号拼接起来,它们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串字母。罗丝·丽塔开始念这些字,她的心因恐惧而膨胀。某种咒语在起作用。她不停地大声念着:

以奈斯[1]之名,

以阿努比斯[2]之名,

以奥西里斯[3]之名,听着!

这是一首圣歌。罗丝·丽塔的视线变得模糊了,她吟诵的字母却变得明亮而清晰,仿佛在燃烧。她慢慢地以逆时针的方向绕着石柱走,读着奇怪的、古埃及发音的文字,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和恐惧。

她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在闪烁。三明治和手电筒从她的夹克里掉了下来,但她没有注意到。当她想停下来时,有什么东西把她吸引住了。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几百条小绳子绑在她的胳膊和腿上,她像个活木偶一样被拖着走。她尖声喊出圣歌的最后几个字:“乌尔——尼皮什蒂姆!奥尔拉!图特——伊姆——肖拉!”然后她站在那里,浑身发抖,筋疲力尽。

四周一片寂静。罗丝·丽塔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头顶上的星星在黑暗的夜空中闪烁,一轮凸月[4]从东方升起。在月光下,一切看起来都不一样了。那些墓碑就像从古老的牙**伸出来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她面前的墓碑就像一个高大的巨人站在那里俯视着她。上面石球旋转得越来越快,火花开始飞溅,声音越来越尖锐,直到罗丝·丽塔跪了下来,用手捂住耳朵。

接着,随着一阵震得大地颤抖的隆隆声,整座墓碑的基座、立柱和石球都开始向左旋转。移动的基座下面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方形开口。罗丝·丽塔又一次感到自己被绳子拉着似的,她猛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石头雕刻的台阶上。它们一直拉着她走到地下。

“不要!”她叫喊道,但没有用。她讨厌封闭的空间,这个开口比她所知道的任何东西都更可怕。她想尖叫,但有一种柔软的东西紧贴着她,像是一张又一张的蜘蛛网,堵住了她的嘴,堵住了她的尖叫声。

然后她走进了黑暗中。在她的头顶上,墓碑晃动着滑回了原位。最后一束光熄灭了。

罗丝·丽塔被困在了墓穴里。

[1] 古埃及神话中的编织女神。

[2] 古埃及神话中的死神。

[3] 古埃及神话中的冥王。

[4] 天文学术语。满月前后的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