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国家看来,呼吁人民币升值的理由之一是贸易逆差过大。它们以为人民币升值会有助于解决这个问题,而实际上呢,这是因为它们不了解我国经济结构特殊性造成的。
美国呼吁人民币升值的理由之一,就是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了。那么美国又是根据什么来认为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了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如果一家中国企业生产某个产品的成本是600元人民币,出口到美国后,美国人只愿意花100美元购买,那么按照我国现行的人民币固定汇率6.8计算,这家出口企业在把美元进行兑换后,能够拿到680元人民币,其中包含80元人民币利润。
而现在美国人一口咬定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了,它们的算盘是:“合理”的汇率“应该”是1美元兑换5元人民币。也就是说,这家中国企业在得到这100美元货款后,实际上只能兑换到500元人民币。该产品原来的生产成本是600元人民币,这时候它实际上亏损了100元人民币,再加上账面上不该有的80元人民币浮利,这表明,这时候该企业被“低估了的人民币汇率”变相补贴了180元人民币!
那么,我国企业会进行这样的“亏本”买卖吗?美国人认为没什么不会的,因为中国政府的低价倾销政策、由政府弥补企业亏损的政策在起作用。这样的解释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它们认为就是这样。
在美国人眼里,这家中国企业对美国出售产品得到的180元“人民币补贴”是“不正当收益”,需要通过让人民币升值(例如这里的汇率从1:6. 8升到1:5)来进行“消化”,否则它就要通过征收高额“反人民币汇率补贴税”来作为贸易报复,不但不让这家企业从中得到这80元人民币利润,并且还要让这家企业造成100元人民币的亏损[注释1]。
美国人认为,如果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么中国的出口企业就可以随意压低它的产品价格来倾销和占领美国市场,这从根本上违反了美国人信奉的自由贸易原则,对美国的产品出口极端不利。
上面的例子是一个简化了的叙述,即使一点不懂经济学的读者稍加分析也会明白。
初看起来这好像确实有点道理,因为它恰到好处地抓住了我国出口商品的软肋——我国出口产品的附加值低、科技含量低,从而导致议价能力弱。
说得更通俗一点就是,我国对美国的出口产品大多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只能是美国人说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相反,如果这种出口商品的技术含量很高,你美国人不会造,却又十分需要,嗨,到那时候的成交价格就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了。
应该说,我国的出口产品大多数属于低端产品、缺乏定价权,这才是问题的实质。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国人认为美国人是把人民币汇率问题当做借口的理由之一。
美国人建立在这种错误认知基础上的结论当然是不成立的,也就是说,美国人认为通过迫使人民币升值就能很容易地解决上述贸易逆差,不但不明智、不现实,而且对我国来说很不公平。因为这不符合事实。这也是西方国家对人民币汇率一直存在着误解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我国,外贸顺差确实比较大,但这是由于我国经济结构的特殊性造成的,并不一定是人民币汇率被低估了的原因。
说得更通俗一点就是,我国的原材料、劳动力成本等生产成本比较低,再加上产品缺乏定价权,所以只能卖得比较便宜,这样才能在国际市场上拥有一席之地,但这并不等于说人民币就便宜[注释2]。明白了这一点就知道,我国数额庞大的外贸顺差并不完全是人民币币值过低造成的,而是在“亏本”着卖。
相反,一方面你美国市场需要我国的便宜货;另一方面,又不愿意让高端科技产品出口到我国来,怎么会不造成贸易逆差呢?如果你把你们的波音飞机卖过来,一架飞机就算换我们的8亿件衬衫;或者更理想一点,你的飞机价格由我们定,给你多少件衬衫我们说了算,你的贸易逆差马上就能变顺差了,而这与人民币汇率低估还是高估无关。
同样是上面的例子,如果这家中国企业出口到美国的产品具有很高的科技含量,美国人不会造,可是又非常需要,这时候的定价权在我国企业手里,最终定价1000美元恐怕美国人也只能不得不买下来。
而这时候即使按照美国人说的“升值”了的“合理”的人民币汇率1:5计算,这件产品仍然会获得4400元人民币利润,谁都奈何不得。
所以从这一点上看,如果我国的出口产品依然缺乏价格竞争力,西方国家就必然还会利用人民币汇率问题来制造麻烦;相反,只有提高我国出口产品的科技含量、增强国家实力,在出口产品的性能而不单纯是价格上提高竞争力,才能让西方国家闭嘴。
顺带说一句,这种缺乏定价权的低端产品西方国家基本上是不生产的,既然如此,所以也就谈不上破坏了它们的“公平竞争”原则——你那里本来就没有这种“竞争”,哪里还谈得上“公平”的“竞争”呢?果然如此,这就是明摆着拿人民币汇率问题做借口。
如果要继续追问下去:我国为什么会形成现在这样的产业经济结构呢?这就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直实行由政府主导的“外资-出口带动型”经济发展模式有关了。对于这种发展模式,国际社会一直保持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态,这是引发人民币升值压力的影响因素之一。
归纳起来说,“一方面,重视出口和重视外资的发展模式反映了我国开放和融入全球化程度的日益提高,反映了我国经济与世界经济联系的日益加深,反映了我国对市场竞争机制的高度重视。在这一意义上,这一发展模式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和肯定。但是,另一方面,由于这一发展模式激化了我国与发达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引起了发达国家产业空心化现象,而且还由于政府在这一模式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此,也有一部分西方势力对这一模式充满敌意,认为该模式违背了公平自由竞争的市场理念。”[注释3]
[注释1]南官:《人民币汇率的秘密》,2010年4月11日网易社区。
[注释2]张永兴:《美国紧钉人民币汇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访新加坡国际问题专家杜平》,2010年2月23日新华社。
[注释3]周宇:《人民币汇率机制》,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7年9月第一版第121~122页。